本篇是作者在学生时代的试写处女作,并未发表。当时,作者先将故事概要写在日记本的空白处,之后才委请友人誊稿。由于只是故事概要,在架构与文笔上都未臻成熟,趣味稍乏,无奈作者已无心力根据概要重新改写了。
作者曾在原作的前文部分,以大量笔墨描写了主角——业余侦探橘梧朗的为人,但因内容不够生动有趣,故本文收录时直接将这部分删除了。
橘是高等学校的学生,醉心推理小说与犯罪学,旁人甚至称其为福尔摩斯,算是位怪胎。而“我”这个人物是橘的同学,在故事里扮演了华生的角色。
平凡社版《江户川乱步全集》第十一卷(昭和七年四月)
某年寒假,我收到友人林一郎的邀请函。信中大意是说,他偕弟弟二郎一周前来到此地,狩猎度假,但是只有两个人的出游逐渐失去新鲜感了,希望我有空的话能前往一游。信封是饭店提供的,上面印着A山麓S饭店。
当时,我正无所事事,正愁不知如何打发漫长寒假,以至于收到邀请函时非常高兴,欣然决定应朋友之邀直接前往饭店。林与平日感情不佳的义弟[“义弟”在日文中泛指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本文从头到尾皆未清楚交代两人关系]居然会一同出游,这件事实在令我纳闷,不过我没多想便拉着橘一起出门了。这是个十二月小阳春的温暖冬日。前一天的阴雨已完全不见踪迹,我和橘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虽说是旅行但其实极为随便,两手空空就上了火车了。这天,橘——这好像是他个人的习惯——竟然在制服外罩上一件长披风,看起来实在很不搭,他独自坐在车厢角落,琅琅地吟诵着爱伦·坡的《大鸟》[爱伦·坡于一八四五年发表的诗作,原名为(The Raven),日译名为《大鸟》或《鸦》。是确立爱伦·坡在诗坛地位的代表作]。他把披风外套的一只袖子卷到手肘关节处,曲起的手肘倚着窗框,茫然地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一边吟诵诡谲怪鸟诗篇一边看风景,在我看来竟有种意外的神秘吸引力。
三个小时过后,火车抵达了A山麓的车站。由于我没事先通知,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来接站,我们索性坐上车站前的黄包车前往饭店。抵达饭店后,在饭店门口迎接我们的门童回答说:
“找林先生吗,他弟弟出门去了,哥哥正在后面的偏屋睡觉。”
“睡午觉吗?”
“是的,每到下午林先生都会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带两位到偏屋吧!”
他所谓的偏屋是与主屋隔着约十间距离的庭院,属于独门独栋的小洋房,不过和主屋之间有一条笔直的长廊相连。
把我们带到屋前的门童说:“林先生只要一休息,便会把门锁上。”说完轻敲紧闭的门扉。但林似乎睡得很熟,室内完全没有传出任何回应。门童再次略微用力地敲门,却还是无法将林从睡梦中叫醒。
“喂,林,快起来!”
这次换我大声喊他。我以为这下子就算睡得再沉也该醒了,然而,里面还是毫无动静。橘也跟着一起用力地边敲门边喊,只是林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脑中瞬时浮现出一幅极为不祥的画面。
“喂,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儿,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对橘这么说,橘似乎也跟我有着同样的想法,转身对门童说:
“你确定林在屋里睡觉吗?”
“对,那当然——因为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没有其他的备用钥匙吗?”
“有的,要我去拿吗?”
“敲这么大声还没醒来,显然不太寻常。总之,先拿备用钥匙开门看看里面的情况吧!”
说完门童旋即返回主屋拿来备用钥匙。
门一开,橘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跑到位于门口正对面墙边的床铺前,却一下子愣在原地,并“啊”地低低叫了一声。
床上,仅穿一件内衣的林一郎被子弹贯穿左胸,已经不省人事。猩红的血液从内衣流出染红了白床单,屋内弥漫着潮湿的血腥味。林突如其来的死亡,打击得我当下无力思考,只能心神恍惚地看着橘。
橘凝视着面前这具遭莫名横祸而亡的尸体半晌,接着,他吩咐被这血腥的意外事件吓得骤然变色、不敢吭声、哆嗦畏缩的门童,无论如何先报警再说,随后离开床边,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整个房间来。
前面也提过,这间偏屋是独栋洋房,东边与北边是墙壁,墙角放着床铺,同时并排放着西式衣柜。床铺正对面,也就是西侧靠北处是这房间唯一的入口,外面借由长廊与主屋相通。南边墙上有两扇窗,靠西侧的窗下有张大桌,桌上放着书挡以及几本原文书。书挡旁边,放在架子上的,大概是花器吧,外形很特别,以玻璃制成的浑圆球体,里面装满水。花器前随意扔着把旧式猎枪。除此之外还有钢笔、墨水以及一封信,这些就是桌上的所有物品。桌前与桌旁整齐放着两把常见的椅子。
两扇窗都是玻璃窗,但正对桌子的那扇窗户半敞着,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口洒满整个桌面。
橘环视室内观察了一会儿,而后他走近桌前半开的窗子,从窗口伸头眺望窗外,缩回脖子后,注视着桌上的猎枪,目光掠过信封,再翻了翻自己的披风口袋,取出挂在怀表链子上的吸铁石,用完那块吸铁石后,再次将头伸出窗外远眺天空,又回头定睛打量桌上,或者转身凝视房间角落的床铺,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重复了几次。这时,从主屋那头沿着走廊传来仓皇的脚步声,顿时,他紧张了起来,也不知橘在想什么,迅速地从口袋中取出铅笔匆匆在桌上标示出猎枪与玻璃瓶的位置。对那扇半开的窗子,同样做了记号。
与此同时,接获门童急报而赶来的警方一行人大步闯进案发房间,其中包括穿着制服的警部和巡查,西装革履的刑警和法医,随警方一同来的还有饭店老板与一开始带我们来这间屋子的门童,他一脸惨白地默默站在一旁。
法医和刑警一进屋便径直走向床铺,东摸西摸地展开调查,刑警从尸体的胸前拉出带链子的怀表,咕哝了一声:“应该是在一点半遇害的。”
中弹的怀表指针停在一点半。在刑警检查尸体期间,警部招来门童询问:“你说被害者在餐厅吃完午餐后就回房间了是吧?呃,你完全没有听见类似枪弹发射的声音吗?”
“您这么一问我才想起,中午过后,好像的确听到什么巨响,不过后山一直都有枪声,我也就没特别留意。”
“这把枪——好像是火绳枪[十五世纪后半期欧洲的发明,是利用火绳点燃火药的枪。战国时代引进日本,幕府末期后也用于打猎,明治时期地方开始使用],这是怎么回事,是被害者的吗?”
说着,警部拿起桌上的火绳枪,鼻子凑近枪口,不假思索地低语:“嗯,还有硝烟味。”
“啊,您是问这把吗,那是这位先生的弟弟的——”饭店老板从旁插嘴。
“弟弟?”
“对,是二郎先生,也住在我们这里,他目前外出不在,他的房间在主屋那边。”
“那么,那把枪呢?”
警部身形半转,指着床铺上方。依循警部所指的方向可看见最新型的连发枪就挂在伸手勉强可及的高处。说来糊涂,我竟然直到此刻才发现还有另一把枪。
“那是哥哥的枪,他总是带着这把枪前往后山打猎。”
这时,刑警离开尸体,往窗户旁走去,往外眺望的时候不知发现了什么,径直嚷道:
“啊!你们看这个!”
我也被他的叫声吸引,顺着刑警适才所指的方向朝窗下看,昨日那场雨把小庭院的泥地滋润得很透彻,上面清晰地印着木屐的脚印。发现脚印的刑警一脸得意转向警部,随即展开一席演说:
“看来犯罪经过极为简单。犯人很清楚被害者有午睡的习惯,于是等被害者入睡后再偷偷潜到这扇窗外,静静打开窗户,拿起火绳枪射击。之后想必是将枪往桌上一扔就逃走了。因此,只要调查有哪些人了解被害者的日常作息,我想应该就可以找出凶手。”
就在刑警大放厥词的同时,走廊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名青年冲了进来,是二郎。他一进来目光就落在惨死的兄长的尸首上,由于过度震惊表情显得异常僵硬。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二郎心跳突然就急剧加快,总觉得他好像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一切物证几乎都不利于他,指控他就是凶手。火绳枪是二郎的,窗外的脚印是木屐留下的,而眼前的二郎正是一身的和服,加上我又很清楚他们兄弟之间的家庭纠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胸口一起一伏喘着粗气,一进来就没头没脑地大吼。
“你就是二郎先生吧?”刑警以尖锐的口吻问道。
“是的。”二郎看着眼前一排万分严肃的面孔,脸色更为惨白,声音颤抖地回答。
“那么,这个呢?这把火绳枪是你的吧?”刑警指着桌上的猎枪问道。
二郎一看,似乎大吃一惊,但他还是坦白回答:“是的。不过,那把枪有什么问题吗?”
刑警不理会他的疑问,继续咄咄逼人道:“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二郎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嘟囔:“这个我不便奉告,而且也没必要告诉你。”
“抱歉,请问你们是亲兄弟吗?”刑警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不,并不是。”
之后警方又问了很多问题,由于法医还要验尸,警方也必须对屋子内外进行更详细的现场调查,忙了半天之后,二郎当场遭到拘押。
那天傍晚,橘和我在饭店的客房里无言以对。为了尸体的后续处理之类的问题,我们决定留下来。
“中间有好一会儿没见到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首先打破沉默。平时就是个推理狂的橘撞上这种案件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从命案现场消失了一段时间,必定找到了什么暗示真相的线索,我很想听听橘的推理心得,才刻意把话题引向那个方向。话虽如此,我并非打算洗耳恭听名侦探的演说,我真正想听的是,对于这么简单明了的杀人案件,橘这个推理狂还能够怎么吊足我的胃口。没想到,橘忽然张开嘴,“啊哈哈”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当下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望着橘。我暗自怀疑,该不会是林的横死导致他有点儿神经失常吧?
“以乡下刑警的水平来说,他们调查的动作倒是挺快的,不过这起命案,对于偏好盘根究底的乡下侦探来说,这回他们的处理未免太过于简单化了。是的,这是个处理过于简单的单纯事件——”
正当橘想往下深入的时候,刚说到的所谓的乡下侦探,在门童带领下,翩然到访。
“真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想请教。”乡下侦探客气地开口。
“不敢当,怎么样,二郎坦白了吗?”听我问得如此直接,刑警面露不悦地回我一句:“这个没必要告诉你们。”
“那么,您有何贵干?”
“当时的详细情形,我想再请教一次。”
刑警说着逼近我,一旁的橘脸上流露出挖苦又得意的微笑回报刑警:“应该没必要再次详细调查吧。”
这听似侮辱的说辞显然立刻激怒了刑警。
“什么?什么叫做没必要调查,我可是出于职责才来调查的。”
“要调查是您的自由,但我认为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
“我是不知您怎么想的,但这起事件并非犯罪案件,没有凶手,自然也没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橘这番意外的言论不禁令刑警和我惊讶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不是犯罪?哼,那你以为是自杀啰。”刑警的言辞不自觉地流露出你这种毛头小子懂什么的侮蔑之意。
“不,当然不是自杀。”
“难不成是过失致死吗?”
“也不是那样。”
“啊哈哈哈哈,这倒有意思。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又不是过失致死。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该不会是你——”
“不,我只是说这并非犯罪案件,没有说不是他杀。”
“这我就不懂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刑警脸上揶揄讥讽的微笑却久久不散。看着刑警这副嘴脸,橘的脸上慢慢聚拢起一团怒气,他狠狠瞪了一眼刑警说:
“我现在就算在这里说明,您可能也不会服气,不如明天我再给您看证据吧!”
“证据?哈,真有那么宝贵的证据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不过,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
“那是有特殊意义的,只有等到明天才能让您看。总之,请您明天下午一点再来这里。到时我一定会拿出令您心服口服的证据。”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那好,明天下午一点是吧?”
“不过,万一明天下雨,哪怕只是有点儿阴霾都不行。”
“啊,阴天就不行吗?”
“是的,一定要像今天这样的晴天才能让您看到证据。还有,请您赴约时顺便带着那把火绳枪。”
“你的要求还真多。好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今天先告辞了。”
刑警撂下这句甚至算不上告辞的话后,满脸冷笑着傲气地扬长而去。刑警一走,橘便对我嘀咕:“该死的乡巴佬刑警,居然怀疑起我了!”
我虽不十分看得上乡下刑警,不过橘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于连我也不得不怀疑起橘的说辞。橘所谓的证据究竟指的是什么?
“喂,你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我这么一问,却见橘若无其事地说:
“那个房间的桌上不是有个造型很特别的花瓶吗?那就是所谓的证据。”即便橘说得斩钉截铁,我依然摸不着头脑。不过,我也拉不下脸继续追问,对于自己的无能,我实在感到可悲又可厌,就此陷入沉默。
当晚,我上床就寝之前,打开房间窗户向外望,无意间瞥见一名在黑暗中倚窗伫立的可疑男子。
第二天幸好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下午一点整,昨天那名刑警连同两名巡查准时抵达,右手还牢牢握着那把火绳枪。橘看到跟在刑警之后的某位巡查便朝对方走过去,并轻拍那位巡查的肩膀,笑着说:
“昨夜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反倒是刑警手足无措,并说:
“其实,我是怕凶手或许还躲在这间饭店内,才会彻夜留守的。”
他一副要找理由开脱似的辩解。如此说来,我前一晚所看到的可疑男子应该是这位巡查。
好,等所有的人都到齐后,其中当然也包括饭店老板和门童,今天的主角橘泰然自若地走近位于房间西南角的桌子,将桌上的物品按照昨天的位置一一归位。刑警带来的火绳枪已装上准备好的子弹,放在做上记号的位置。花瓶和花瓶架(橘对这两者最为在意)也放在原先的位置。桌上的物品都和昨天一样分毫不差地摆好后,他把桌前的窗子打开到标有记号的地方。布置好之后,橘对着门童咬耳朵,门童点点头走出房间,不久便抱着一个与真人一样大小的稻草人回来,稻草人潦草地套着内衣。橘随即从门童手上接过稻草人,将它安放在房间角落的床上,如同昨天林睡觉的模样。
一切准备就绪后,橘逐一扫视现场所有人后缓缓开口:
“这下子,这个房间里物品摆放的位置应该都和昨天出事时分毫不差,举凡重要物品的位置我都事先做了记号。好,接下来,昨天林究竟是如何被杀——不,胸前是如何中弹的,我就让各位亲眼看看当时的情形。”
听到橘这番确定无疑的说辞,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严肃了起来。
“首先,针对这起事件我想先陈述一下我的看法。警方似乎认定二郎即是凶手,但这只能说是没有完全把握事件真相。不只是二郎,在这起事件中,没有任何人杀害林一郎。警方怀疑二郎的首要理由是因为这把火绳枪是他的,但我认为这丝毫不构成理由。就算再笨的人,也不可能做出杀人后再把凶器留在现场,独自落荒而逃这种蠢事。我反倒认为,这点正足以证明二郎的清白。第二个理由就是院子里的脚印,同样不过是个有利的反证。只要事后调查就会发现,来回的步伐大小都一致,而且步伐之间的距离很小。一个犯下杀人罪的人有可能这么冷静地离开命案现场吗?还有,为了谨慎起见,昨晚我跟在脚印后面,发现这脚印一直通到饭店的后山,那里住着一个疯丫头,这是她钻过后面的树篱潜入庭院所留下的脚印。第三个理由,案发时二郎正巧不在,他不肯透露行踪。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多作说明,不过,我唯一能说的就是,门童表示,二郎前脚一出门,住在二楼的某位老绅士的千金后脚紧跟着外出,而那位千金几乎是跟二郎同时回来的。这件事,或许二郎已经告诉警方了。”
说到这里,橘暂且打住,静静地望向刑警。刑警点点头,无言地承认了橘的推断。
橘再次开口:
“最后,二郎与一郎并非亲兄弟,这件事似乎也成了警方怀疑他的理由之一,但我认为这个理由简直单薄得不足以成为理由。纵使二郎果真对一郎怀有杀意,我想,他应该也不可能选择饭店这种耳目众多的场所。他们兄弟俩天天到后山打猎,真想动手的话,在山里应该多的是机会才对。就算运气不好被谁撞见了,也可以顺手拈来一个现成的借口,宣称是要射击飞禽走兽时不慎误杀。一一厘清之后,我实在找不出任何足以怀疑二郎的理由。怎么样,这下子各位还认为二郎是杀人凶手吗?”
橘的滔滔雄辩和丝丝入扣的推理不由得令人佩服,我在心中不断大喊有道理、有道理。未料橘再次开口:
“起初我见火绳枪放在桌上,死者的衣服又被烟硝熏得焦黑,一时也以为或许是自杀,但当我察觉桌上两样物品之间致命的因果关系后,我立刻惊觉自己猜错了。接着,我得知脚印与这起事件毫无关系,就更加无法想象这起事件当中有什么凶手。如此说来,林的死该怎么解释才好呢?除了说是没有凶手的他杀外,恐怕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吧!”
啊,没有凶手的他杀。天底下真有这种奇妙的事吗?在场众人都干咽着口水专心听橘述说。
“如果我的揣测无误的话,林昨日正午吃完中餐后,便从二郎的房间拿走装有子弹的火绳枪,再回到这个房间,倚着这张桌子把弄。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还得写封信给友人,于是把枪随手往桌上一放,提笔写起信来。当时,枪座恰巧靠在这个书挡边上,这就是造成这起事件的主因。写完信后,由于他习惯午睡,接下来便在床上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准确时间我无法判断,总之到了一点三十分左右吧,令人难以想象的无凶手杀人案就此发生。
橘说着,从口袋掏出怀表。
“好,现在是一点二十八分。再过一两分钟,无凶手的杀人案即将发生。到时这起事件将会真相大白,请你们注意看桌上的花瓶。”
众人像看魔术师表演般,十二只眼睛齐齐盯向那个玻璃瓶。
这时,我的脑中某个念头如闪电掠过。原来如此,我知道个中原因了,事件的真相就此大白。
是太阳与玻璃瓶共同作用下的离奇杀人事件。
请看,玻璃瓶受到从窗口射入的强烈阳光的照射,如火焰般炯炯发亮,光线穿过那装满水的球形玻璃瓶,太阳的光线在此凝聚成一束强光,照射在放于桌上的火绳枪上,并形成了一个诅咒的焦点。
焦点随着太阳的移动也同步缓缓移动位置,眼看着那炽热的焦点已投射在点火孔上。瞬间,尖锐的枪声响遍室内,只见枪口冉冉升起一缕白烟,
众人一同将视线移向床铺。
胸口遭到枪击的稻草人,已然冒烟起火,滚落一旁。
---(《火绳枪》完成于一九一五年。如前文所述,本作在作者生前从未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