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医生。”巴特尔说。
他们现在在医生家里,之前刚刚从护理院回来。在那里,他们对简·芭雷特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讯问。
芭雷特身体虚弱,疲惫不堪,不过她的陈述却是一清二楚。
特雷西利安夫人的铃响的时候,她刚好喝完她的番泻叶正要上床。她当时看了一眼钟上的时间——十点二十五分。
披上睡袍下楼时,听到下面的大厅里有动静,于是她越过楼梯扶手瞅了一眼。
“是内维尔先生准备出门。他正从挂衣钩上拿他的雨衣。”
“他身上穿着什么衣服?”
“他那身灰色细条纹的衣服。他脸上愁云密布,看上去闷闷不乐。他胡乱地把胳膊捅到雨衣袖子里,似乎并不在乎要穿成什么样儿。然后他就走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撞上了。我随后就进了老夫人的房间。可怜的老太太,她看起来昏昏欲睡,而且记不得她拉铃叫我要干什么了——她总是记不得,可怜的老夫人。我给她拍了拍枕头,又给她倒了杯水,把她安顿得舒舒服服的。”
“她没有看上去心烦意乱或者对什么事情担惊受怕吧?”
“只是累了而已。我自己也觉得很累,不停地打哈欠,等上楼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就是芭雷特的叙述,而且在得知女主人死讯之后她表现出的那种由衷的悲哀与震惊似乎也让人无法怀疑。
他们回到了拉曾比的家,随后巴特尔就郑重宣布有个问题要问医生。
“问吧。”拉曾比说。
“你认为特雷西利安夫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告诉过你了。在十点到午夜之间。”
“我知道你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不是我问题的本意。我问的是你个人怎么认为?”
“私下说的,对吗?”
“没错。”
“好吧。让我猜的话应该在十一点左右。”
“这才是我想让你说的。”巴特尔说道。
“乐意效劳。为什么?”
“她是在十点二十之前被杀死的这种说法我一直都不同意。想想芭雷特吃下的安眠药吧——在那个时候应该还没起效呢。安眠药表明,这桩谋杀本来就是计划要在晚得多的时候实施的——也就是在夜里。我自己倾向于是在午夜时分。”
“有可能。十一点也只是一种猜测。”
“但是肯定不会晚于午夜了吧?”
“不会。”
“不可能是在两点半之后吧?”
“老天爷啊,不可能的。”
“嗯,那看起来斯特兰奇就平安脱罪了。我只是必须再调查一下他离开那栋屋子之后的行踪。如果他说了实话,那他就可以洗脱罪名,而我们也可以继续调查其他嫌疑人了。”
“其他那些继承了钱的人?”利奇提议道。
“或许吧,”巴特尔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这么想。我正在找的是个有怪癖的人。”
“怪癖?”
“一种令人不齿的怪癖。”
他们离开医生家以后去了渡口。渡口有一艘划艇,是由威尔和乔治·巴恩斯兄弟操控的。巴恩斯兄弟熟知盐溪这里的每个人以及从复活节海湾过来的大多数人的面孔。乔治不假思索就说出海鸥角的斯特兰奇先生是在前一天晚上十点半坐船到对岸的。不,他并没有再把斯特兰奇先生带回来。从复活节海岬那边发出的最后一班渡船是在一点半钟,而斯特兰奇先生并不在上面。
巴特尔问他是否认识拉蒂默先生。
“拉蒂默?拉蒂默?那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绅士吗?从酒店到那边海鸥角去的那位?没错,我认得他。不过昨晚压根儿没看见他。他今天早上过来过,又坐上一班渡船回去了。”
他们乘上渡船,到了对岸的复活节海湾酒店。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也是刚刚从对岸回来的拉蒂默先生。他是坐他们之前的那一班渡船回来的。
拉蒂默先生迫不及待地想要尽他所能提供协助。
“是的,内维尔那个老家伙昨晚来过。一副好像对什么事情很沮丧的模样。他告诉我他和老太太吵了一架。我听说他跟凯也闹别扭了,不过当然啦,这可不是他告诉我的。不管怎么说,他显得有点儿垂头丧气。有我陪着,他看上去破天荒地还挺高兴。”
“据我了解,他没能立刻找到你吧?”
拉蒂默连忙大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坐在休息厅里。斯特兰奇说他往里看了,可并没瞅见我,不过他当时的精力也不怎么集中。或许有可能是赶上我去花园里溜达了五分钟左右的缘故吧。我总是一有机会就出去溜达溜达。这家酒店里的气味太难闻。昨晚我在酒吧里就注意到了。下水道的问题,我觉得是!斯特兰奇也说起了这个!我们俩都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儿。也有可能是台球室的地板下面有只死老鼠。”
“你们打了台球,在那之后呢?”
“哦,我们聊了会儿,又喝了一两杯。然后内维尔说:‘啊,我错过渡船了。’于是我说我会把车开出来送他回去,我也正是这么做的。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大约是两点半。”
“那斯特兰奇先生整晚都和你在一起吗?”
“噢,是啊。你随便问任何人。他们都能告诉你。”
“谢谢你,拉蒂默先生。我们不得不如此周密地查证。”
当他们离开这个满面笑容、泰然自若的小伙子之后,利奇说道:“我们干吗要这么仔细地调查内维尔·斯特兰奇?”
巴特尔微微一笑。利奇恍然大悟。
“好家伙,你正在调查的实际上是另一个人。这才是你的打算。”
“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巴特尔说,“我目前只是确切地知道特德·拉蒂默先生昨晚在哪儿。这么说吧,我们知道从十一点一刻起——到午夜之后——他和内维尔·斯特兰奇在一起。但在那之前——也就是斯特兰奇到达这里却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呢?”
两人继续不屈不挠地进行调查——对象包括酒吧服务员、侍者,还有电梯工。有人看见拉蒂默九点到十点之间在休息厅里。十点一刻的时候他在酒吧间。不过在那之后到十一点二十之间,他似乎很奇怪地销声匿迹了。紧接着就有个侍女声称拉蒂默先生“待在一间小写字间里,和贝多斯太太——也就是那个从北方来的胖胖的女士在一起。”
再追问她具体时间,她说她觉得大概是在十一点钟左右。
“这下完蛋了,”巴特尔沮丧地说道,“他在这里确定无疑。他只是不想让人注意到他那个胖胖的(而且毫无疑问很有钱的)女士朋友而已。这就迫使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其他那些人——仆人们,凯·斯特兰奇、奥德丽·斯特兰奇、玛丽·奥尔丁以及托马斯·罗伊德。他们其中之一杀害了老太太,但究竟是哪一个呢?假如我们能找到真正的凶器的话——”
他忽然停下来,然后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知道了,吉姆,我的孩子!我现在明白是什么让我想起赫尔克里·波洛来了。我们吃口午饭,然后回海鸥角去,我要给你看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