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同的建议,不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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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法兰西王室首席神甫雅克·阿米奥给我讲了个故事,赞扬我们的一位亲王(尽管他原籍异国,但完全可以称作我们的亲王[1])。故事发生在新教徒骚乱之初,天主教围攻鲁昂之际。该亲王被太后告知有人想谋杀他。太后在信中还透露说,刺客可能是一位叫昂热万或芒索的贵族,那人为能完成任务,与亲王的随从频繁接触。亲王得知消息后没有声张,但翌日便去卡特琳圣女山上散步,我们的大炮就是从那里射向鲁昂的(当时,我们在围困鲁昂)。与他同往的有前面提到的那位王室首席神甫及一位主教。他看见了那位被告发的贵族,便叫他过来。那人来到亲王跟前,亲王见他内心不安,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便对他说某某老爷,您想必已猜到我想要您做什么了,你的脸上写着呢。您什么也不要隐瞒了,您的事早有人向我告发,遮遮掩掩只会把您的情况弄糟。您对这个阴谋的来龙去脉和最秘密的细节了如指掌。可别拿您的性命冒险,把事情真相从实招来吧。”那可怜人无可奈何(一位同谋把一切都向太后告发了),只好双手合十,乞求亲王饶恕,还想扑到他脚下。可亲王不让他跪下,继续道“过来杀我呀。我让您不愉快过?我对您家里的什么人有仇而冒犯过他?我认识您还不到三个星期,什么理由能驱使您杀我?”那贵族声音颤抖地回答说,他这样做并非出于私仇, 而是为了他那个教派的利益。有人对他说,消除新教的一个劲敌,不管用何手段,都是忠于宗教的虔诚行动,亲王说:“然而,我要向您证明我的宗教要比您那个温和得多。您那个宗教叫您不问青红皂白,不听我的申诉,就要杀死我,可我的宗教却教我宽恕您,因为我确信您要杀我毫无理由。您走吧,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见到您。 如果您聪明的话,以后做事要选择正人君子当您的参谋。”

奥古斯都皇帝在高卢时,得知秦那[2]正在密谋反对他。他决意报复,并决定翌日召朋友来商议此事。但那天夜里他辗转不眠,思量他要处死的是位望族青年,庞培的侄子,他一边抱怨一边为自己寻找各种论据。他说什么,难道我要终日提心吊胆,而让杀我的凶手消遥法外?我身经百战,无论内战、海战还是陆战,哪次不是死里逃生,可他将来杀了我的头,就不用偿还吗?当世界普遍实行和平后,他难道会因为不只是决定杀我,而且把我当作献给和平的祭品而得到宽恕吗?”因为谋反是为了杀他,可以拿他的脑袋作祭品。

说完,他沉默片刻,接着又更大声地开始谴责自己既然你的死同那么多人有关系,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的复仇和残酷难道没完没了吗?你的生命果真值得你不顾一切地保全吗?”他的妻子利维娅[3]见他忧心忡忡,对他说要不要听听女人的忠告?照医生的办法去做吧:当习惯的药方不灵时,他们就尝试相反的。你一直非常严厉,却从没给你带来好处:继萨尔维迪努斯谋反之后是李必达,然后是穆雷纳、凯庇奥、埃格纳提乌斯。你试试用宽容和仁慈来获得成功吧。秦那已被证实犯了谋反罪,宽恕他吧,今后他不会再来危害你了,相反只会赞美你。”

奥古斯都高兴不已,因为他找到了一位为他的心境辩护的人。他对妻子表示感谢,又撤销了召集朋友的决定,命令把秦那单独带来见他。他摈退左右,给秦那赐坐,然后对他说:“首先,秦那,我说话时你平静地听着,不要打断我,我会给你时间回答的。你知道,秦那,你是我从敌人的阵营里俘虏来的。你不仅是我的敌人,而且是我的死敌,我却救了你,你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给的。我让你过上了舒适安逸的生活,连胜者都对你这个败者的生活羡慕不已。你向我要大祭司职位,我给了你,而别人要我都拒绝了,可他们的父辈曾和我并肩战斗过。我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密谋杀我。”听到这里,秦那嚷了起来,说他根本没有这样想过。奥古斯都接着说:“秦那,你不守信用,你答应不打断我的。一点不错,你密谋杀我,地点、时间、 同谋和方式我都一清二楚。”秦那听了这话惊骇万分,闭口不言了。 这次沉默不再是为了遵守诺言,而是良心不安。奥古斯都见他这般样子,又说道:“你为什么要谋反?是想当皇帝?如果只有我妨碍你当皇帝的话,那我们的国家就糟了。你连你的家族都保护不了,最 近与一个普通的自由公民打官司,你还输了。怎么,你没有本事干别的,只会攻击皇帝吗?如果是我妨碍你实现愿望,那我就放弃好了。你以为保鲁斯、弗边和科萨人、塞尔维利乌斯人会接受你吗?还有那些贵族,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行为高尚,他们能容忍你吗?”他还说了很多,整整两个多小时,不停地讲着。最后,他对秦那说你走吧,秦那,尽管你背叛我,还要杀我,但我饶你一命,正如从前你是我敌人时我放你条生路一样。但愿从今天起开始我们的友谊,我给了你生命,或者说你获得了生命,看我们谁更真诚。”

说完,他让秦那走了。不久,他任命秦那为执政官,还埋怨他不敢自己提出要求。从此,他和秦那成了莫逆之交,并确立他为自己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发生这件意外事情时,奥古斯都四十岁。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密谋反对他,他的宽容得到了公正的报偿。可是,我们那位亲王的情况就不同了[4]。他的宽厚没能确保他以后免遭同样的背叛。人的深谋远虑是虚妄而浮浅的。无论我们如何周密计划,小心谨慎,总是运气主宰结果。

我们把治病有方的医生称作走运的医生,仿佛他们的医术基础不牢,独木难支,需要运气助一臂之力。我认为对医学的看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感谢上帝賜与我们每个人独立性。我的看法与众不同。我一向蔑视医学。即使生病时,我也不会投降,反而对它更加仇视和害怕。别人催我吃药,我就回答他们至少等我病体痊愈、体力恢复后再说,好让我能够经受住药力和风险。我听其自然,相信我的体质长着锋牙利爪,能够抵御外来的进攻,保护身体组织免遭破坏。我担心,当我们的体质同疾病针锋相对作殊死搏斗时,我们会帮倒忙,病没治好,却引来了新的麻烦。

然而,不仅医学,其他更为可靠的学科也往往要碰运气。诗人灵感勃发时会心醉神迷,不能自已,这难道不是得助于运气吗?连诗人自己也承认,灵感超越了他们自身的才能和力量,灵感来自别的地方,不在他们的能力之内,正如雄辩家们承认,促使他们远离意图的超凡脱俗的冲动也不是他们的能力所能及的。绘画也如此。有时,出神入化的线条会从画家手中逸出,超过了画家原来的构思和才能,连他们自己也惊讶不迭,赞美不绝。更有甚者,运气会在作者既无意图亦无意识的情况下,赋与作品美丽和优雅。聪明的读者常常在一些作品中发现一些生花妙笔,使作品的含义和形象更加丰富,可那不是作者经心安排的,连他们本人也未必发现。

至于军事行动,谁都看到运气起着很大的作用。我们在商议和决策中,一定要考虑到运气和机缘,因为我们的智慧所能及的实在微不足道,我们越聪明,越敏锐,就越有弱点,越缺乏自信。我赞成苏拉的看法,当我深入研究那些最辉煌的战功时,我发现,指挥官们在贯彻决议和建议时似乎敷衍塞责,而主要让运气来决定战争的胜负。他们相信运气会襄助他们,因此,他们每次行动都不受任何理性的束缚。在商议过程中,他们会突然兴奋激昂,抑或勃然大怒,这每每导致他们作出表面看来毫无根据的决定,使他们产生超乎寻常的勇气。因此,为使人们相信这些大胆的建议,在古代,便有许多将领向下属宣布,他们是受了神灵和某些征兆的启示才有这些想法的。

每个事物都有各种不同的属性和情况,这就使我们难以看清和确定该怎样做,这种无能为力往往使我们举棋不定,手足无措。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想不出别的办法,我认为最稳妥的做法是选择荣誉和正义;既然无法确定捷径,那就干脆走正道,正如刚才举的两个例子所阐明的,受伤害的一方宽恕对方的冒犯,无疑要比采取别的做法更漂亮,更高尚。虽然第一例中的弗朗索瓦·吉斯公爵最后仍免不了被谋杀,但也不能因此而谴责他的以德报怨;即便他作出相反的决定,也未必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可那样他也就失去了行善的荣耀。

历史上担心被杀的君王屡见不鲜,他们大多用复仇和酷刑迎击阴谋者。但我看到,受益于这一做法的寥寥无几。多少罗马皇帝证明了这一点。处于这种危险中的人,切不可寄太多希望于自己的力量和警觉。想要提防以最殷勤朋友面孔出现的敌人,看透帮助我们的人内心的想法和意愿,那真是难如登天。雇佣外国军队作警卫也罢,让武装人员时刻簇拥身边也罢,这些都无济于事:只有蔑视自己生命的人,才能永远主宰别人的生命。再说,君王如若整日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这对自己无疑是可怕的折磨。

狄翁[5]就不这样。当他得知卡利普斯在设法暗杀他时,他丝毫也没想去弄清情况。他说他宁死也不愿终日惶惶不安,既要防敌人,又要防朋友。亚历山大则采取了更激烈和坚决的行动:帕尔梅尼奥[6]写信告诉他,他最心爱的医生菲利浦接受了波斯王大流士三世的贿赂,要用毒药毒死他。亚历山大一面让菲利浦读信,一面吞下了后者递给他的药剂。这难道不是为了表明这一决心:如果朋友要杀他,就让他们杀死?亚历山大最擅长冒险,但我不知道,在他的一生当中,还有比这更毅然的行动,更卓越的壮举。

有些人借口安全,劝谏君王怀疑一切,那是在向他鼓吹毁灭和耻辱。不冒险就不会有高风亮节。有位君主生性尚武,敢作敢为,但每天都有人来破坏他的好运气,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要他多和自己人接触,不要同宿敌和解,与人保持距离,不要和强于自己的人交往,不管人家向他许诺什么,不管这些诺言对他如何有用。还有一位君王听取了相反的意见,便出乎意外地有了好运气。他们所崇尚的胆大勇敢,需要时,在任何情况下都有用武之地,不管赤手空拳还是全副武装,在办公室还是在疆场,垂着手还是举着手。谨小慎微是崇高行为的死敌。为了赢得西法克斯[7]的好感,大西庇阿[8]果断地离开他的军队,放弃他刚征服的前途未定的西班牙,乘两只普普通通的战舰前往非洲,踏上敌国土地,面对一位野蛮而强大的国王和一种陌生的宗教信仰,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住所,只凭自己威势雄雄的勇气和运气,胸中怀着崇高的希望:“真心通常换来诚意[9]。”

相反,一个雄心勃勃、想名扬四海的人,就不要无端猜疑,也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害怕和怀疑只会招致伤害。那位最爱疑神疑鬼的法国国王[10],为了贏得敌人的信任,敢冒失去自由和生命的危险主动去和敌人谈判,以示对他们的充分信任,就这样,他和敌人签订了和约。凯撒只靠威严的神态和高傲的言辞对抗军队的叛乱, 他相信自己,相信运气,丝毫不怕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支叛军。

他站立在山丘上,视死如归,

他无所畏惧,令人望而生畏[11]。

——卢卡努

不过,只有那些想到可能会死会出现最坏的结果而毫不恐惧的人,才会表现出完全的真正的自信。如果哆哆嗦嗦、犹犹豫豫去参加一次重要和谈,那这种自信是于事无补的。博得他人的好感和同情,敢于向人屈服和给人以信任,这是极好的做法,只要是自由自在和不受任何需要约束的,只要这种自信一尘不染,是在有思想准备,至少是毫无顾虑的情况下给予的。记得小时候,有过这样一件事:坐镇某一大城市的一位贵族,因民众暴动而心急如焚。为了平定这场刚刚开始的暴动,他决定走出安全的营地,去和那群暴民交涉,结果自投罗网,被凄慘地杀死了。人们谈起此事,总认为他离开营地是错误的,是选择了一条屈从和软弱的道路,即想用依顺而不是引导,恳求而不是谴责的方式来平息民众的愤怒。但依我之见,他的错误主要不在于此。我认为,假如他能做到温和之中不失威严,像指挥打仗那样从容不迫,信心百倍,不辱自己尊贵的身份 和职位,那他至少可以死得光明磊落。对于这群如狼似虎的暴民,千万别指望他们大发慈悲,倒不如让他们对你尊重和敬畏。我还要指责他的是,既然他已下决心以弱对强,赤手空拳跳入这怒潮滚滚失去理智的人海中——而且我认为这并非是鲁莽之举,而是勇敢的行为——那他就应该忍受一切,义无反顾,可他身临危险时就不知所措,卑恭谄媚的神态也顿然化作惊慌不安,就连声音和眼睛也满是惊愕和忏悔。他想溜之大吉,这就更激发了暴民的怒火,结果被杀了。

人们决定举行一次各兵种的大阅兵[12](其实,这是报私仇的好机会,根本不能安全操练部队)。种种迹象表明,阅兵仪式的那些主要负责人可能会有麻烦。这件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后果严重,于是人们纷纷献计献策。我的意见是,千万不要流露出这种怀疑,大家昂首挺胸、神态自若地走在阅兵的行列中,绝不要取消任何内容 (大多数人主张取消部分内容),相反,要求各部队的指挥官通知士兵要不惜火药,放出漂亮而欢快的礼炮向观礼者致敬。这对被怀疑的部队是一种宽容。从此,各部队之间出现了互相信任的局面,这是大有裨益的。

凯撒坚持的道路,我认为是人们可能选择的最好道路。首先,他试图用宽容和仁慈来赢得哪怕是敌人的爱戴。当他被告知有人谋反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然后,他庄严地下决心等待可能发生的事,不惊不慌,安之若素,听凭诸神和命运的安排。可以肯定,这就是他被杀时的心境。

一个外国人到处散布说,如果锡拉库萨的僭主狄奥尼修斯愿意给他一枚银币,他就可以教给他正确无误地预感和发现臣民谋反的办法。狄奥尼修斯听说后,心想正需要找一个诀窍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就找那人来具体谈一谈。那人对他说,也没有别的窍门,只要给他一塔兰银币[13],并向外界放风说从他那里学会了一个奇妙的秘诀。狄奥尼修斯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就付给他六百埃居。付这么多钱给一个陌生人,想必学会了极其有用的本领,否则是难以令人置信的。此事传开后,敌人闻风丧胆。君王们获悉有人欲谋害他们性命的消息后,总是明智地公布于众,以便使人相信他们已得到消息,任何谋反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雅典公爵在佛罗伦萨刚确立专制统治时,做了许多蠢事,但最大的蠢事莫过于杀死通风报信的人:雅典人民密谋造他的反,同谋者马代奥·迪·莫罗佐第一个向他密告此事,他却下令把告密者杀死,为的是隐瞒事实,不让人感到雅典城里有人不满他的正确统治。

我记得从前读过有关某个罗马人的故事,是个达官显贵,为逃避三头政治[14]的暴政,想尽巧妙的办法,无数次逃脱了追捕者的魔爪。某日,一队奉命抓他的骑兵从他藏身的荆棘丛旁经过,没有发现他。但他想起长期以来为逃避无尽的追踪而东躲西藏,历尽艰辛,吃尽苦头,想想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一无乐趣,与其像这样永无止境地忧惧不安,倒不如一死了之。于是,他把骑兵叫回来,暴露了藏身之地,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由他们暴戾恣睢,这样双方就不用再长期受苦了。自投敌手,这个决定是鲁莽了些,可我认为,与其天天提心吊胆,可最终仍躲不过一场无可挽救的灾难,莫若下决心自首。既然可能想到的办法充满着不安和可疑,无宁镇定地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想想无法肯定哪些事可能发生,也可从中得到些许安慰。

[1] 即弗朗索瓦·吉斯公爵(1519—1563),洛林家族成员。当时洛林尚未归入法国。他是法国政治阴谋家、军人,掌握法兰西王室大权,并与蒙莫朗西和圣安德烈结成捍卫天主教的三人执政集团,由此而导致法国第一次宗教战争。

[2] 秦那生活在公元前一世纪,奥古斯都皇帝的宠臣。密谋反对奥古斯都,但得到宽恕,并被任命为罗马执政官。

[3] 利维娅(公元前58—前29),奥古斯都的忠诚妻子,常参与政事,为丈夫出谋划策。

[4] 影射弗朗索瓦·德·吉斯公爵围困奥尔良时于一五六三年二月十八日被人谋害。

[5] 狄翁(公元前408—前354),西西里岛锡拉库萨僭主老狄奥尼修斯的姻亲。公元前三五五年当政,前三五四年被暗杀。

[6] 帕尔梅尼奥(约公元前400—前330),马其顿将军,公认为腓力二世及其子亚历山大大帝麾下最优秀的将领。

[7] 西法克斯(卒于公元前202年),非洲努米底亚国王。

[8] 大西庇阿(公元前236—前183),古罗马统帅。第二次布匿战争后期,占领西班牙东南沿海区,公元前二〇六年率军进攻非洲迦太基本土,结束了长期的布匿战争。为了表彰他的功勋,罗马授以“阿非利亚征服者”的称号。

[9] 原文为拉丁语。李维语。

[10] 这位国王是路易十一。他先后两次分别去孔弗朗城堡和佩龙同大胆的查理谈判,并签订和约。

[11] 原文为拉丁语。

[12] 指一五八五年在波尔多举行的阅兵,当时蒙田是市长。有人担心神圣联盟成员瓦亚克会暴动,因为他被革去了特隆佩特城堡指挥官的职务。

[13] 塔兰为古希腊的重量和货币单位。一塔兰重二十至二十七公斤,一塔兰银币 相当于二十至二十七公斤银子的价值。

[14] 三头政治指古罗马由三名官员组成的委员会。从公元前六〇年起由庞培、凯撒和克拉苏组成的三头为前三头;公元前四三年由安东尼、屋大维和李必达组成的三头为后三头,这三人被授予开国三头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