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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会矗立在那里,像一个纪念碑一样,它纪念的是恩瑞特先生和洛克先生的自我主义。房子会耸立在一排褐砂石房屋和煤气厂的一些大罐子中间。也许这不是个意外,而是为了证明命运中合适的意义。在傲慢无礼方面,没有其他设施能够与之媲美。它的建造是对这个城市中所有建筑和建造它们的人们的嘲笑。我们的建筑毫无意义,还很虚假。这个建筑使它们更显如此。但是这种对比对它并不利。通过这种对比,它会使自己成为不合时宜的一部分,最为荒谬的一部分。一束阳光射入猪圈里,是阳光让我们看到了粪便,也是阳光冒犯了我们。我们的建筑有着模糊而羞怯的优势,还有,它们适合我们。恩瑞特公寓既明亮又大胆,就像一条羽毛围巾。它会引人注意——但是只会让人注意到洛克先生的厚颜无耻。当这座建筑建成时,它会成为我们这个城市脸上的伤口。也是一个绚丽的伤口。”

参加琦琦·霍尔科姆的宴会一周后,这段话出现在多米尼克·弗兰肯的《你的家园》专栏里。

在登出的那天上午,埃斯沃斯·托黑走进了多米尼克的办公室。他拿着一份《纽约旗帜报》,印有她专栏的那页冲着她。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因为脚小有点摇晃。他眼里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只能被听到,而不能被看到:那是一抹看得见的狂笑。他的嘴唇一本正经地抿着,带着点无知的样子。

“怎么?”她问道。

“那次宴会前,你在哪里见过洛克?”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一只胳膊搭在椅子的后背上,手指间的铅笔随意晃动着。她好像在微笑。她说:“我在那次宴会之前没见过洛克。”

“那是我错了。我只是奇怪,”他把报纸弄出刷刷声,“情绪的改变。”

“噢,那个?啊,我见到他的时候——在宴会上——不喜欢他。”

“所以我注意到了。”

“埃斯沃斯,坐下。站着不是你最好看的姿势。”

“你介意吗?你不忙吗?”

“不忙。”

他坐在她桌子的一角,若有所思地拿着折起来的报纸轻轻敲着膝盖。

“多米尼克,你知道,”他说,“你写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

“你没意识到字里行间可以读出的言外之意吗?当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的。他会。而我已经注意到了。”

“我不是为他也不是为你写的。”

“为了其他人吗?”

“为了其他人。”

“那么对他和我来说都是个烂把戏。”

“你这么想?我本以为写得还是不错的。”

“哦,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方法。”

“关于它你打算写点什么?”

“关于什么?”

“关于恩瑞特公寓。”

“什么都不写。”

“什么都不写?”

“什么都不写。”

他把报纸扔到桌子上,没有动,只是手腕向前拂了拂,他说:“多米尼克,谈起建筑,你为什么不写些关于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的文章?”

“那值得写吗?”

“噢,是的。那会惹恼很多人的。”

“那些人值得我们去惹恼他们吗?”

“好像值得。”

“什么人?”

“哦,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谁会读我们的东西?所以这才有趣,我们从没见过那些人,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那些我们很少与之交谈的人——他们会在这张报纸上读到我们的答案,如果我们想给出答案的话。我真的认为你应该快点写出几篇关于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的文章。”

“你看起来对彼得·吉丁非常感兴趣。”

“我?我非常喜欢彼得。你也会这样——是的,如果你了解他多一点。彼得值得去了解。你为什么不花些时间,哪怕是一天,让他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呢?你会听到很多有趣的事。”

“比如?”

“比如,他上过斯坦顿。”

“我知道那个。”

“你不认为那很有趣吗?我认为很有趣。斯坦顿,多好的地方,是哥特式建筑的杰出范例。它那小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是我们这个国家里最好的了。还有,想想,那么多年轻的学生,全都与众不同。一些人拿到了学位,还有一些被开除了。”

“那又怎么样呢?”

“你知道吗,彼得·吉丁是霍华德·洛克的一个老朋友。”

“不知道。他是吗?”

“是的。”

“彼得·吉丁是每个人的老朋友。”

“太正确了,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但是这不一样。你不知道洛克曾在斯坦顿上过学吗?”

“不知道。”

“你好像不太了解洛克先生。”

“我对洛克先生一无所知。我们不是在谈洛克先生。”

“我们不是在谈吗?不,当然。我们在谈彼得·吉丁。好了,你看,一个人能够通过对比来充分解释自己的话,就像你今天在你这篇小文章里写到的一样。给彼得应有的赏识。让我们进一步比较,让我们画出两条平行线,我倾向于同意欧几里得,我认为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交汇。好了,他们都去过斯坦顿。彼得的妈妈经营着一家供膳食的宿舍,洛克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这并不重要,除了让对比更加明显——好了,后来,说得更具体一些。彼得以很高的荣誉毕业了,是他班里最好的学生。洛克被除名了。不要那样看着我。我没有必要解释他为什么被开除,你和我,我们理解。洛克去为你父亲工作,又被开除了。是的,他被开除了。顺便说一句,这不可笑吗?那时候,没有借助你的帮助,他就做到了。彼得设计了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赢得了信誉。洛克在康涅狄格有了一席之地。彼得开始给别人签名了——洛克呢,连浴室安装商都不知道他。现在洛克做了一个公寓,这对他来说太可贵了,就像是他唯一的儿子。而彼得如果得到恩瑞特公寓,大家都不会注意到——他每一天都会拿到这样的项目。现在我觉得洛克对彼得的工作很不屑一顾。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有注意过,以后也不会。进一步说,没人喜欢被打败。但是,被一个他眼中特别平庸,一个从平庸开始,事业蒸蒸日上的人打败,而他却在挣扎着,最后只是被一脚踢出去,看到平庸的人从他这里一个接一个地抢走他愿付出生命换回的机会,看到平庸的人被崇拜,而他失去他想要的地方,却看到平庸的人被装在神龛里放在那个地方上面:迷失,被牺牲,被忽视,一次又一次被打败——不是被伟大的天才,不是被上帝,而是被这个彼得·吉丁——哦,我可爱的外行,你认为西班牙宗教法庭的刑罚会有这残酷吗?”

“埃斯沃斯,”她喊道,“出去!”

她已经跳了起来。她直直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向前跌坐了下来,她的两只手平放在桌子上。接着,她站起来,俯下身去。他看见她柔顺的头发激烈地甩动着,然后静止不动地垂在那里,遮住了她的脸庞。

“好了,多米尼克,”他高兴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彼得·吉丁为什么是一个如此有趣的人。”

她的头发像个拖布一样向后飞去,脸也跟在后面,她跌到椅子上,看着他,嘴张着,很难看。

“多米尼克,”他温柔地说,“你很明显,太明显了。”

“出去。”

“好,我一直说你低估了我。下次你需要帮助的话来找我吧。”在门口,他又转身说,“当然,我个人认为,彼得·吉丁是我们最伟大的建筑师。”

那天晚上,当她回到家时,电话响了。“多米尼克,亲爱的,”一个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喘着粗气传来,“你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你是谁?”

“乔·萨顿,我……”

“你好,乔,我什么意思?”

“你好,亲爱的,你怎么样?你那位魅力十足的父亲还好吧?我是说,那些关于恩瑞特公寓和那个叫洛克的小伙子的话,真的是你的意思吗?我是说,你今天在你的专栏里所写的话。我有点不安,有一点儿。你了解我的那座房子吗?哦,我们都谈好了要进一步合作,这是很大一笔钱,我想我是认真考虑后才作出这个决定的,但是我信任你们所有的人,我一直信任你,你很聪明,十分聪明。如果你为华纳德那样的人工作,我猜,你知道自己的事。华纳德懂得建筑,哦,他在房地产上做的努力要比他在报纸上做的全部还要多,他肯定已经做了,别人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在为他工作,而我不知该怎么想。因为,你看,我已经决定了,是的,我十分坚决并且明确地作出了决定——几乎——决定用洛克,实际上我已经告诉他了,实际上他明天下午会过来签合同,而现在……你真的认为他的建筑看起来会像条羽毛围巾吗?”

“听着,乔,”她说,牙齿紧咬在一起,“明天你能和我一起吃个午饭吗?”

在一家著名酒店的大餐厅里,她和乔见了面。那里很静,只有几个客人分散着单独坐在白色的餐桌旁,所以每个人都很显眼,空出来的桌子像是优雅的摆设,用来衬托客人的别具一格。乔·萨顿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从未陪伴过像多米尼克这么好看的“花瓶”。

“你知道,乔,”她坐在桌子的另一面,面对着他说,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决,没有丝毫笑意,“你选择洛克,眼光不错啊。”

“哦,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将会有一座漂亮的建筑,像一首圣歌。这座建筑将会让你大吃一惊——也会让你的租户大吃一惊,从现在开始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都会把你写进历史——会在贫民墓地寻找你的坟墓。”

“天呐,多米尼克,你在说什么?”

“关于你的建筑。关于洛克将要为你设计的那种建筑,那将会是一座伟大的建筑,乔。”

“你的意思是,好?”

“我的意思不是好,而是‘伟大’。”

“那不一样。”

“不,乔,不,不一样。”

“我不喜欢‘伟大’这个词。”

“是的,你不喜欢,我认为你也不会喜欢。那么你想让洛克做什么呢?你想要一座建筑,但是不想让任何人吃惊,一座平凡、舒适、安全的建筑,像是家里有着蛤肉杂烩汤香味的客厅,一座每个人都会喜欢的建筑。成为英雄很不舒服,乔,你没有那副长相。”

“哦,当然我想要一个人人喜欢的建筑。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去建造它,我的健康?”

“不,乔,也不是为了你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洛克不好?”

她坐直了,有些僵硬,好像全身的肌肉都为了忍受疼痛而绷紧了。但是她的眼睛变得深邃,半闭着,好像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身体。她说:“你见过他做了很多建筑吗?你见过很多人雇用他吗?在纽约这个城市里有六百万人口,六百万人不会错的,他们会吗?”

“当然不会。”

“当然。”

“但是我想恩瑞特……”

“乔,你不是恩瑞特。他不怎么爱笑。还有,你明白,恩瑞特不会征求我的意见,你却会,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多米尼克,你真的喜欢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我一直信任你。我会随时都听你的话。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想用钱买最好的东西——只要能买到。你要一座公寓——像样的公寓。你想用一位其他人都用的建筑师,然后你就可以告诉他们,你刚好和他们一样好。”

“对,太对了……看,多米尼克,你几乎都没动过你的食物。”

“我不饿。”

“好,你会推荐哪位建筑师呢?”

“乔,你想想,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那儿谈论谁?谁得到了所有的工作?谁为自己和代理人挣得最多?谁既年轻又有名气、令人放心又受到大家的喜欢?”

“哦,我猜……我猜是彼得·吉丁。”

“是的,乔,彼得·吉丁。”

“洛克先生,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相信我,但是毕竟,这和我的健康需要无关……不是为了我的健康需要也不是为了我的灵魂,那是,我的意思是,哦,我确信你能理解我的处境。不是我要反对你,正相反,我认为你是个伟大的建筑师。你看,这就是麻烦,伟大是好,但是不实际,洛克先生,那就是麻烦,不实际,而且你毕竟要承认吉丁更出名,他已经……已经很受欢迎了,可是你还没达到这一点。”

萨顿先生有点迷惑不解,洛克并没有抗议。他希望洛克能够辩解,然后他可以说出多米尼克几个小时前对他说的那些令人无法回应的正当理由。但是洛克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听到他这个决定时点了点头。萨顿特别想说出那些正当的理由,但是好像说服一个似乎已经被说服了的人没有什么意义。萨顿先生仍然热爱每一个人,而且不想伤害任何人。

“事实上,洛克先生,我不是独自作出这个决定的。实际上,我确实想用你,我已经决定用你了,坦诚地说,是多米尼克作出的决定,我特别看重她的评价,是她说服我,你不是这个工作的合适人选——她很公平,她让我告诉你这是她作出的决定。”

他看见洛克突然看向他。然后他看见洛克脸颊凹陷的地方扭曲了,好像陷得更深了,嘴张着:他在笑,没有笑出声,但是却深吸了一口气。

“洛克先生,你到底在笑什么?”

“弗兰肯小姐想让你告诉我这些?”

“她没有想让我这么做——没理由嘛。她只是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告诉你。”

“是的,当然。”

“那只说明她很诚实,她对自己的判定有很好的理由,她会公开维护它们的。”

“是的。”

“哦,怎么了?”

“萨顿先生,没什么。”

“看,像那样笑可不好。”

“不好。”

他的房间里已经半黑了下来。一幅海勒公寓的草图钉在长长的空白墙上,没有装框,使这间屋子显得更空了,使墙显得更长了。他没有感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对他而言时间静止了,在这个房间里时间是一种具体的东西。时间清除了所有的现实意义,除了他一动不动的身体。

听到敲门声,他说:“进来。”但是他没有起身。

多米尼克走了进来,就好像她以前进过这个房间。她穿着一身厚料黑色套装,简单得就像是孩子的衣服,好像穿着只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装饰。高高的领子很男性化,一直立到了脸颊两边,帽子半遮着脸,让人看不清。他坐在那儿看着她。她等着看那种嘲笑,但是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当她站在那里,站在房间的中央,那嘲笑似乎隐藏了起来。她摘下帽子,像个刚进屋的男人,用僵硬的手指尖捏着帽檐儿,把帽子夹在胳膊下面。她等待着,她的脸严肃而冷酷,但是她光滑的浅色头发却毫无防备,卑微恭顺。她说:“看到我你并不惊讶。”

“我想你今晚会来。”

她抬起手,轻轻屈了一下胳膊肘,用最微小的动作把她的帽子朝桌子对面扔了过去。帽子滑翔了好长一段,显示出在她手腕那克制的一动里用上的暴力。

他问道:“你想怎样?”

她回答说:“你知道我想怎样。”她的声音沉重而平缓。

“不错。但是我想听你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

“如果你希望的话。”她的声音有一种功效,遵循着金属般精密的秩序,“我想和你睡觉。现在,今天晚上,任何你愿意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想要你赤裸裸的身体、你的肌肤、你的嘴、你的手。我想要你——像这样——不是那种欲望焚烧着的歇斯底里——而是冷静而清醒的——抛弃尊严、没有遗憾——我想要你——我没有自尊来和自己讨价还价,嘲笑我吧——我要你——像只动物,像是栅栏上的猫,像个妓女。”

她的语调简单而平缓,好像是在背诵关于信念的严肃教义。她站着没有动,穿着平跟鞋的双脚分开,肩膀向后仰着,胳膊笔直地垂在身体两侧。她看起来很冷淡,没有被她自己的话影响,纯真得像个小男孩。

“洛克,你知道我恨你。我恨你的人,恨我想要你,恨我非得要你不可。我要和你战斗——我要毁掉你——我告诉你这些,平静得和我像只动物向你乞讨一样。我要祈祷你不会被毁掉——我也告诉你这个——尽管我什么也不相信,没有什么好祈祷的。但是我会力争阻止你前进的每一步。我会破坏你每一次得来的机会。我会通过唯一能伤害你的事情去伤害你——通过你的工作。我会力争让你饿死,在你做不到的事情上勒死你。昨天我已经开始了——这就是今天晚上我要和你睡觉的原因。”

他深深地坐在椅子里,四肢伸展着,他的身体很放松,但在放松中又有紧张,一切都是静止的,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正慢慢把它注满。

“我今天伤害了你,我还会接着做的。什么时候打败了你,我就会来到你身边——无论什么时候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会让你占有我。我想被占有,不是被情人,而是被一个将挫败我对他的胜利的对手,不是用一阵光荣的重击,而是用他身体与我身体的接触,洛克,那就是我想要你做的。那就是我。你想听到全部,你都听到了,现在你想说什么?”

“把衣服脱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嘴角下有两个小硬块突起、变白。然后她看到他的衬衫动了,是控制着的呼吸颤抖了一下——轮到她笑了,带着嘲讽,就像他一直对她笑的那样。

她举起两只手,放到衣领那儿,解开外套的纽扣,动作简单、准确,一个接着一个把纽扣解开。她把外套扔到地上,脱下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她注意到黑色的手套还紧紧地套在裸露的手腕上,她挨个手指摘下手套。她满不在乎地脱着衣服,好像是她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里。

接着,她看向他。她光着身子站着,等待着,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顶在她腹部的压力。她知道这对他也是一种折磨,这是他们都想要的。他站起来,走过去,当他搂住她的时候,她主动抬起胳膊,抱住他,指尖滑过他的肋骨、他的腋窝、他的脊背、他的肩膀,她觉得他身体的轮廓印在了她胳膊的内侧。她的嘴唇压着他的嘴唇,她投降了,不像以前那样反抗,但里面却蕴涵了更多的暴力。

之后,她躺在他身边的床上,躺在他的毯子下面,看着他的房间。她问:“洛克,你为什么要在采石场工作?”

“你知道的。”

“是的。任何其他人都会在建筑师事务所找个工作。”

“那样的话,你根本不会有毁掉我的欲望。”

“你明白?”

“是的。别说了。现在这不重要。”

“你知道吗?恩瑞特公寓是纽约最漂亮的建筑。”

“我知道你明白这一点。”

“洛克,你在采石场工作时,心里面就有恩瑞特公寓,以及其他像它一样的作品,而你钻着花岗岩,像个……”

“多米尼克,过一会儿你就会变得软弱了,而明天你就会后悔的。”

“是的。”

“多米尼克,你很可爱。”

“不。”

“你可爱。”

“洛克,我……我还是想毁掉你。”

“如果你不想毁掉我,你认为我还会要你吗?”

“洛克……”

“你要再听一次吗?或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要你,多米尼克。我要你。我要你。”

“我……”她停住了,可她的呼吸中几乎可以听到那个词。

“不,”他说,“还不到时候,你还不会把它说出来。睡觉吧。”

“在这里?和你?”

“在这里,和我。早上我会为你做早餐的。你知道我会自己做早餐吗?你会喜欢看的,就像看我在采石场里的工作一样。然后你就回家,考虑怎么毁掉我吧。晚安,多米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