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帝国衰落下去的时期里基督教已大大传播开来,基督教徒于是就谴责异教徒,说这种衰落是他们的过错,但异教徒则把这种过错推到基督教身上。基督教徒说,戴克里先把帝国分给三个人和他一起统治,这样就毁坏了帝国,因为每一个皇帝都想维持奢侈的生活,都想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仿佛统治者只有他一个人一样。并且说由于收税的人数超过了交税的人数,负担变得如此沉重,以致农民放弃了土地,而土地也就变成了丛林。相反的,异教徒则一直不停地反对直到当时为止从未听说过的新宗教;就同过去在罗马的全盛时代,人们把梯伯河的泛滥、把其他的天灾都归之于诸神的愤怒一样,现在在垂死的罗马,人们也把这一切不幸归之于这种新宗教和古老祭坛的倾覆。
城市守卫官希玛柯在给皇帝们的一封信里谈到胜利祭坛的事情时,他引用一些人人都懂得的理由来反对基督教,这些理由对人们是有很大说服力的。
他说:“除去使我们过去取得繁荣的经验之外,还有什么能使我们更好地认识诸神呢?从过去许多世纪的情况来看,我们应当对他们忠诚并且追随我们的祖宗,因为我们的祖宗就是追随他们的祖宗而得到了幸福繁荣的。想想罗马对你讲的什么话,它这样对你说:伟大的君主们,祖国的父亲们,尊敬我的那些年代吧,因为在那些年代里,我是始终遵守我的祖先的仪节的:这种祭仪使得整个世界服从我的法律;正是由于这种祭仪,汉尼拔被打出我的城壁,而高卢人被逐出卡庇托留姆。为了祖国的神我们才要求和平;为了当地的神我们才要求和平。我们绝不会进行那种只适于懒散人物的争论。我们要祈祷,可是我们不要求战争。”
三个著名的作家回答了希玛柯。欧洛修司编写他的历史就是为了证明,在世界上总是有一些巨大的灾难,会使当时的异教徒抱怨的。撒尔维安写了一部书,在这部书里他认为基督教的堕落,乃是招致蛮族的蹂躏的原因。而圣奥古斯丁 [23] 则要人们看到,天上的城和地上的城是有所不同的。在地上的城里,古代的罗马人由于某些人类的美德,取得了同这些美德本身一样虚幻的报偿。
我们已经说过,在开始的时候,罗马人的政策就在于把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强国分割开来;到后来他们却做不到这样一点了。对于阿提拉之征服北方的一切部落,他们不得不采取容忍的态度。阿提拉的势力从多瑙河一直扩张到莱茵河,他摧毁了人们在这些河流沿岸上所修筑的一切堡垒和工事,并且使两个帝国向他纳贡。
他蛮横无礼地说:“提奥多西乌斯同我一样,他也是一个十分高贵的父亲的儿子。但是他一旦向我纳贡,他便失去了自己的高贵,变成我的奴隶了。因此他不应当像一个狡猾的奴隶那样地陷害他的主人。”
在另一个地方又说:“皇帝不应当是一个说谎的人。他曾经答应我的一个臣民把撒图尔尼洛司的女儿嫁给他。如果他不实践自己的诺言,我就对他宣战;如果他不能做到这一点,而人们竟敢于不服从他的命令,我就去帮助他。”
不应当认为,阿提拉留着罗马人是由于自己有节制。他是按照本民族的风俗习惯行事的,这就是,他要各民族从属自己,向自己纳贡,却不去并吞他们。住在普里司库斯给我们描写过的木头房子里的这个君主,是一切蛮族部落的领袖,在某种意义上又几乎是一切文明民族的领袖,他是历史上所提到过的伟大君主之一。
在他的宫廷里,人们看到东方罗马人和西方罗马人的使节,这些使节是前来接受他的法律或是请求他的宽大的。有的时候他要求人们把投敌的匈奴人或是逃跑的罗马奴隶送还给他。有的时候他希望人们把皇帝的某一个大臣交出来。他要东方帝国向他交纳两千一百斤黄金。他接受罗马陆军将领的薪俸。凡是他想给予报偿的人们,他就把他们派到君士坦丁堡去,为的是使这些人可以发财致富,他这样做对自己是有利的,这会使罗马人对自己经常保持着一种畏惧的心情。
他的臣民害怕他,但他们好像并不憎恨他。他特别高傲,同时却又是狡猾的;他发起怒来很凶,但是为了本身的利益也善于宽恕别人,或是延缓对他的惩罚;当和平能给予他足够多的利益时,他是绝不宣战的。而那些依靠他的国王是忠诚地为他服务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保留了匈奴人的风尚的古代的纯朴。不过,在孩子们听到父亲们战勋的故事就激动起来,而父亲们由于自己不能模仿孩子们而流泪的地方,那里人民领袖的勇敢是难于赞赏的。
在他死亡以后,一切蛮族再度分化了。但是罗马人却衰弱到这种程度,以致最小的一个民族都能加害于他们了。
使帝国灭亡的并不是某一次的进攻,而是所有各次的进攻。在伽路司当政时期的全面进攻以后,罗马仿佛又恢复起来,因为它并没有丧失自己的领土;但是它却一点一点地从衰微走向覆灭,直到在阿加底乌斯和火诺利乌留斯时期,它就突然垮台了。
人们想把蛮族赶回他们自己的国土,但是没有成功。他们是自己回去的,为的是保全他们的掳获物。人们并没有能够把他们消灭掉。城市都被劫掠了,乡村都被烧掉了,家人都被杀死或是驱散了。
当一个行省被洗劫的时候,继之而来的蛮族看到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就到另一个行省里去了。在开始的时候,受到劫掠的不过是色雷斯、米西亚、潘诺尼亚。当这些地方被蹂躏了以后,接着马其顿、帖撒利亚和希腊也都遭了殃。从那里又进入了诺立克人的国土。帝国,也就是有人居住的地区,是一天比一天地缩小了。意大利变成边界的国土了。
在伽路司和伽利安的时期,蛮族所以不移居到帝国里面来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还有可以打劫的东西。
这样看来,当很像是帝国的征服者的诺曼人在几个世纪当中蹂躏了法国,而在那里再也找不到可以掠夺的东西时,他们就占领了一个完全荒废的行省并且把它瓜分了。
在这个时候西徐亚已经几乎全部荒废了,以致那里的民族常常受到饥馑之苦。他们所以能够维持生存,部分是由于同罗马人做买卖,因为罗马人从多瑙河沿岸的相邻各行省给他们带来了食物。蛮族用来交换的是他们劫掠来的东西、他们的俘虏、他们因同意和平而取得的金银。但是当人们给他们的贡物不够他们维持生活时,他们就不得不移居到帝国里面来了。
西方的帝国先垮台了:垮台的理由有如下述。
蛮族在渡过了多瑙河之后,在他们左面的是博斯波鲁斯、君士坦丁堡和阻止他们前进的东部帝国的全部兵力;因而他们就向右面,向着伊里利亚方面移转,并向着西方推进了。从那方面有一些民族像是退潮一样地迁移过来。进入亚洲的通路把守得比较牢固,于是他们就全部退回了欧洲。在伽路司当政之际第一次进攻的时候,蛮族的兵力就被分割开来了。
帝国既然在实际上被分割开来了,则同蛮族缔结了联盟的东方的皇帝就不愿意破坏联盟来帮助西方的皇帝了。普里司库斯说,行政管理方面的这种划分对西方的事务是十分有害的。因此,东方的罗马人就拒绝把一支海军给予西方的罗马人,因为他们同汪达尔人缔结了联盟。西哥特人同阿加底乌斯缔结了联盟之后就进入西方,而火诺利乌斯就不得不逃到拉温那去。最后,齐诺为了摆脱掉提奥多里,竟劝说他去进攻已经被阿拉里克所蹂躏的意大利。
在阿提拉同汪达尔人的国王根赛里克之间有一个十分密切的联盟。根赛里克害怕哥特人,他为他的儿子娶了哥特人国王的女儿,而后来却割掉他的儿媳的鼻子,把她送回去了。于是他就同阿提拉缔结了联盟。好像被这两个国王结合到一处的两个帝国不敢相互援助。西方的帝国的处境特别惨:它根本没有海军;海军都在东方的帝国、在埃及、在塞浦路斯、在腓尼基、在伊奥尼亚、在希腊这些地方。只有这些地方当时是从事商业的。汪达尔人和其他民族到处进攻西方帝国的海岸。普里司库斯说,意大利曾派遣一个使团到君士坦丁堡去,为了要他们晓得,如果不同汪达尔人取得妥协的话,他们是不可能维持住自己的。
治理西方的人们在政治上不是没有办法的。他们认识到,意大利是必须拯救的,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它是帝国的头、帝国的心脏。蛮族被引入帝国的世界之后,就在那里受到了安置。计划想得很好,执行得也很好。这些民族不过是寻求给养来的,于是就把平原地带送给他们;但是山地、河流的渡口、峡谷、大河沿岸的要塞却仍旧保留在自己的手里;他们也并没有放弃国家的主权。而且看起来,这些民族竟然不得不变成罗马人。这些破坏者他们自身也很容易地被法兰克人、希腊人和玛乌列斯人所歼灭,从这件事情来看,也可以证明这个想法是正确的。这全部制度被一次比任何其他革命都更有宿命作用的革命推翻了。由外国人组成的意大利军队要求给予外国民族的那些东西也同样地给他们。在奥多亚克时期,它组成了一种贵族政体,这种贵族政体把持了意大利的三分之一的土地。而这就是对于这个帝国的一次致命的打击。
在这样多的不幸当中,人们以一种阴郁的好奇心探求着罗马城的命运。可以说,它是没有防卫的。它可以很容易地被陷入饥饿的境地。它的城墙很长,这一点就使他们很难防守它。既然罗马城是在平原上面,人们是很容易对它进行突击的。想在人民中间寻求后备力量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民的数目极度地减少了。皇帝们不得不退居到拉温那去,因为这座城在当时同今天的威尼斯一样,有海洋保护着。
几乎总是被自己的统治者所放弃的罗马人民开始自己做主了,他们为了保存自己而缔结了一些条约。这是取得统治权的一个最合法的办法。因此,阿尔莫利克和不列颠便开始依照自己的法律生活了。
西方帝国的结果就是这样的。罗马的兴起是由于它只能不停地作战,原来,仗着一种难以相信的幸运,它总是在征服了一个民族之后,另一个民族才对它开始战争。罗马之遭到毁灭是因为所有的民族一齐向它进攻,并且从四面八方侵入了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