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四)
题解
本卷节选自《汉书》传的部分(《汉书》卷四十三至卷四十九),包括了自汉初以来至文、景时期的八位人物,即郦食其、陆贾、娄敬、叔孙通、蒯通、贾谊、爰盎、晁错。其中,郦食其以游说著称,能直言刘邦之过,其言虽狂,然刘邦能闻过即改,令人感佩;在游说齐王田广时,他着眼于天下大势,在比较了楚、汉二主的做法后,分析了“天下归汉”的形势,终使齐王归附汉王。陆贾常称引《诗》《书》之言,进谏刘邦,并著《新书》十二篇,后又为国家社稷安危着想,说服丞相陈平联合太尉周勃,共同平定诸吕之乱,功勋颇著。娄敬为刘邦重要谋臣,有着超乎常人的见地,最先建议刘邦定都关中,并陈述了定都洛阳和关中的利弊,被刘邦采纳;又劝刘邦不可轻击匈奴,刘邦不听,遂遭白登之围,足见其见识非凡。叔孙通本为汉初儒者,在力劝刘邦不可废黜太子时,其义正言辞之貌,跃然纸上。蒯通曾为韩信提出三分天下的策略,却未被韩信所用,至韩信伏诛,刘邦欲诛蒯通,他以“狗各吠非其主”之论,而免于死罪;后又为曹参宾客,劝曹参礼请东郭先生和梁石君,终为上宾。贾谊是文帝时期著名的政论家,本卷大篇幅选取了其《治安策》的内容。贾谊博古通今,高瞻远瞩,他的许多预见性的论 述,在汉朝往后的统治过程中得到了验证。爰盎为人正直,常直言不讳,其对文帝及慎夫人之谏,既体现了其刚直的一面,又表明了其忠君爱主及循理依礼的品质。晁错本以文学著称,其所上《言兵事书》,详细分析了临战取胜之急、用兵作战之要以及汉朝和匈奴两军的长短优劣之处,是古代难得的兵书战册;《守边劝农疏》则是根据当时汉朝苦于匈奴不断侵扰边境,而提出的通过移民、屯田等方法来抵御匈奴的策略;《贤良文学对策》则针对文帝的策问,引用古圣先王之法,结合暴秦败亡之政,就“通于人事终始”及“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等问题,做了综合答复,其文论事说理,切中要害,分析利弊,具体透彻,唯文采略逊于贾谊。其削藩之策,最终成为了“七国之乱”的导火索,景帝听信爰盎之言,遂腰斩晁错于长安东市,成为千古遗恨。本卷所选不乏口辩之士,而通篇则以贾谊、晁错的政论、奏疏为主,通过这些内容,让我们可以对汉初以来至文景时期的国家情况和社会状况有所认识,其中的治国策略,也可供后人借鉴。
传
郦食其 [1] ,陈留 [2] 人也。好读书,身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 [3] ,自谓我非狂。沛公 [4] 至高阳传舍 [5] ,使人召食其。至,入谒 [6] ,沛公方踞床 [7] ,令两女子洗 [8] ,而见食其。食其入,即长揖 [9] 不拜,曰:“足下 [10] 欲助秦攻诸侯乎?欲率诸侯破秦乎?”沛公骂曰:“竖儒 [11] !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 [12] 攻秦,何谓助秦?”食其曰:“必欲聚徒合义兵 [13] ,诛无道秦,不宜踞见 [14] 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衣 [15] ,延 [16] 食其上坐,谢 [17] 之。
译文
郦食其,陈留人,喜欢读书,身高八尺,人们都称他是“狂生”,而他却说自己并不狂。沛公来到高阳的传舍,派人召郦食其前来。郦食其进见,沛公正坐在床边让两名女子给他洗脚,就这样接见了他。郦食其进入室内,只是拱手作揖而不行礼拜,说:“您是想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呢?还是想率领诸侯灭掉秦朝?”沛公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儒生,天下百姓同受秦朝之苦已经很久了,因此各路诸侯才相继起兵攻打秦朝,怎么能说帮助秦朝呢?”郦食其说:“您如果想聚集民众,纠合义师来讨伐暴虐的秦朝,那就不应坐在床边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来接见长者。”于是沛公停止洗脚,起身穿上衣服,请郦食其坐于上位,并向他道歉。
汉王据守敖仓 [18] ,而使食其说齐王 [19] 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曰:“不知也。天下何归?”曰:“归汉。”齐王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与项王约,先入咸阳 [20] 者王之,项王背约不与 [21] ,而迁杀义帝 [22] 。汉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 [23] 出关,而责义帝之负处 [24] ,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 [25] ,降城 [26] 即以侯其将,得赂 [27] 则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 [28] 而下。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负 [29] ,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 [30] 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 [31] 。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 [32] (刓断。无复廉锷也);攻城得赂,积财而不能赏。天下叛之,贤材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士,归于汉王,可坐而策 [33] 也。
译文
汉王驻守敖仓,派郦食其劝说齐王,说:“大王知道天下的归属吗?”齐王说:“不知道,天下归向谁呢?”郦食其答道:“归于汉王。”齐王又问:“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呢?”郦食其说:“汉王和项王曾约定,先攻入咸阳的人就在关中称王。(汉王先攻入咸阳)但项王却违背盟约没有让汉王在关中称王,又逼迫义帝迁都并派人在途中将其暗杀。汉王发动蜀汉的军队攻打三秦,出函谷关谴责项王杀害义帝的错处,收纳天下的军队,拥立以前六国诸侯的后代。攻下城邑就给有功的将领封侯,缴获财物就分赏给士兵们,和天下之人共享利益,英雄豪 杰、贤才智士都乐意为他效劳。诸侯的军队从四面八方赶到,蜀汉的粮食用大船运来。项王有背弃盟约的名声,又有杀死义帝的罪行。对他人的功劳从不记着,对别人的过失却从不忘怀;打了胜仗得不到奖赏,攻下城池也得不到封爵,不是项氏家族的人就得不到重用。为人刻好的印信,拿在手中把玩,却舍不得给人;攻城得到财物,积聚的很多也不肯赏赐给大家。天下的人叛离他,有才能的人埋怨他,没有人愿意被他所用。因此天下的人才都来归附汉王,他只须安坐就可以谋划大事了。”
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 [34] 之水,援上党之兵 [35] ,下井陉,破北魏 [36] ,此黄帝之兵,非人之力,天之福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 [37] ,守白马之津 [38] ,杜太行之厄 [39] ,拒飞狐之口 [40] ,天下后服 [41] 者先亡矣。王疾下 [42] 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广乃听食其,罢历下兵守战备 [43] 。
译文
“汉王从蜀汉发兵,平定了三秦之地,渡过黄河,领导了上党之兵。又攻下了井陉,击败了北魏。这就如同黄帝的军队一样,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而是靠上天的保佑。现在汉王已经占据敖仓的粮食,阻塞成皋要道,把守着白马渡口,封锁了太行山的险地,据守飞狐隘口。天下诸侯若是较晚归附的,就会先被灭掉。大王若是赶快归顺汉王,那么齐国的社稷就可以保全;倘若不归顺汉王的话,那么齐国的灭亡就指日可待了。”田广于是听从了郦食其的话,解除了历下军队的防守和作战准备。
陆贾 [44] ,楚人也,有口辩 [45] ,常居左右,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 [46] 居马上得之,安事 [47] 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 [48] 可以马上治乎?且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 [49] ,极武 [50] 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 [51] (秦之先造父封于赵城。其后曰赵氏)。向使 [52] 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 [53] ,有惭色 [54] ,谓贾曰:“试为我著 [55] 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事。”贾凡 [56] 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称其书曰《新语》。
译文
陆贾,楚国人,有能言善辩之才,常在高皇帝身边。进言时常常引用《诗经》和《尚书》里的话,高皇帝骂他说:“你老子我是骑在马上得到天下的,哪里用得着《诗》《书》!”陆贾说:“在马上取得天下,难道也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且文治武功并用,是使国家长治久安的办法。从前,吴王夫差、智伯都是因为滥用武力而灭亡;秦朝使用严刑峻法而不知变更,最终败亡。假使秦朝统一天下后,实行仁义之道,效法古圣先王,陛下又怎么能取得天下呢?”高帝听了不高兴,露出惭愧的脸色,对陆贾说:“请您试着为我明示秦朝之所以失去天下,而我之所以得到天下的原因,以及古来国家成功和失败之事。”陆贾共撰写了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没有不说好的,称他这部书为《新语》。
吕大后时,王诸吕,诸吕擅权,欲劫少主 [57] ,危刘氏。右丞 相陈平 [58] 患之,贾曰:“天下安,注意 [59] 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则士豫附 [60] 。士豫附,天下虽有,变则权不分。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 [61] 耳。”平因结 [62] 谋于大尉勃 [63] ,卒诛诸吕。安刘氏,立文帝,贾之谋也。
译文
吕太后掌权时期,封吕氏亲信为王。诸吕专权,想劫持少帝,危害刘氏政权,右丞相陈平对此很是担忧。陆贾对他说:“天下安定时,人们关注的是丞相;天下危急时,人们关注的是大将。将相和睦,那么士人就乐意归附;士人乐意归附,天下即使有变故,国家的大权也不会分散。要想大权不分散,为国家社稷考虑,此事全在您和太尉两人的掌握中了。”陈平于是与太尉周勃联合商议,最终诛灭了诸吕,安定了刘氏江山,迎立了孝文帝,这其中都有陆贾的谋略。
娄敬 [64] ,齐人也。汉五年 [65] ,戍陇西 [66] ,过洛阳,高帝在焉。敬脱挽辂 [67] (辂,以木当胸挽重辇车也),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 言便宜 [68] 。”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问,敬说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 [69] 哉?”上曰:“然。”敬曰:“陞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 [70] ,积德累善十余世,及武王伐纣,不期 [71] 会孟津 [72] 上八百诸侯,遂灭殷。成王 [73] 即位,周公之属傅相 [74] 焉,乃营成周 [75] 都雒,以为此天下中,诸侯四方纳贡职 [76] ,道里钧矣 [77] 。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无周字。务以德致人,不欲阻险,令后世骄奢以虐民也。及周之衰,分而为二 [78] ,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德薄,形势弱也。
译文
娄敬,齐国人,汉五年,他戍守陇西,路经洛阳,高帝正在那里。娄敬放下车前牵引用的横木,见到齐人虞将军,说:“臣希望面见皇上陈说利国之事。”于是虞将军进宫向高帝禀报。高帝召见了娄 敬,问他有何事要说,娄敬劝高帝说:“陛下建都洛阳,难道是希望汉朝同周朝一样兴盛吗?”高帝说:“是的。”娄敬说:“陛下取得天下跟周朝不同。周朝的先祖从后稷开始,积德行善长达十几代。等到周武王讨伐殷纣时,未经约定而主动到孟津会盟的就有八百诸侯,于是灭掉了殷商。周成王即位,周公等人辅佐他,于是营建了成周(洛邑),定都于此,认为这是天下的中心,诸侯从四方来缴纳贡赋,道路里程基本上是均等的。君主有德行就容易在这里称王,没有德行的就容易灭亡。凡是建都于此的,都希望君主务必要以德政来感召人民,而不希望依靠险要的地势,让后代君主骄奢淫逸来虐待百姓。到了周朝衰败的时候,周王室分为了西周国和东周国,天下没有诸侯来朝见,周朝也不能控制他们,不是因为其德行浅薄,而是势力衰弱了。”
今陛下起丰沛 [79] ,收 [80] 卒三千人,卷 [81] 蜀汉,定三秦,与项籍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 [82] ,父子暴骸中野 [83] ,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痍者未起 [84] ,而欲比隆成康之时 [85] ,臣窃以为不侔 [86] 矣。且夫秦地被山带河 [87] ,四塞 [88] 以为固,卒然 [89] 有急,百万之众可具,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 [90] 之地,此所谓天府 [91] 。陛下入关 [92] 而都之,山东 [93] 虽乱,秦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扼其亢(亢,喉咙也)、拊其背 [94] ,未能全胜。今陛下入关而都,按秦之故,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高帝即日驾,西都关中。于是赐姓刘氏,拜为郎中 [95] ,号曰奉春君。
译文
“如今陛下自丰、沛起兵,招集三千士卒,席卷蜀、汉地区,平定三秦之地,与项羽大战七十次,小战四十次,使天下百姓惨死于战争中,父子的尸体曝露于荒野中,数量多得无法计算。悲惨的哭声不绝于耳,人民遭受的创伤还没有恢复,(在这种情况下)却想要达到和成康时期同等兴盛,臣私下认为这是不相同的。况且秦地有高山依靠,黄河环绕,四面都有关隘作为屏障,即使突然发生紧急情况,百万雄兵可以聚集起来。凭借秦国故有的基础,依靠肥沃的土地,这就是所说的‘天府’之地啊。陛下入函谷关以内建都,崤山以东地区即使有祸乱,秦国的旧地仍可以保全并占有。与人搏斗,不掐住他的咽喉,击打他的后背,是不能完全获胜的。如今陛下进入函谷关而建都,占有秦国旧地。这也就是掐住了天下的咽喉而又击打其后背啊。”高帝当日起驾西行,定都关中。于是赐娄敬姓刘,任命他为郎中,封号奉春君。
汉七年 [96] ,韩王信 [97] 反,高帝自往击 [98] 。至晋阳 [99] ,闻信与匈奴欲击汉,上使人使匈奴。匈奴匿 [100] 其壮士肥牛马,徒见其老弱及羸 [101] 畜。使者十辈 [102] 来,皆言匈奴易击。上使敬复往,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 [103] 见 [104] 所长。今臣往,徒见羸胔 [105] 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 [106] 。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三十余万众,兵已业 [107] 行。 上怒骂敬曰:“齐虏 [108] !以舌得官,乃今 [109] 妄言沮 [110] 吾军。”械系 [111] 敬广武 [112] 。遂往,至平城 [113] ,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 [114] 七日,然后得解。高帝至广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乃封敬二千户,号建信侯。
译文
汉七年,韩王信反叛,高帝亲自带兵前去攻打。到达晋阳后,听说韩王信要联合匈奴一起攻打汉军,高帝派使者出使匈奴(探察敌情)。匈奴把精锐士兵和肥壮的牛马全都隐藏起来,只能看到老弱的士兵和瘦弱的牲畜。派去的使者前后有十余人,回来都说匈奴容易攻打。高帝派娄敬再次前往,他回来禀告说:“两国彼此攻击,这时应该夸耀显示其长处才对,现在臣前往匈奴那里,只看见瘦弱的牲畜和年老体弱的士兵,这一定是想故意显示其短处,然后埋伏奇兵袭击以争取有利的形势,我认为匈奴是不可以攻打的。”此时,汉军三十多 万士兵已经出动了。高帝发怒大骂娄敬说:“你这个齐国的贱奴,靠嘴皮子得了官位,如今又胡说八道阻止我军出兵。”就给娄敬戴上镣铐,拘禁在广武。于是,汉军继续前进,到达平城,匈奴果然出动奇兵将高帝围困在白登山,过了七天才得以解围。高帝回到广武,赦免了娄敬,说:“我没有采用您的建议,因而被围困在平城。”于是赐给娄敬食邑二千户,封号“建信侯”。
叔孙通 [115] ,薛 [116] 人也,为太子太傅 [117] 。高帝欲以赵王如意 [118] 易太子,通谏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故废太子,立奚齐 [119] ,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苏 [120] ,胡亥 [121] 诈立,自使灭祀 [122] ,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 [123] (食无菜茹为啖),其可背 [124] 哉!陛下必欲废嫡 [125] 而立少,臣愿先伏诛 [126] ,以颈血污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特戏 [127] 耳。”通曰:“太子天下本,本壹摇,天下震动,奈何以天下戏!”高帝曰:“吾听公。”
译文
叔孙通,薛县人,汉初任太子太傅。高帝想改立赵王刘如意为太子,叔孙通劝谏说:“从前,晋献公因为宠爱骊姬的缘故,废掉太子(申生),改立奚齐,晋国动乱了十几年,被天下人耻笑;秦始皇因为不提早确立扶苏为太子,让(赵高)得以用欺诈的手段立胡亥为帝,结果自取灭亡,这是陛下所亲眼见到的。现在太子仁义、孝顺,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吕后和陛下共同经历过艰难困苦的生活,怎能背弃她呢?陛下如果一定要废掉嫡子而立少子,臣愿意先被处死,用颈血染红地面。”高帝说:“你不要这样,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叔孙通说:“太子是天下的根本,根本一动摇,天下就会受到震动,怎么能拿天下大事来开玩笑呢?”高帝说:“我听您的。”
蒯通 [128] ,范阳 [129] 人也。韩信定齐地,自立为齐假王 [130] 。通知天下权在于信,说信曰:“今刘、项分争,使人肝脑涂地,流离 [131] 中野,不可胜数。非天下贤圣,其势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之时,两主悬命 [132] 于足下。足下为 [133] 汉则汉胜,与 [134] 楚则楚胜。方今为足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立 [135] ,其势莫敢先动。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136] ;时至弗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图 [137] 之。”信曰:“汉王遇 [138] 我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遂谢通。通说不听,惶恐 [139] ,乃阳狂 [140] 为巫 [141] 。
译文
蒯通,范阳人。韩信平定了齐地,自立为代理齐王。蒯通知道天下大权握在韩信手中,劝韩信说:“现在刘邦、项羽两方相争,使天下百姓肝脑涂地,流离于荒野之中,其数难以计算。若不是天下的 圣贤,其力量必定不能平息天下的祸乱。现在这个时候,两位君主(项羽和刘邦)的命运寄托于您一身,您帮助汉王,汉王就能取胜;援助楚王,楚王就能胜利。如今为您考虑,不如使双方都得到好处而同时存在,和他们三分天下,如鼎之三足般各立一方,在这种形势下谁也不敢先动兵。听说:‘上天赐予的而不接受,反而会受到灾祸;时机到了而不行动,反而会遭受祸患。’希望您仔细地考虑这件事。”韩信说:“汉王对我礼遇优厚,我怎能见到有利可图就背弃恩义呢!”于是谢绝了蒯通的建议。蒯通的劝说没被韩信采纳,感到很害怕,于是装疯做了巫师。
天下既定,后信以罪废为淮阴侯,谋反诛,临死叹曰:“悔不用蒯通之言。”高帝闻之召通。通至,上欲亨 [142] 之,曰:“若 [143] 教韩信反,何也?”通曰:“狗各吠 [144] 非其主。当彼时,臣独知齐王韩信,非知陛下也。且秦失其鹿 [145] (以鹿喻帝位也),天下共逐之,高材 [146] 者先得。天下匈匈 [147] ,争欲为陛下所为,顾 [148] 力不能,可殚 [149] 诛邪!”上乃赦之。
译文
天下已经平定,后来韩信因罪被贬为淮阴侯,又因为谋反而被诛杀,临死时感叹说:“真后悔没听蒯通的话。”高帝听到了,就召来蒯通。蒯通到了,高帝准备烹煮他,说:“你教唆韩信谋反,为什么呢?”蒯通说:“狗总是对其主人以外的人狂叫,在那个时候,臣只知道齐王韩信,而不知道陛下您。况且秦国失去了政权,天下人共同追逐争夺,才智过人者先得到。天下动乱不安,人们都争着想做陛下所做的事,只是能力不够,难道能把他们都杀尽吗?”高帝于是赦免了他。
至齐悼惠王 [150] 时,曹参 [151] 为相,礼下贤人 [152] ,请通为客 [153] 。初,齐处士 [154] 东郭先生梁石君,入深山隐居。通乃见相国曰:“妇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幽居 [155] 守寡不出门者,足下即欲求妇何取?”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则求臣亦犹是也。彼东郭先生梁石君,齐之俊士 [156] 也,隐居不嫁,未尝卑节下意 [157] 以求仕也。愿足下使人礼 [158] 之。”曹相国曰:“敬受命 [159] 。”皆以为上宾 [160] 。
译文
到齐悼惠王时,曹参为齐国相国,礼贤下士,请蒯通做他的门客。当初,齐国的隐士东郭先生、梁石君到深山中隐居。蒯通就去拜见曹相国,说:“妇人有丈夫死后三天就改嫁的,有深居守寡不出门的。您假如想娶媳妇,会选哪一个呢?”曹相国说:“选择不愿嫁人的。”蒯通说:“那么访求贤臣也应该这样。那东郭先生、梁石君是齐国才智杰出之人,隐居不出正如‘寡妇不愿嫁人’,未曾降低节操、委屈心意去谋求官位。希望您派人对他们以礼相待。”曹相国说:“恭敬地接 受您的教诲。”后来曹参把他们都奉为贵客。
贾谊 [161] ,洛阳人也。孝文时,为梁怀王太傅 [162] 。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 [163] ,制度疏阔 [164] ;诸侯王僭拟 [165] ,地过古制 [166] ,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 [167] 。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 [168] ,其大略曰:“臣窃惟事势 [169] ,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 [170] 者六,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 [171] 。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 [172] ,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 [173] 之积薪 [174] 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 [175] 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 [176] 焉!
译文
贾谊,洛阳人。孝文帝时,任梁怀王的太傅。当时,匈奴强大,侵犯边境。天下刚刚安定,制度还不够完备,诸侯王超越本分而与天子相比,封地超过了古代制度的规定,淮南厉王刘长、济北王刘兴居都因作乱而被诛灭。贾谊多次上书陈述政事,大多是想匡正过失并建立新的制度。其大意是:“臣私下考虑当前的形势,认为可为之痛哭的事有一件,可为之流泪的事有两件,可为之深深叹息的事有六件,至于其他违背事理、有伤道义的事,难以全部逐条列举。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天下已经安定、太平了,臣独自认为并非如此,凡说天下已经安定太平者,不是愚昧便是阿谀奉承,都不是从事实出发、懂得国家安定与动乱根本的人。有人捧着火种放在柴堆之下,自己却睡在上面,火还未燃烧起来时,就说很安全,如今国家的形势,与此有什么不同呢?陛下为何不让臣在您面前把这些事详细地禀明,据此陈述治国安邦之策,也好让您来审慎地选择呢?”
“夫使为治,劳智虑 [177] ,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以诸侯轨道 [178] ,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 [179] , 四荒 [180] 向风,百姓素朴 [181] ,狱讼衰息 [182] ,天下顺治 [183] ,生为明帝,没 [184] 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 [185] ,至孝 [186] 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 [187] ,至仁也;立经陈 [188] 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 [189] ,虽有愚幼不肖 [190] 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 [191] 者得佐下风 [192] ,致此非难也。臣谨稽 [193] 之天地,验之往古 [194] ,案 [195] 之当今之务,日夜念之至孰 [196] 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无以易 [197] 此。
译文
“假使所提的治国方案要使人心神疲惫,身体劳苦,影响享受钟鼓之乐,不采纳也是可以的。(臣所提出的治国方案)能保证您现在所享受的娱乐不受影响,还能使诸侯遵循法制,战争不起,百姓拥护君主,匈奴臣服,边远之民望风归附,百姓质朴无华,讼案衰而止息,天下安定、秩序井然,在生是英明的皇帝,死后则成为明神,美好的名誉,流传千古。建立永久安定的形势,成就长期太平的功业,以此来敬奉祖庙、奉养六亲,这是孝道做到了极点;以此来造福天下,教育百姓,这是仁爱到了极点;订立准则,颁布纲纪,对事物的主次轻重处理得当,后人可以把它作为千秋万世的法则,即使有愚昧、幼弱或不成才 的子孙,仍然能够承蒙祖业而安享太平,这是贤明到了极点。凭陛下的明智通达,只要让稍知治国要旨的人在下面辅佐,做到这样是不困难的。臣谨慎地考察了天地变化之象,又对往古之事做了考证,和当今的形势做了对比,日夜思维,考虑得非常周详,即使让禹、舜复生,为陛下谋划,也不能改变这一方略。”
“夫树国 [198] 固,必相疑 [199] 之势也(树国于险固,诸侯强大,则必与天子有相疑之势也)。下数被其殃,上数爽 [200] 其忧,甚 [201] 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今或 [202] 亲弟谋为东帝(淮南厉王长也),亲兄之子西向而击(谓齐悼惠王子兴居为济北王反,欲击取荥阳),天子春秋鼎盛 [203] (鼎,方),行义 [204] 未过,德泽 [205] 有加焉,犹尚 [206] 如是,况莫大 [207] 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 [208] 未壮;汉之所置傅相 [209] ,方握 [210] 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 [211] ,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 [212] ,彼自丞尉 [213] 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也。
译文
“建立的诸侯国过于强大,必然会形成与天子相互猜疑的形势。百姓屡遭其害,君主也会因多次忧虑而伤神。这的确不是用来安 定君主、保全百姓的办法。如今有陛下的亲弟弟图谋在东方称帝,亲兄弟的儿子也向西进攻。天子正当壮年,品行道义上没有过失,对诸侯王的恩惠又不断增加,还尚且如此,更何况最大的诸侯,权力要比他们大上十倍呢!然而天下还比较安定,这是为什么?因为那些大诸侯国的国君年纪还未到成年,朝廷所派去的太傅、丞相掌握国事。几年之后,诸侯王大都成年,血气方刚,朝廷派去的傅相只好借口生病而免官,他们自县丞、县尉以上都普遍任用自己的亲信,像这样,他们的行为和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不同呢?到这时而想使国家长治久安,即使是尧、舜也办不到了。”
“今令此道顺而全安 [214] 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 [215] (抗其头而刭之也),岂有异秦之季世 [216] 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天下如曩时 [217] ,淮阴侯尚王楚 [218] ,黥布王淮南 [219] ,彭越王梁 [220] ,韩信王韩 [221] ,张敖王赵 [222] ,卢绾王燕 [223] ,陈豨在代 [224] ,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 [225] ,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 [226] 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殽乱 [227] ,高皇帝与诸公并起,诸公幸者乃为中涓 [228] ,其次仅得舍人 [229] ,材之不逮 [230] 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三四十县,德至渥 [231] 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 [232] 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 [233] 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译文
“现在要使治安之道顺利地推行,令国家保全,百姓安定,是很容易的。如果不趁早采取措施,不久就会伤害骨肉亲属,以致要杀他们的头,这难道和秦朝末年的情况有什么不同吗?以天子的权位,凭借当今的形势,依靠上天的保佑,尚且对转危为安、改乱为治的措施有所顾虑。假设天下像以前那样,淮阴侯韩信还统治楚国,黥布统治淮南,彭越统治梁国,韩王信统治韩国,张敖统治赵国,卢绾统治燕国,陈豨仍在代国。假如这六、七人都在世,而在这个时候陛下即位,自己能觉得安全吗?臣有理由知道陛下是不能的。那时天下混乱,高皇帝与这些大臣一同起兵,这些人中幸运的只做了中涓,差一点的仅做了舍人,他们的才能与高皇帝相差太远了。高皇帝凭借其明圣威武登上天子之位,划割肥沃的土地来分封这些人为诸侯王,封地多的有百余城,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可谓极其优厚了。然而在此后的十年间,反叛的事件发生了九起。陛下对于诸位旧臣,并没有亲自较量过才能而使他们甘心为臣,也不是亲自封他们为王,即使是高皇帝也不能因此而得到一年的安宁,所以臣知道陛下也是不能得到安宁的。”
“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 [234] ,元王王楚 [235] ,中子 [236] 王赵,幽王王淮阳 [237] ,恭王 [238] 王梁,灵王 [239] 王燕,厉王 [240] 王淮南,六七贵人皆无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 [241] 之心,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 [242] 。擅爵人 [243] ,赦死辠,甚者或戴黄屋 [244] 。令(令下有之字)不肯听,召之安可致 [245] 乎?幸 [246] 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 [247] ,陛下之臣,虽有悍 [248] 如冯敬 [249] 者(为御史大夫,奏淮南厉王诛也),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 [250] 。陛下虽贤,谁与领 [251] 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 [252]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而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 [253] 。同姓袭 [254] 是迹而动,既有征 [255] 矣,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译文
“臣请求试着谈谈那些关系亲近的诸侯王。假使让悼惠王刘肥统治齐国,元王刘交统治楚国,中子刘如意统治赵国,幽王刘友统治淮阳,恭王刘恢统治梁国,灵王刘建统治燕国,厉王刘长统治淮南,若这六七个显贵之人都还健在,在这时候陛下即位,能够把国家治理好吗?臣又知道陛下是不能的。这些同姓诸侯王,虽然名义上称臣,实际上都认为自己和天子就像民间的兄弟一样,大概没有不想使用皇帝的仪制而行天子之事的。他们擅自封人爵位,赦免死罪之人,甚至有人使用皇帝专用的黄色车盖,朝廷的命令不肯听从,陛下召见他们怎么会来呢?假使会来,法令怎能施加到他们身上呢?动一个亲戚,天下的诸侯王就会惊愕地相互顾看而起来反对。陛下的臣子中即使有像冯敬这样勇猛的人,刚要开口告发诸侯王,匕首就已经插入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贤明,但谁能帮您治理此事呢?所以说关系疏远的异姓王必会危及国家,关系亲近的同姓王必然会作乱,这是事实已经证明的啊!那些异姓诸侯王凭借势力强大而反叛的,汉朝有幸已经战胜了他们,但又未改变导致反叛的根本原因。同姓的诸侯王沿袭这种做法而反叛,已经有验证了。灾祸的变化,不知还会殃及到哪里。圣明的帝王处在这种情况之下,尚不能使国家安定,后世之人又将怎么办呢?”
“屠牛坦 [256] 一朝解十二年 [257] ,而芒刃不顿 [258] 者,所排击 [259] 剥割,皆众理解 [260] 也,至于髋髀 [261] 之所,非斤 [262] 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 [263] 斤斧之用,而欲婴 [264] 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二国皆反诛。何不施之仁恩?势不可故也)。”
译文
“屠牛坦一个早上解剖十二头牛,而刀口依旧锋利的原因,是因为他砍劈、割削的地方都是在肌肉容易剖开之处,至于胯骨与股骨这些大骨头,不是用大斧就是用砍刀。仁义恩厚好比是君主锋利的刀刃,权势法制好比是君主的斧头。当今的诸侯王都是髋、髀一样的大骨头,现在如果放下斧头不用,而想用锋利的刀刃去切割,臣认为其结果不是碰出缺口就是被折断。为什么不用仁义恩德去对待淮南王和济北王呢?是因为形势不允许啊!”
“臣窃迹前事 [265] ,大抵 [266] 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王信倚胡,则又反;贯高 [267] 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 [268] 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 [269] 、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亡 [270] 可也;令信。越之伦 [271] 列为彻侯 [272] 而居。虽至今存可(可下有也字)。然则天下之大计 [273] 可知也。欲诸王之皆忠附 [274] ,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 [275] ,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 [276] ,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
译文
“臣私下里考察以前发生的事,大都是势力强大的诸侯王先反叛。淮阴侯韩信在楚国为王,势力最为强大,所以最先谋反;韩王信依仗匈奴的力量,继续反叛;贯高凭借赵国的条件,接着又谋反;陈豨部队精锐,于是又反叛;彭越凭借梁国,也反叛了;黥布凭借淮南,也反叛了;卢绾势力最弱,所以最后反叛。长沙王吴芮只有两万五千封户,功劳少但最终却得以保全,势力弱却最忠诚,并不是本性与别人不同,也是形势使其如此的。如果之前让樊哙、郦商、绛侯周勃和灌婴各占据几十座城池称王,到今天即使已经灭亡,也是可能的;如果让韩 信、彭越这类人只居于彻侯的爵位,即使现在还存在也是可能的。那么治理天下的大计便可知道了,想让诸侯王都衷心归附朝廷,那就不如让他们像长沙王那样;想让臣子不被剁成肉酱,就不如让他们像樊哙、郦商等人那样;想让天下太平安宁,就不如多封(小的)诸侯国,减小他们的势力。势力小就容易用道义来驾驭他们,国土小就不会有谋反的邪心。”
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 [277] 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 [278] ,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 [279] ,虽在细民 [280] ,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 [281] ,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其子孙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他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 [282] 之,须 [283] 其子孙生者,举使君 [284] 之。天子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 [285] ,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背叛之心,上无诛伐 [286] 之志,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 [287] ,细民向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当时大治 [288] ,后世诵圣 [289] 。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译文
“这样就会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支配手臂,手臂支配手指一样,没有不服从的。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即使是老百姓,也会知道他们都很安定。因此天下就都知道陛下的英明了。分割土地,拟定制度,把齐、赵、楚三国分成若干诸侯国,让齐王、赵王、楚王的子 孙,都能得到先人的那份封地,一直到分完为止。至于燕、梁等其他王国也是这样。那些封地多而子孙少的诸侯国,也分成若干诸侯国,可以暂时空着王位,等他们的子孙出生后,再封他们为王。这样做对天子没有什么利益,确实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太平而已。因此天下都会知道陛下的廉洁。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孙没有人会担心不能做王。诸侯王没有背叛的念头,皇帝也就没有讨伐的想法。因此天下都会知道陛下的仁德。法制建立而没有人触犯,政令施行而没有人违背,百姓都趋向善良,大臣都表示顺从。因此天下都知道陛下的道义。这样当世可以使政治修明,局势安定,后世也会称颂您的圣明。陛下还顾虑什么而迟迟不这样做呢?”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 [290] (肿足曰瘇)。一胫 [291] 之大几如要 [292] ,一指之大几如股 [293] 。平居不可屈伸 [294] ,失今不治,必为锢疾 [295] ,后虽有扁鹊 [296] ,不能为 [297] 已。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势方倒悬 [298] 。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蛮夷 [299] 者,天下之足也。今匈奴嫚娒侵掠 [300] ,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无已 [301] 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 [302] 以奉之。足反居上,首顾 [303] 居下,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
译文
“目前,天下的形势好像一个人正得了肿脚病一样,小腿肿得几乎跟腰一般粗,脚趾肿得几乎跟大腿一样粗。平时不能伸屈自如,错过现在的机会而不治疗,必定会成为难治的疾病。以后即使有扁鹊那样的神医,也不能将其治愈了。可令人痛哭的就是这种病啊!天下的形势正像一个人倒挂着,天子是天下的头,蛮夷是天下的脚。如今匈奴态度傲慢、轻侮朝廷、对汉朝侵犯掠夺,这是最大的不敬,给天下造成的祸患没有止境。然而汉朝每年还献纳银两、绢以及彩色丝织品来供养他们。这是脚反而在上面,头反而在下面,如此颠倒,却没有人能够解救,还能说有治国的人才吗?可为之流泪的就是这件事。”
今民卖僮 [304] 者(僮,谓隶妾),为之绣衣丝履 [305] 偏诸缘 [306] ,内之闲中 [307] (闲,卖奴婢阑也),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 [308] 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 [309] 。白榖 [310] 之表,薄纨 [311] 之里,緁以偏诸 [312] ,是古天子之服也,今富人大贾 [313] ,嘉会 [314] 召客者以被 [315] 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 [316] ,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 [317] ,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 [318] 者,殆 [319] 未有也。夫俗至大不敬也,至无等 [320] 也,至冒上也,进计 [321] 者犹曰‘无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译文
“现在民间贩卖奴婢的人,给奴婢穿上带花边的彩绣衣服和丝鞋,然后把她们关进栅栏中,她们穿的是古代皇后的服饰,皇后只是在入庙祭祀时才穿,平时是不穿的,而现在平民却用来给奴婢们穿。用白色皱纱作面子,白色薄绢作衬里,又缝上花边,这是古代天子的服饰;如今大富商人在举行宴会招待客人时,却用来挂在墙上。古代以此供奉一帝一后还讲求节约、适度。如今平民住房的墙壁上竟挂着帝王用的衣料做装饰,卑贱的倡优可以穿皇后的服饰,如此而天下的财力不穷尽,大概是从未有过的。社会风气到了极大不敬,最没有尊卑等级,极其冒犯皇上的程度,而进献计策的人却说‘应无为而治(不要改变这种现状)’,可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事。”
商君遗礼义 [322] ,弃仁恩,并心 [323] 于进取,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 [324] ;家贫子壮,则出赘 [325] (出赘作赘壻)。借父耰锄,虑有德色 [326] (假其父锄而惠之);母取箕箒 [327] ,立而谇语 [328] (谇,犹责也)。抱哺其子,与公倂倨 [329] 。其慈子嗜利 [330] ,不同禽兽者,无几 [331] 耳。然并心而赴时者,犹曰‘蹷六国 [332] ,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 [333] 之节、仁义之厚。众掩寡,知 [334] 欺愚,勇威 [335] 怯,壮陵 [336] 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 [337] 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 [338] ,犹尚未改。
译文
“商鞅抛弃礼法道义,舍弃仁爱恩德,一心变法图强,秦国的风俗一天天败坏。因此,秦国富裕人家的儿子成年后就与父母分家,贫穷家庭的儿子成年后就入赘女家。儿子借给父亲农具,脸上还露出对父亲有恩德的表情;母亲来拿簸箕和扫帚,立即遭到责骂。儿媳抱着孩子喂奶,竟与公公张开腿并坐。他们宠爱儿子,贪求财利,这与禽兽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然而他们君臣顺应时势、一心进取的原因,仍说只求能攻取六国,兼并天下(至于弃恩背礼就顾不上了)。秦的功业虽然成功了,所追求的也得到了,但最终仍不知要返回到廉耻的节操、仁义的厚德上来。他们人多的压迫人少的,聪明的欺侮愚笨的,勇猛的威吓怯弱的,强壮的欺凌衰老的,混乱到了极点。因此,大贤之人(汉高祖刘邦)起来扶持天下的危乱,威势震慑全国,天下人都顺从他的德行。从前为秦朝的天下,如今已转为汉朝的天下了。然而秦朝遗留的风俗,还是没有改变。”
今世以侈靡 [339] 相竞 [340] ,而上无制度、弃礼谊、捐 [341] 廉耻日甚,杀父兄。盗者剟寝户之帘 [342] (剟,取也)、搴两庙之器 [343] (搴,取也。两庙,高祖,惠帝庙也),白昼大都之中,剽 [344] 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 [345] (吏矫伪征发,盈出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 [346] 而行郡国。此其无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 [347] 不报期会 [348] 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 [349] 不知怪。夫移风易俗 [350] ,使天下回心而向道,类 [351] 非俗吏 [352] 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 [353] ,而不知大体 [354] 。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译文
“当今人们追求奢侈,竞相攀比,而朝廷却没有制定相应的规范,人们抛弃礼义,舍弃廉耻,这种风气一天比一天厉害,严重的已经发展到杀害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了。盗贼割取内室的门帘,窃取(高祖、惠帝)两庙的祭器;光天化日之下在京都中抢劫官员的钱财。官吏伪作文书,骗取近十万石的粮食,妄自征收民赋六百余万钱,乘坐驿车周游郡国,这是没有道义到了极点。而大臣们只是把下级官吏不在规定期限内上报文书簿册作为重大事务,至于对风俗的恶化,世风的败 坏,却显得很安然而不觉得奇怪。转移风气,改变习俗,使天下人回心转意,趋向正道,这大概不是普通的官吏所能做到的。普通官吏所能做的,只在于写写公文,收收钱财,而不懂治国的大体。可陛下对这些又不感到忧虑,臣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
夫立君臣,等 [355] 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 [356] (父母兄弟妻子),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 [357] ,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358] 。’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 [359] ,六亲殃戮 [360] ,奸人 [361] 并起,万民离叛 [362] ,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 [363] 。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 [364] ,而众心疑惑 [365] 。岂如今定经制 [366] ,令君臣上下有差 [367] ,父子六亲,各得其宜 [368] ,奸人无所几幸。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若夫 [369] 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无维檝 [370] ,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大息 [371] 者此也。”
译文
“确立君臣的位置,区分上下的等级,使父子之间有礼可遵,六亲之间有法可循,这不是上天的规定,而是人为设立的。人们所设立的规矩,不实行就不能建立,不树立就会被废弃,不进行修治就 会败坏。《管子》说:‘礼义廉耻,是治国的四个纲纪;四维不能确立,国家就会灭亡。’假如管子是个愚昧无知的人也就算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治国的纲领,怎么会不为四维不张而寒心呢?秦朝舍弃礼义廉耻而不推行,因此君臣之间关系混乱,六亲遭到残杀,邪恶之人一同兴起,广大百姓叛离朝廷,总共才十三年,国家就变为了废墟。如今礼义廉耻四个纲纪还没有齐备,所以奸邪之人有非分的企求,而民心疑惑不安。何不现在就确定治国的制度,使君臣上下各有等级,父子六亲都能得到适当的安置,邪恶之人没有非分的企图。这样的制度一旦确定,世世代代就会长享太平。如果治国制度不能确定,这就像渡江河而没有缆绳和船桨一样,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风浪,船一定会翻的。可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事。”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 [372] ;殷为天子,二十余世 [373] ;周为天子,三十余世 [374]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375] 。人性 [376] 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 [377] 生,固 [378] 举以礼:使士负 [379] 之,有司齐肃端冕 [380] ,见于天也;过阙则下 [381] ,过庙则趋 [382] ,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 [383] ,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褓 [384] 之中,召公为太保 [385] ,周公为太傅 [386] ,太公为太师 [387] 。保,保其身体;傅,傅 [388] 之德义;师,导之教训。此三公职也。
译文
“夏朝天子传了十几世;殷朝天子传了二十多世;周朝天子传了三十多世;秦朝天子传到第二世就灭亡了。人的本性相差并不很大,为什么夏、商、周三代的君主治理天下,政治清明而又长久,而秦朝之君却无道又突然灭亡呢?这其中的缘故可想而知。古代的君王,在太子刚出生时,就用礼来教养他,让士人背着太子,有关官员则恭敬肃穆、衣冠整齐,这是拜见上天。经过宫门时就下车步行,经过宗庙时就恭敬地小步疾行,这是孝子之道。所以从太子还是婴孩时,教育就已经进行了。过去,周成王还在襁褓之中时,就有召公做他的太保,周公做他的太傅,太公(吕尚)做他的太师。保,就是保护太子的身体;傅,就是教导太子道德仁义;师,就是对太子进行教诲训导,这是三公的 职责。”
于是为置三少 [389] ,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 [390] 者也。故乃孩提有识 [391] ,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导习 [392] 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 [393] ,孝悌博闻有道术者 [394] ,以卫翼 [395] 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夫习 [396] 与正人居 [397] 之,不能无正,犹生长楚之乡,不能不楚言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 [398] 。’
译文
“于是又为太子设置三少:少保、少傅、少师,他们是平时和太子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太子从幼年开始懂事时起,三公、三少就为其讲明孝、仁、礼、义之理,并对他进行指导教习,赶走心术不正之人,不让太子看到邪恶的行为。因此为他挑选的都是天下正直之士,及孝顺父母、敬爱兄长、见闻广博且有道德学问的人来辅佐他,让这些人和太子居住一处,同出同入。所以太子从生下来,看到的都是端正之事,听到的都是正直之言,所行的都是正确之道,左右前后都是正派之人,这样习惯于和正派的人相处,就不会不端正。这就如同生长在楚国,不能不说楚国话一样。孔子说:‘自幼形成的习惯好像天性一般,习惯养成久了就好像出于自然一样。’”
太子既冠 [399] 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 [400] ,彻膳之宰 [401] ,进善之旌 [402] ,诽谤之木 [403] ,敢谏之鼓 [404] 。瞽史 [405] 诵诗,工诵箴谏 [406] ,大夫进谋 [407] ,士传民语 [408] 。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 [409] ;化 [410] 与心成,故中道 [411] 若性。春秋 [412] 入学,坐国老 [413] ,执酱而亲馈 [414] 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 [415] (鸾在衡,和在轼),步中 [416] 采齐 [417] ,趋中肆夏 [418] (乐诗也,步则歌之以中节),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 [419] ,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译文
“太子举行成年冠礼后,免除了太保、太傅的严格管束,而有了记录其过失的史官,又有负责撤减膳食来进行劝谏的官员,有为进善言者发表意见而设立的旗帜,有供百姓书写其政治缺失的表木,还设有供进谏者进谏所击之鼓。乐师和史官诵读诗进行规劝,乐官诵读规诫来劝谏,大夫进献谋略,士人传诵民间的言论。良好的习惯和智慧一同增长,所以在切磋学问品行时而无惭愧之事;教化和思想一起形成,所以行为符合道义,如同出自本性一般。太子在春、秋入学时,请国老上坐,手里捧着酱,亲自奉上,这是用来教导天下人子当尽孝道。出行时在车上配以鸾铃、和铃,步行(慢行)时符合《采齐》的节奏,疾行时则合于《肆夏》的节奏,这是用来教导天下之人要有礼节。对于禽兽,见到它们活着,就不忍心杀死它们来吃;听到它们的叫声,就不愿意去吃它们的肉。所以远离厨房,为的是长养内心的恩德,以此表明有仁爱之心。”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 [420] 太子有此具 [421] 也。至秦而不然。其俗固 [422] 非贵辞让 [423] 也,所上 [424] 者告讦 [425] 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 [426] 人,则夷人之三族 [427] 也。故(旧无故字。补之)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 [428] 者谓之诽谤,深计 [429] 者谓之妖言 [430] ,其视杀人,若刈草菅 [431] 。然岂唯胡亥之性恶哉?彼其 [432] 所以导之者,非其理故也。
译文
“夏、商、周三代传国之所以长久,就是因为他们有这些辅佐太子的方法。而到了秦朝却不是这样的。他们的习俗本来就不崇尚谦逊退让,所崇尚的是揭发别人的阴私;本来就不崇尚礼义,所崇尚的是刑罚。秦始皇让赵高辅佐胡亥,教导他刑狱之事,所学习的不是杀人、割鼻,就是灭人三族。所以胡亥今天当上皇帝,第二天就用箭去射人。把忠心规谏之词说成是诽谤,把深谋远虑的话称为妖言。他把杀人看得就像割草一样。难道这仅仅是因为胡亥天性凶恶吗?那主要是由于赵高教导他的内容不合正理的缘故啊。”
鄙谚 [433] 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 [434] 。’又曰:‘前车覆,后车诫 [435]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 [436] 可知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 [437] ,其要在是矣。夫天下之命,悬 [438] 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 [439] ,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 [440] 之指 [441] ,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 [442] (贯,习也),则左右而已。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 [443] 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译文
“俗话说:‘不熟悉做官之事,看看以往官吏所做之事就明白了。’又说:‘前面的车颠覆了,后面的车要引起警惕。’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统治长久的原因,从他们的往事中就可以知晓了。国家存在和灭亡的变化、安定与动乱的关键,其要旨就在这里了。天下的命运,决定于太子;太子的贤善,取决于及早进行晓谕教诲和选择辅佐之人。在其思想尚未放开之前,就先进行教导,那么教化就容易成功。使太子明了道德学问、知识德义的要旨,就是教育的力量了。至于养成良好的习惯,则是其辅佐近臣的职责了。因此臣才说,为太子挑选辅佐之人和及早进行晓谕教导是最要紧的事。如果教育得当且辅佐之人正派,那么太子的品行就会端正;太子品行端正,天下也就安定了。”
若夫 [444] 庆赏以劝善 [445] ,刑罚以惩恶 [446] ,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 [447] ,行此之令,信如四时 [448] ,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岂顾 [449] 不用哉?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450] !’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 [451] 。取舍之极 [452] 定于内,而安危之萌 [453] 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 [454] 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 [455] ,礼义积而民和亲 [456] 。故世主 [457] 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导之以德教,或敺 [458] 之以法令。导之以德教,德教洽 [459] 而民气 [460] 乐;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 [461] 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译文
“至于用奖赏来勉励行善的人,用刑罚来惩戒作恶的人,先王秉持这样的政策方略,坚定不移如同金石;施行这样的法令,就像四季交替般准确而有信;依此秉公办事,如同天地般无私,何必废弃不用呢?孔子说:‘审理案件,我同别人一样,(应推行仁义)一定要使讼案不再发生啊!’为君主出谋划策的人,没有比先弄明白择用和弃置的内容更重要的了。取舍的准则,决定于朝廷,而安危的萌芽就会在天下表现出来了。安定不是一天就能安定的,危亡也不是一天就会危亡的,这都是逐渐积累形成的,因此不能不明察呀!君主所积累的,在于他的取舍。用礼法道义治国者,积累的就是礼义;用刑罚治理国家者,积累的就是刑罚。刑罚积累多了人民就会因怨恨而背离,礼义积累多了人民就会和睦亲爱。所以,国君希望人民善良的愿望是相同的,但用来使人民善良的办法常常不同。有的是用道德教化来引导,有的是用法令来驱使。用道德教化来引导,德教就会周遍天下,民众的精神也会感到欢乐;用法令来驱使,法令用到了极点,民风就会显出哀怨。哀怨欢乐的感受,便是祸福的应证。”
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 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持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无他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也。夫天下大器,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无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 [462] 洽,禽兽草木广裕 [463] ,德被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无一有,而怨毒 [464] 盈于世,人憎恶之如仇雠 [465] ,祸几及身 [466] ,子孙诛绝 [467] ,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 [468] 邪!”“人之言曰:‘听言 [469] 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 [470] 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 [471] 之也?
译文
“秦朝皇帝想尊奉宗庙而安定子孙的愿望,与商汤、周武王是相同的。但是商汤、周武王光大了他们的德行,传承了六、七百年而不失天下;秦朝统治天下,十多年就败亡了。这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商汤、周武王能审慎地决定政令的取舍,而秦皇在决定取舍时不够慎重。天下好比一个大的器物,如今人们放置器物,放在安稳处就安稳,放在危险处就危险。治理天下的道理和放置器物没有什么差别,就看天子把它放在什么地方。商汤、周武王把天下放在仁义道德、礼乐教化上,于是恩德广被,禽兽繁衍,草木茂盛,德行覆荫子孙几十世,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秦始皇把天下放置于法令刑罚上,一点恩泽都没有,于是怨恨充满世间,人们憎恨他如仇敌一般,祸害差一点殃及自身,子孙被诛杀灭绝,这是天下人都看到的。谁是谁非这就清楚地得到呈现和验证了啊!人们说:‘听取意见的办法,必须用事实来检验其是否可行, 那么说话的人就不敢胡说了。’当今有人说礼义的作用不如法令,教化的成效不如刑罚。君主为何不援引殷商、周朝和秦朝的史实给他看呢?”
人主之尊譬如堂 [472] ,群臣如陛 [473] ,众庶 [474] 如地。古者圣王制为等列 [475] ,内有公卿 [476] 、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 [477] ,等级分明,而天子加 [478] 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鄙谚曰:‘欲投鼠,忌器 [479] 。’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贵臣 [480] 之近主乎!廉耻礼节,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 [481] 。是以黥劓之辠 [482] ,不及大夫,顾 [483] 其离主上不远也。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 [484] 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故也。所以体貌 [485] 大臣,而厉其节 [486] 也。”“今自王侯三公 [487] 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 [488] 而礼之,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 [489] 也,而今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傌弃市 [490] 之法,然则堂不无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 [491] 乎?廉耻不行 [492] ,大臣无乃 [493] 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 [494] 无耻之心乎?
译文
“君主的尊贵譬如是厅堂,群臣就像是台阶,百姓就像是平地。古代圣王制定等级,朝廷有公、卿、大夫、士,地方封国有公、侯、伯、子、男,等级明确,而天子超越所有之上,所以他的尊贵是别人不能达到的。俗语说:‘想投掷东西打老鼠,又怕打坏了旁边的器物。’(因为老鼠靠近器物)人们尚且怕损坏器物而不敢扔东西打它,何况显贵之臣离君主那样近呢?廉耻礼节是用来约束君子的,所以君主有赐大臣自杀的做法而不会让其受刑被辱。因此在脸上刺字涂墨、割去鼻子的刑罚不用于大夫,因为他们离君主不远。君主的得宠之臣,即使有时犯了过错,受刑或被处死的惩罚也不施加在他身上,这是尊重君主的原故,也是为了敬重大臣,激励他们的节操。如今从王侯三公等高级官员,都是天子需要敬重并以礼相待之人,他们相当于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而今却让他们和一般百姓同样遭受刺面、割鼻、剃发、砍脚、鞭挞、辱骂、斩首示众等刑法,那么‘厅堂’不是等于没有‘台阶’了吗?被受刑侮辱的人,不是太迫近天子了吗?廉耻不被施行,大臣恐怕是会手握重权,而高官却会怀有囚徒那样的无耻之心了吧!”
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 [495] 之可也,赐之死 [496] 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 [497] 之,系緤 [498] 之,输之司寇 [499] ,编之徒官 [500] ,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 [501] 之,殆 [502] 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 尝宠 [503] ,死而死耳,贱人 [504] 安得如此而顿辱 [505] 之哉!故主上遇 [506] 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 [507] 也;如遇官徒 [508] ,彼将官徒自为也。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 [509] ,跪而自裁 [510] ,上不使人捽抑 [511] 而刑之也,曰:‘子大夫 [512] 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
译文
“现在大臣有了过错,皇帝下令罢免他可以,贬退他可以,赐他自杀可以,灭其家族也可以。至于将其捆绑起来,转送到掌管刑徒的官府,编在徒官的管辖之下,主管刑徒的小吏对他辱骂鞭打,这大概不是应该让百姓看到的吧。天子曾经敬重、民众曾经尊崇的人。死就死吧,卑贱之人怎能如此侮辱他呢?所以君主对待他的大臣,如果像对待犬马一样,那大臣也将以犬马来看待自己;如果像对待官府的徒隶一样,那大臣也将以官府的徒隶来看待自己。所以古时候礼仪不涉及平民,刑罚不施加于大夫,这样做是为了激励宠臣的节操。那些犯了重 大罪行的人,接到命令就面朝北方拜了又拜,然后跪下自杀。君主不派人去揪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斩下首级,而说:‘这是大夫您自己有罪呀!我对待您是有礼的。’”
遇之有礼,故群臣自熹 [513] ;婴 [514] 以廉耻,故人矜以节行 [515] 。上设 [516] 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为人臣者,利不苟就 [517] ,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 [518] ;守圄捍敌 [519] 之臣,诚死城郭封疆 [520] 。故曰‘圣人有金城 [521] ’者。比物此志也(比,谓比方。使忠臣以死社稷之志,比于金城)。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 [522] 而忘利,守节而仗义 [523] ,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 [524] 。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 [525] 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 [526] (彼,亡国也),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译文
“君主对待臣下有礼,所以群臣就会自我勉励;以廉耻约 束臣子,所以人们就会重视节操品行。君主用廉耻礼义来对待他的臣子,而臣子却不用节操品行回报君主,那他就不是人了。所以做臣子的,见到利益不随便谋取,见到危害不随便逃避,只按照道义而行事。君主施行这种教化,所以父兄(宗族)之臣,就会忠诚地为维护宗庙而死;司法之臣,就会忠诚地为国家社稷而死;辅佐之臣,就会忠诚地为君主而死;守边抗敌之臣,就会忠诚地为守护城邑边疆而死。所以说‘圣人有固若金汤的城池’,以此来比喻众臣的这种意志。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必须与他同生;人家尚且愿意为我而亡,所以我必须与他共存;人家尚且愿意为我遭受危险,所以我必须和他都得到安全。大臣们都只顾全德行而忘却私利,坚守节操而主持正义,所以君主可以托付给他们不加约束的权力,可以托付给他们尚未成年的太子。这都是激励臣子们的廉耻、施行礼义所达到的,这样做君主又失去了什么呢?这样的事不去做,却反而长期实行戮辱大臣的做法。因此说,可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件事啊!”
爰盎 [527] ,字丝,楚人也。孝文时,为中郎将 [528] 。从霸陵 [529] ,上欲西驰下峻阪 [530] ,盎揽辔 [531] 。上曰:“将军怯 [532] 邪?”盎曰:“臣闻千金子不垂堂 [533] ,百金子不骑衡 [534] (骑,倚也),圣主不乘危 [535] ,不徼幸 [536] 。今陛下骋六飞 [537] (六马之疾若飞也),驰不测山,有如 [538] 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 [539] 何?”上乃止。
译文
爰盎,字丝,楚国人。孝文帝时任中郎将。曾跟随文帝到霸陵,文帝想要从西边的陡坡上纵马奔驰而下,爰盎挽住马缰绳,文帝说:“将军害怕吗?”爰盎说:“臣听说家有千金的人,坐卧不在屋檐下(怕被屋瓦掉下打伤);家有百金的人不倚靠楼台的栏杆;圣明的君主不冒险,不存侥幸心理。现在陛下要放纵驾车的六匹马,从高坡上奔驰下来,如果马受惊而车驾毁坏,陛下纵然看轻自己,又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文帝这才停止。
上幸上林 [540] ,皇后、慎夫人 [541] 从。其在禁中 [542] ,常同坐。及坐郎署 [543] ,盎却 [544] 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 [545] 之。则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 [546] 所以祸之。独不见‘人豕 [547] ’乎(戚夫人也)?”于是上乃悦,入语慎夫人。夫人赐盎金五十斤。然盎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 [548] ,调 [549] 为陇西都尉 [550] (调,选也)。仁爱士卒,皆争为死。
译文
文帝驾临上林苑,窦皇后和慎夫人随从。她们在宫中时,经常同席而坐。等到了郎署就座时,爰盎把慎夫人的座位推后了一些,慎夫人生气,不肯就坐。文帝也生了气,站起来。爰盎借机上前劝说:“臣听说尊卑要有次序,上下才能和睦。如今陛下已经册立了皇后,慎夫人只是妾妃,妾和主上怎么可以同席而坐呢?况且陛下宠爱慎夫人,就多多地赏赐她。陛下用来宠爱慎夫人的做法,恰好会因此给她带来灾祸。难道陛下没有看到‘人豕’吗?”于是文帝这才高兴,入内把爰盎的话告诉了慎夫人。慎夫人赐给爰盎黄金五十斤。然而爰盎也因为多次直言进谏,不能长期居官朝中,被调任为陇西都尉。他对兵士宽仁慈爱,兵士们都争着为他效死。
晁错 [551] ,颍川 [552] 人也,以文学为太子家令 [553] 。是时匈奴强,数寇边 [554] ,上发兵以御之。错上言兵事 [555] ,曰:“臣闻兵法有必胜之将,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 [556] ,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 [557] 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 [558] ,三曰器用 [559] 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 [560] 车之水,山林积石 [561] ,经川丘阜 [562] ,草木所在,此步兵 [563] 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 [564] 。土山丘陵,曼衍相属 [565] ,平原广野,此车骑之 地也,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 [566] ,川谷居间 [567] ,仰高临下 [568] ,此弓弩之地也,短兵 [569] 百不当一。两阵 [570] 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 [571] 之地也,剑楯 [572] 三不当一。
译文
晁错,颖川人,(文帝时)因为通晓文献典籍,任太子家令。当时,匈奴势力强大,多次侵犯边境,文帝发兵抵抗。晁错上书谈论兵事说:“臣听兵法上说‘要有必胜的将领’。由此看来,安定边境,建立功业,取决于良将,不能不加以选择。臣又听说用兵,临战交锋最要紧的有三件事:一是占据有利地形,二是士兵训练有素,三是武器精良。兵法上说:一丈五尺宽的沟渠,能漫过战车的水流,乱石堆积的山林, 流动不息的河川,起伏的山丘,草木从生之地,这都是适宜步兵作战的地形,两个骑兵也抵挡不过一个步兵。土山丘陵,绵延相连,平坦空旷的原野,这是适宜骑兵作战的地形,十个步兵也抵不过一个骑兵。平地与丘陵相分离,又有河谷在其间,居高临下,这是适宜使用弓弩的地形,一百个持短兵器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弓弩兵。敌我双方的阵地相距很近,地势平坦,没有深草阻碍,军队可向前进也可后退,这是适宜用长戟作战的地形,三个持剑盾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拿长戟的士兵。”
萑苇竹萧 [573] ,草木蒙茏 [574] ,支叶 [575] 茂接,此矛铤 [576] 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 [577] ,险厄相薄 [578] ,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 [579] ,卒不服习,起居 [580] 不精,动静不集 [581] ,趋利 [582] 弗及,避难不毕 [583] ,前击后解 [584] ,与金鼓 [585] 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 [586] 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 [587] ,与空手同;甲不坚密 [588] ,与袒裼 [589] 同(袒禓,肉袒);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 [590] 同;中不能入,与无镞 [591] 同。此将不省兵 [592] 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 [593] 不利,以其卒予 [594] 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与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四者 [595] ,兵之至要也。’”
译文
“芦苇竹林蒿草丛生,草木茂密,枝叶相连,这是适合持矛铤士兵作战的地形,两个持长戟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持矛鋋的士兵。道路曲折,十分隐蔽,险阻之地交错,这是适宜持剑盾的士兵作战的地形,三个弓弩兵也抵不过一个持剑盾的士兵。士兵不经过选拔训练,士卒不习熟武艺,操练动作不熟练,行动不一致;取胜的战机不能及时把握,躲离危难不迅捷;前锋部队奋力进击,后续部队却松散懈怠,和金鼓的号令相违背。这是将领不熟悉训练部队的过错,一百个这样的士兵也抵不过十个精兵。兵器不坚固锋利,就和空着手一样;甲胄不坚实致密,就和袒胸露体一样;弓弩射程不远,就和短兵器一样;射箭不能中的,就和没有箭一样;射中了却不能深入,就和没有箭头一样。这些都是将领不检查兵器的过失,五个这样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装备精良的士兵。所以兵法上讲,武器不精良,就是把兵卒送给敌人;士兵不能打仗,就是把将领送给敌人;(将领不懂兵法,就是把君主送给敌人);君主不选择将领,就是把国家送给敌人。这四点,是战争的关键啊!”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 [596] ,险易异备 [597] ’。夫卑身 [598] 以事强,小国之形 [599] 也;合小以攻大,敌国 [600] 之形也;以蛮夷 [601] 攻蛮夷,中国 [602] 之形也。今匈奴地形伎艺 [603] ,与中国异。上下山阪 [604] ,出入溪涧 [605] , 中国之马弗与 [606] 也;险道倾侧 [607] ,且驰且射 [608] ,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 [609] ,饥渴不困 [610] ,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 [611] 也。
译文
“臣又听说,小国和大国的情况不同,强国和弱国的形势有异,险阻和平坦之地的防备不同。屈身事奉强国,这是小国的形势;联合小国来攻打大国,这是势均力敌之国的形势;用蛮夷去攻打蛮夷,这是中原之国的形势。如今匈奴的地形、技艺与中国不同。上下山坡,出入溪涧,中国的战马不如他们;道路险要,崎岖不平,又奔驰又射箭,中国的骑兵不如他们;经受风雨,不怕疲劳,忍饥耐渴,中国之人不如他们。这些都是匈奴擅长的地方。”
若夫平原易地 [612] ,轻车突骑 [613] ,则匈奴之众易挠乱 [614] 也;劲弩长戟,射疏 [615] 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 [616] 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 [617] ,游弩往来 [618] ,什伍 [619] 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 [620] ,矢道同的 [621] (材官,骑射之官也。射者驺发,其用矢者,同中一的,言其工妙),则匈奴之革笥木荐 [622] (革笥,以皮作,如铠也。木荐,以木板作,如楯)弗能支 [623] 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 [624] ,则匈奴之足弗能给 [625] 也。此 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译文
“至于在原野平地,用轻车突骑来冲击敌人,那匈奴的兵众就容易被打乱;强劲的弓弩射得远,长戟刺得远,那匈奴的弓箭是不能抵御的;坚实的甲胄、锋利的刀剑,长短兵器交错使用,游移的弓弩来去莫测,列队的士兵一拥上前,那匈奴的兵士就不能抵挡了;能骑射的武官发射良箭,准确地射中同一目标,那匈奴的皮制铠甲和木板盾牌,就不能抵御了;下了马在地上格斗,剑戟相交,来去搏击,那匈奴脚步的移动应变是跟不上的。这些都是中国擅长的地方。由此看来,匈奴所擅长的地方有三处,中国所擅长的地方有五处,陛下又发动了几十万人的军队,来讨伐几万兵马的匈奴,按兵力多少来计算,就是‘以一击十’胜券在握的办法啊。”
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 仰 [626] 之间耳。夫以人死争胜,跌而不振 [627] (蹉跌不可复起),则悔之无及 [628] 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 [629] 。今降胡义渠蛮夷 [630] 之属,来归谊 [631] 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 [632] ,劲弓利矢 [633] ,益以边郡之良骑 [634] ,令明将能知者习俗 [635] 、和辑 [636] 其心者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 [637] ,则以轻车材官 [638] 制之。两军相表里 [639] ,各用其长技,衡 [640] 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译文
“即使如此,但兵器,毕竟是凶器;战争,总是危险的事。(战争中)势力大的变成势力小的、强盛的变为衰弱的,只在俯仰之间啊!以死亡为代价去争取胜利,一旦失败就难以东山再起,那么后悔就来不及了。帝王的策略,要有万无一失的考虑。现今投降的胡人、义渠、蛮夷之辈,前来归附汉朝的有数千人,他们的饮食习惯和擅长的本领与匈奴相同,可以赐给他们坚实的铠甲和棉衣,以及强劲的弓弩和利箭,增加边境地区的良马,派遣能熟知他们习俗、使他们和睦团结的 贤明将领来统率。如果地势险要,可用这支兵力去抵御匈奴;在平原通畅的大道上,就可用轻车、材官来对付匈奴。两支军队内外互相配合,共为一体,各自使用其擅长的本领,再加上兵力众多,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啊。”
文帝嘉 [641] 之,乃赐错玺书 [642] 宠荅 [643] 焉。错复言守边 [644] 备塞、劝农力本 [645] ,当世急务二事,曰:“臣窃闻秦时,北攻胡貉 [646] ,筑塞河上,南攻扬粤 [647] (扬州之南越也),置戍卒 [648] 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 [649] 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 [650] 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 [651] ,屯则卒积死 [652] 。夫胡貉之地,积阴 [653] 之处也,其性能寒 [654] ;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 [655] 于道(偾,仆也),秦民见行,如往弃市 [656] ,因以谪发 [657] 之,名曰‘谪戍 [658] ’。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叛之心。
译文
文帝对晁错的奏疏很赞赏,于是赐给他诏书,以尊崇的语 气给予了答复。晁错又上书论述守边备塞、劝农务本,这是当代急需办的两件事。他说:“臣私下听说秦朝时,向北攻打胡貉,在黄河边上修筑要塞,又向南进攻扬越,在那里设置了戍守的士兵。秦朝发兵攻打胡貉、扬越的原因,不是为了保卫边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是贪婪暴虐,想要扩大疆土,因此功业未成而天下大乱。况且发兵却不知道对方的形势,一旦交战就会被人俘获,驻军留守则会染病死亡。胡貉之地,是酷寒之处,他们的身体能耐得住寒冷;扬越之地,少阴多阳,他们的体质能耐得住酷暑。秦朝驻防的士卒不能适应那里的水土,戍守者死在边陲,运输给养的人死在路上。秦朝的百姓看待前去戍守边疆,就如同前往刑场一样,于是官府就用犯罪之人发配戍边,称作‘谪戍’。这种发配没有正当理由,被发配的人十分怨恨,都有了背叛之意。”
凡民守战 [659] 至死,而不降北 [660] 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 [661] ,则有拜爵 [662] 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 [663] ,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 [664] ,赴汤火 [665] ,视死如生 [666] 。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 [667] 之害,而无铢两 [668] 之报,死事 [669] 之后,不得一算之复 [670] ,天下明知其祸烈及己也。陈胜 [671] 行戍 [672] ,至于大泽 [673] ,为天下先唱 [674] ,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 [675] 而行之敝也。
译文
“大凡百姓在防守作战中宁死而不投降的原因,都是有所考虑才这么做的。因为作战胜利或防守坚固,就会有封授官爵的奖励;攻下城池而大肆杀戮,就会得到所掠夺的财物,从而使自己家庭富足。所以能让他们的士兵冒着飞箭乱石,赴汤蹈火,视死若生。这些被秦朝征发的士卒,有出生入死的危险,却没有丝毫报偿,为国捐躯后,竟不能减免一算的赋税,天下百姓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大祸临头。陈胜前去服戍役,走到大泽乡时,首先揭竿起义,天下跟随他起义的人如流水一般。这是秦朝用威逼手段强迫征发百姓的害处。”
胡人衣食之业,不着于地,其势易扰乱边境,如飞鸟走兽放于广野,美草甘水 [676] 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 [677] ,时至时去,此胡人生业 [678] ,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 [679] 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 [680] 于塞下 [681] ,或当燕、代 [682] ,或当上郡、北地 [683] 、陇西,以候备 [684] 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 [685] 至,胡又已去。聚不罢 [686] ,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 [687] ,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译文
“胡人衣食的生产来源,并不依附于土地,他们这种形势就容易扰乱边境。胡人如同飞鸟走兽放之于旷野,哪里有肥美的水草就停在哪里,等水、草用尽就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由此观之,往来迁徙,时来时去,这就是胡人的生活,也是导致中国荒废农业的原因。如今使得胡人可以在边塞附近的许多地方往来放牧打猎,有时在燕国、代国,有时在上郡、北地、陇西,借机窥伺守边士兵的情况,兵少时就来侵犯。陛下若不救援,那边地的百姓就会绝望而产生投敌之心。往边境发兵少则不足以拒敌,若多派兵,则军队刚到边远的郡县,匈奴就已经离开了。军队聚集在那里不撤走,花费就会很大;撤走军队,则胡人又来侵犯。这样连续多年,中国就会贫穷困苦而百姓也不得安宁。”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 [688] 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 [689] ,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 [690] ,先为室屋,具田器 [691] ,乃募 [692] 罪人令居之;不足,募以丁 [693] 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 [694] 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与冬夏衣、禀食 [695] ,能自给而止。其无夫若 [696] 妻者,县官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 [697] ,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 [698] 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与之 [699] (谓胡人驱收,中国能夺得之者,以半与之也),县官为赎其民 [700] (得汉人。官为赎也)。如是,则邑里 [701] 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 [702] 上也,欲全 [703] 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东方诸郡,次当戍边),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 [704] 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 [705] ,使远方无屯戍 [706] 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 [707] ,无系虏 [708] 之患,利施后世,名称 [709] 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 [710] ,相去远矣。”
译文
“陛下垂恩忧虑边境之事,派遣将官率领军队来治理边塞,这是很大的恩惠。然而让远方的士卒守卫边塞,一年进行一次轮换,新来的士兵不了解胡人的能力,不如选派能在那里长期居住的士卒,让他们安置家室,耕田种地,就此防备匈奴,从而便于在那里加高城墙、挖深壕沟进行防御。要先修建房屋,置备农具,然后招募犯罪想求得官职的人,让他们居住在那里;如果人数不够,就招募用丁役奴婢来赎罪的人和捐献奴婢想取得官爵的人;再不够,就招募百姓中愿意去的人,都赐给他们很高的爵位,免除全家的赋税,发给冬夏的衣服,由官府供应口粮,直到他们生活能自给为止。那些没有丈夫或妻子的人,官府出钱买人给他们完婚。就人之常情而言,如果没有配偶就不能长久安心的住在那里。边塞的百姓,如果给他们的利禄不丰厚,就不可能让他们长期居住在这样的危难之地。匈奴入侵掠夺,如果有人能够截获胡人掠夺的财物,原主要分一半财物给他,或者由官府作价向原主赎买这一半财物再送给他。这样,那么乡里人民就会互相救助,与匈奴作战就不怕死,这不是为了感激君主的恩德,而是想保全亲属,得到分给财物的好处。这与东方戍卒不熟悉地形而心存恐惧的情况相比,功效相差万倍。陛下从现在开始,移民充实边疆,使远方 的郡县不再有驻防的负担,边塞的百姓,父子互相保护,没有被俘虏的忧患,这样的利益将施及后世,现前也会获得圣明的美名。这和秦朝征发怀有怨恨之心的百姓去戍边相比,相差太远了。”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甚大惠也。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 [711] 也。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上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 [712] 邑立城,制里割宅 [713] ,通田作之道,正阡陌 [714] 之界,先为筑室 [715] ,家置器物 [716] 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 [717] ,以救疾病,生死相卹 [718] ,坟墓相从 [719] ,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译文
文帝听从了晁错的建议,招募百姓迁往边塞。晁错又说:“陛下垂恩招募百姓迁徙以充实边塞,使驻防之事更加节省,这实在是莫大的恩惠。使先来的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思念故乡,那么贫民就会相互召集、勉励前往边塞了。臣听说古代移民到远方去充实空旷之地,要观察阴阳是否调和,品尝泉水的味道,审查土地是否适宜耕作,观察草木是否繁茂,然后再建造城邑,编制里区,划分住宅,修通前去耕作的道路,确定田亩的界限;先建造房舍,置办家用器具和货物,百姓来到后就有住处,劳作也有农具,这是百姓所以能够轻易离开家乡而愿意到新城去的原因。为他们安排巫医来治疗疾病,使他们生死互相 救济,坟墓相连在一起。这是为了让百姓喜欢他的住处而有长久居住之心。”
择其邑之贤材,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 [720] 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 [721] 。故卒伍 [722] 成于内,则军正 [723] 定于外。服习 [724] 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 [725] ,长则共事 [726] 。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欢爱 [727] 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 [728] 以厚赏,威 [729] 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 [730] 矣。”
译文
“挑选邑中熟悉地形、了解民心的贤才,闲居时就训练百姓射箭,外出时就教百姓如何应敌。因此对内就是卒伍的编制,对外则是军政制度。习惯养成之后,就不再让他们迁徙,人们在年幼时就互相交往,长大后则一起做事,夜间作战时可以听出自己人的声音,就足以互相援救;白天作战时能够看见,就足以相认;互相欢悦之心,足以使其同生共死。这样,再用厚赏来鼓励,用重罚来震慑,那么即使死亡就在面前,人们也不会转身后退。”
文帝诏举贤良文学 [731] 之士,错在选中。上亲策 [732] 诏之,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 [733] ,近者献其明,远者通厥 [734] 聪,比善戮力 [735] ,以翼 [736] 天子,是以大禹能无失德 [737] 。故诏有司,选贤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谏 [738] 者,将以匡 [739] 朕之不逮 [740] 。永惟 [741] 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四者之阙 [742] ,悉陈 其志,无有所隐 [743] 。”
译文
文帝下诏举荐贤良文学之士,晁错也在被推举之列,文帝亲自策问,下诏对他们说:“从前,大禹努力访求贤士,扩展到边远地区,近处的人奉献其贤明,远处的人共享他们的智慧,大家和睦亲善、齐心协力,来辅佐天子。因此大禹能够没有过失。所以朕下诏给有关官员,推选有德行才能,深明国家大体,通晓人事变化的终始,并能直言极谏的人,将用来匡正朕的过错。深思朕的德行缺乏之处、吏治的不公平、政令的不宣明、百姓的不安定。对这四方面的缺失,请全部陈述自己的意见,不要有所隐讳。”
错对诏策 [744] 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 [745] ,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 [746] ,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 [747] 。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 [748] 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 [749] ,三王节其力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取人以己,内恕及人 [750] 。情之所恶,不以强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乐其政而归其德,望 [751] 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百姓和亲 [752] ,国家安宁,名位 [753] 不失,施及后世。此明于人情终始之功也。
译文
晁错对策说:“陛下的诏书中说‘通晓人事变化的始终’。愚臣私下认为在古代夏、商、周三代圣王之时,臣子和君主都很贤明,因此他们共同谋议、互相配合,想着安定天下,无不以百姓的意愿为根本。人情没有不想长寿的,三王便保护人们的生命而不加以伤害;人情没有不想富裕的,三王就使人们财物丰厚而不使其贫乏;人情没有不想安定的,三王便扶助他们而不使其遭受危害;人情没有不想安逸的,三王便节省民力而不使民力用尽。三王制定法令,先是合乎百姓的愿望然后再施行;动用百姓、役使民众时,也是立足于人情事理然后才去做。以对待自己之心来要求别人,用考虑自己的心来为他人着想。人情所憎恶的,不强加于人;人情所向往的,不去禁止人们。因此天下人都欢喜他们的政策而归附其仁德,景仰他们就像父母一样,追随他们如同流水一般。百姓和睦相亲,国家太平安宁,名誉与地位不失,以致延续到后世,这就是通达人情变化终始的功效。”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臣闻秦始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 [754] ,然功力 [755] 不迟者,何也?地形便,财用足,民利战。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 [756] ,民不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 [757] 也,故秦能兼六国,立为天子。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 [758] 焉。
译文
“诏书中说‘官吏不公平,政令不宣明,百姓不安宁’,愚臣私下用秦朝之事来说明。臣听说秦国刚开始兼并天下时,其君主比不上三王,大臣也比不上三王的辅臣,然而他们的功业很快就完成了,为什么?因为其地形有利,财力充足,百姓善战。秦国与并存的六个国家相比,这六国的君臣都是不肖之辈,谋略不和,民众也不为其所用,所以在当时,秦国最为富足强大。本国富强而邻国动乱,这是称帝的有利条件。所以秦始皇能兼并六国,立为天子。在那个时候,连三王的功绩都不能超过他。”
及其末涂 [759] 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 [760] ,宫室过度 [761] ,耆欲无极 [762] ,民力疲尽,赋敛不节,矜奋 [763] 自贤,群臣恐谀 [764] (恐机发陷祸,而谀以求自全),骄溢纵恣 [765] ,不顾患祸,妄赏以随喜意 [766] ,妄诛以快怒心 [767] ,法令烦憯 [768] ,刑罚暴酷 [769] ,轻绝人命,天下寒心 [770] ,莫安其处。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 [771] ,生杀自恣 [772] ,上下瓦解 [773] ,各自为制 [774] 。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至其中节 [775] ,所侵者(旧无贫人至侵者十二字,补之),富人吏家也;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 [776] 大臣也。是故亲疏皆危,外内咸怨,离散逋逃 [777] ,人有走心 [778] 。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 [779] 亡世,为异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
译文
“等到秦朝末年衰败时,任用不肖之人而相信谗贼,宫室超越常度,贪图欲望无有穷尽,民力疲敝到极点,征收赋税没有节制;骄傲自满、自许贤明,群臣慑于权势而巴结奉承。傲慢放肆,不顾祸患。不当赏赐而赏赐,以随顺自己喜悦的心情;不当责罚而责罚,来发泄自己愤怒的情绪。法令繁杂严苛,刑罚暴虐残忍,轻易断绝人的性命,天下恐惧,难以安居。奸邪的官吏利用秦朝混乱的法令,来树立自己的威势;主持刑狱的官员独断专行,或生或杀随意处置,上下瓦解,各自为政。秦朝开始混乱的时候,官吏首先侵害的是贫民百姓;到了中期,所侵害的是富人、官吏之家;到了末期,所侵害的则是皇族大臣了。因此无论关系亲近疏远,都受到危害,朝野内外充满怨恨。百姓离散逃亡,人们有了背叛之心。陈胜首先带头起义,秦朝于是土崩瓦解,断绝祭祀而灭亡,却为异姓之人带来了福祉。这就是官吏不公平,政令不宣明、百姓不得安宁的祸患。”
对奏,天子善之,迁大中大夫 [780] 。错以诸侯强大,请削 [781] 之。后吴楚反 [782] ,会窦婴 [783] 言爰盎,诏召入见 [784] ,上问曰:“计安山 [785] ?”盎对曰:“吴楚相遗书 [786] ,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谪 [787] 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刃 [788] 而俱罢。”于是上默然 [789] 良久,曰:“顾诚何如 [790] ,吾不爱一人谢 [791] 天下也。”
译文
晁错的对策奏上,文帝表示赞叹,晋升他为太中大夫。(景帝时)晁错认为诸侯国势力强大,请求削藩。后来吴、楚等七国反叛,适逢窦婴举荐爰盎,景帝下令召爰盎入宫进见。景帝问道:“如何制定平叛的计策呢?”爰盎答道:“吴、楚送来书信,说高皇帝封诸子弟为王,各自都有分封的土地,现在贼臣晁错擅自惩罚诸侯,剥夺他们的封地,因此反叛的名义是向西进兵共同诛杀晁错,恢复原有的封地即可罢兵。当今之计,只有杀了晁错,派使者赦免吴、楚等七国,恢复其原有的封地,这样就可以兵不血刃而全都罢兵了。”于是,景帝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说:“看看实际的情况如何,如果真没有什么办法,我也只有舍弃(晁错)一人来向天下道歉了。”
后十余日,乃使中尉 [792] 召错,绐载行市 [793] 。错衣朝衣 [794] 斩东市 [795] 。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 [796] 为校尉 [797] ,击吴楚,还,上书言军事。上问曰:“闻晁错死,吴楚罢不 [798] 也?”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 [799] 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 [800] ,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被大戮 [801] ,内杜 [802] 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景帝喟然长息 [803] ,曰:“公言善,吾亦恨 [804] 之。”
译文
十多天后,景帝就派中尉召晁错,骗他乘车巡视市中,晁错还穿着朝服就被斩于东市了。晁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任校尉,抗击吴、楚等叛军,回京后上书报告前方军情,景帝问他说:“听到晁错已死,吴、楚罢兵没有?”邓公说:“吴王刘濞想谋反已经准备几十年了,因被削夺了封地而发怒,只是以诛杀晁错为名,他的本意并不在晁错。而且臣担心天下的士人会从此闭口,不敢再进言了。”景帝问:“为什么呢?”邓公说:“晁错担心诸侯国过于强大而不可控制,所以请求削弱其势力,以尊崇朝廷,这是千秋万代的利益。可计画刚一实行,竟遭受杀身之祸,对内则堵塞了忠臣之口,对外则替诸侯们报了仇。臣私下认为陛下这样做是不可取的。”于是景帝深长的叹息道:“您说得对,我也悔恨这件事了。”
注释
[1] 郦食其(?—公元前203年):秦朝陈留县高阳乡人。好饮酒,桀骜不驯。后投奔刘邦,因以计克陈留,封广野君,常奉命出使各国诸侯。汉王四年(公元前204),郦食其前去游说齐王田广,齐王悦,欲归投汉王,于是撤除了对汉军的防备。但韩信听信蒯通之言,率军袭击历下齐军,齐王以为被骗,遂将郦食其烹杀,其时年约六十有五。文帝时,追谥食其公为广野愍侯。
[2] 陈留:县名。秦置,约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属三川郡。
[3] 狂生:狂放的人。
[4] 沛公:汉高祖刘邦起兵于沛,以应陈涉,众立为沛公。
[5] 高阳传舍:高阳,小邑名。属陈留县,在今河南杞县西南。传舍,古时供行人休息住宿的处所。颜师古注:“传舍者,人所止息,前人已去,后人复来,转相传也。”
[6] 入谒:进见,请见。一般用于臣对君、下对上、幼对长。
[7] 踞床:坐在床边。
[8] 洗:颜师古注:“洗足也”。
[9] 即长揖:即,副词,特,只。长揖,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行礼。颜师古注:“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
[10] 足下:古代下称上或同辈相称的敬词。
[11] 竖儒: 对儒生的鄙称,贱儒。
[12] 相率:亦作“相帅”。相继;一个接一个。
[13] 义兵:犹义师。
[14] 踞见:踞坐而见客。形容待人傲慢。
[15] 辍洗起衣:辍,中止。起衣,起身穿衣。
[16] 延:迎接。
[17] 谢:道歉;认错。
[18] 敖仓:秦代所建仓名。在河南省郑州市西北邙山上。山上有城,秦于其中置谷仓,故曰“敖仓”。
[19] 齐王:即田广,秦汉时期人,齐王田荣之子。田荣死,其叔田横立田广为齐王。曾烹杀郦食其。后韩信破齐,田广兵败被俘。
[20] 咸阳:秦朝国都,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
[21] 背约不与:楚怀王与诸将约定“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刘邦先入咸阳,却被项羽封于汉中,故云。
[22] 迁杀义帝:汉王元年(公元前206年)二月,项羽佯尊楚怀王为义帝,“实则不用其命”。四月,项羽仿效旧制,分封十八位诸侯王,并自立西楚霸王,将义帝都城彭城据为己有,借口“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逼迫义帝迁都于长沙郡郴县(今湖南郴州)。汉二年(公元前205年)冬十月,项羽密令九江王英布遣将追杀至郴县,将义帝弑于郴城穷泉旁。义帝(?—公元前205年),即楚义帝,名熊心,战国时楚怀王熊槐之孙。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夏六月,被楚地反秦义军首领项梁等拥立为楚王,仍号“楚怀王”,为楚地义军“共主”。
[23] 三秦:秦亡以后,项羽三分关中,封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合称三秦。
[24] 负处:错处。
[25] 立诸侯之后:王先谦曰:“据高纪,食其劝立六国后,未行,此设辞耳。”
[26] 降城:征服、攻克城邑。
[27] 赂:泛指财物。
[28] 方船:并船。泛指大船。
[29] 负:罪责;过失。
[30] 拔城:攻取城池。
[31] 非项氏莫得用事:颜师古注:“言唯任同姓之亲。”
[32] 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臣瓒曰:“项羽吝于爵赏,玩惜侯印,不能以封人。”刓,通“玩”。摩挲。
[33] 策:谋划。
[34] 涉西河:涉,泛指渡水。西河,指山西省与陕西省之间南北流向的一段黄河。
[35] 援上党之兵:援,引也。上党,郡名,治长子(今山西长治县西南)。上党之兵,指原魏豹之兵。
[36] 下井陉,破北魏:下,攻克;征服。井陉,山名。太行山的支脉,有要隘名井陉口,又称土门关。秦汉时为军事要地。破,击溃;攻破。北魏,指秦汉之际魏豹建立的政权。汉王二年(公元前205年),刘邦命大将韩信渡过黄河,攻灭魏国,又平定了代国。次年,韩信、张耳率军于井陉一战打败赵王歇,攻克赵国。
[37] 成皋:本古东虢国,春秋郑制邑,又名虎牢,春秋之郑,战国之韩,皆为重地,楚汉亦相持于此。在今荥阳市汜水镇西北有成皋故城。
[38] 白马之津:渡口名。在今河南省滑县北。
[39] 杜太行之厄:杜,堵塞,封闭。太行,太行山。厄,险要之地。
[40] 拒飞狐之口:拒,据守。飞狐,要隘名。在今河北省涞源县北蔚县南。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迤逦蜿蜒,百有余里。为古代河北平原与北方边郡间的交通咽喉。
[41] 后服:较迟降服。
[42] 下:屈服;投 降。
[43] 罢历下兵守战备:罢,免去;解除。历下,城邑名。约在今山东省济南市,因在历山之下而得名,为齐国与中原交通的必经之地。兵守,谓用兵力防守。战备,为对付战争所作的准备。
[44] 陆贾(?—公元前170年):西汉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刘邦起事时,以其有口才,善辩论,常派他出使诸侯各国。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奉命出使南越(今两广一带),招谕故秦南海尉赵佗归附汉朝,立为南越王,对于安定国内局势,沟通南越与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起了良好的作用。陆贾出使归来,擢为太中大夫。高祖死后,吕后擅权。陆贾参预诛灭诸吕、迎立 文帝刘恒,出力颇多。
[45] 口辩:亦作“口辨”。能言善辩之才。
[46] 事:用,使用。
[47] 乃公:傲慢的自称语。犹今言你老子。
[48] 宁:难道。
[49] 吴王夫差、智伯:吴王夫差,春秋末吴国国君,吴王阖庐之子。姬姓,吴氏,名夫差。他即位之初,励精图治,大败勾践,使吴国达到鼎盛。在位后期,生活奢华无度,对外穷兵黩武,屡次北上,耀兵中原与诸国争霸。黄池之会时,勾践趁虚攻吴,吴国一蹶不振。公元前473年,勾践灭吴,夫差自缢。智伯,即荀瑶(?—公元前453年),姬姓,智氏,名瑶。因智氏出于荀氏,故称荀瑶,时人尊称为智伯(同“知伯”)。智氏家族领主,晋国“六卿”之一。公元前475年,智伯为晋国执政,此后欲灭同列卿位的赵、魏、韩三家并取代晋国。公元前455年,智伯威胁魏、韩二家共同对赵氏发动晋阳之战。此后赵襄子派人向魏、韩陈说利害,魏、韩因而与赵氏联合反攻智氏,智伯被赵襄子擒杀,智氏就此衰落。
[50] 极武:谓滥用武力。
[51] 赵氏:相传秦之先造父,有功于周穆王,封之赵城,由此姓赵氏。
[52] 向使:假使;假令。
[53] 不怿:不悦。
[54] 惭色:羞愧的脸色。
[55] 著:明示。颜师古注:“著,明也,谓作书明言也之。”
[56] 凡:总计;总共。
[57] 少主:即西汉后少帝刘弘。曾名刘义。公元前184年,被吕后立为皇帝。诸吕之乱平定后被诛,继而文帝即位。
[58] 右丞相陈平:陈平(?—公元前178年),阳武(今河南原阳东南)人,刘邦的重要谋士,西汉开国功臣。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与王陵并为左、右丞相。王陵免相后,陈平擢为右丞相,但因吕后大封诸吕为王,陈平被削夺实权。吕后死,诸吕秉政,陈平与太尉周勃等合谋平定诸吕之乱,迎立文帝。文帝二年卒。
[59] 注意:重视;关注。
[60] 豫附:乐于归附。
[61] 掌握:控制;主持。
[62] 结:联结;结合。
[63] 大尉勃:即太尉周勃,沛(今江苏沛县)人,西汉开国功臣,汉高祖封为绛侯。为人质朴忠厚,刘邦曾预言“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惠帝六年,任周勃为太尉。吕后死,周勃与陈平等合谋智夺吕禄军权,一举谋灭吕氏诸王,拥立文帝,后官至右丞相。文帝十一年去世,谥号“武侯”。
[64] 娄敬:生卒年不详,汉初齐国卢(今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县)人,刘邦重要谋士。曾向刘邦提出定都关中、与匈奴和亲、迁山东豪强以实关中三项建议,对汉初政策的制定及西汉政权的稳定起了很大作用。
[65]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
[66] 陇西:古郡名。治狄道(今甘肃临洮县),约在今甘肃省南部和东南部。《汉书·地理志下》:“陇西郡。秦置。”颜师古注:“此郡在陇之西,故曰陇西。”
[67] 挽辂:音,碗路。车上供牵引用的横木。
[68] 便宜:指有利国家,合乎时宜之事。
[69] 比隆:同等兴盛。
[70] 后稷:周之先祖。相传姜嫄践天帝足迹,怀孕生子,因曾弃而不养,故名之为“弃”。虞舜命为农官,教民耕稼,称为“后稷”。
[71] 不期:未经约定。
[72] 孟津:古黄河津渡名。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孟县西南。相传周武王在此盟会诸侯并渡河,故一名盟津。一说本作盟津,后讹作孟津。为历代兵家争战要地。
[73] 成王:西周第二代天子,姓姬,名诵。武王之子,谥号“成王”。
[74] 傅相:辅佐。
[75] 成周:古地名。即西周的东都洛邑。故址据传在今河南省洛阳市东郊。
[76] 贡职:贡赋;贡品。
[77] 道里钧矣:道里,道路;路途。钧,通“均”,相等。
[78] 分而为二:东周末期,周王室分出两个姬姓小国,即西周国和东周国。
[79] 丰、沛:沛郡丰邑,汉高祖刘邦故乡,秦末,刘邦起兵于此。
[80] 收:聚集。
[81] 卷:席卷。
[82] 肝脑涂地:形容战乱中死亡惨烈。
[83] 暴骸中野:暴骸,暴露尸骸。中野,原野之中。
[84] 伤痍者未起:伤痍,创伤。起,治愈。
[85] 成康之时:成康指周成王与其子周康王(姬钊)的并称。史称其时天下安宁,刑措不用,故用以称至治之世。
[86] 不侔:不相等;不等同。
[87] 被山带河:谓山势起伏,黄 河如带。形容地势险固。《战国策·楚策一》:“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被,后作“披”、靠近、依傍。带,环绕。
[88] 四塞:本指四境皆有天险,可作屏障。此指四面的关塞(包括函谷关、武关、大散关、萧关)。
[89] 卒然:突然;忽然。
[90] 资甚美膏腴之地:资,凭借;依靠。膏腴,谓(土地)肥沃。
[91] 天府:谓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之域。
[92] 关:指函谷关,在今河南灵宝县东北。
[93] 山东:战国、秦、汉时称崤山或华山以东地区,又称关东。
[94] 扼其亢拊其背:扼,掐住。亢,咽喉。比喻要害处。拊,击。
[95] 郎中:官名。始于战国。秦汉沿置。掌管门户、车骑等事;内充侍卫,外从作战。
[96] 汉七年:公元前200年。
[97] 韩王信(?—公元前196年):本名韩信,为避免与同时期同名的淮阴侯韩信混淆,史书上称其为韩王信。秦末汉初将领,本是原韩襄王庶出之孙,西汉初年被刘邦封为韩王。汉六年,韩王信起兵反汉,后来投降匈奴。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在与汉军作战时被杀。《史记》《汉书》均有其传。
[98] 高帝自往击:事在汉七年(公元前200年)。
[99] 晋阳:汉六年(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刘邦为防御匈奴,派韩王信坐镇北方,改太原郡为韩国,设都城在晋阳,约在今太原市。
[100] 匿:隐藏。
[101] 羸:瘦弱。
[102] 十辈:从事同一或同类事务的前后十人。十,约数。
[103] 夸矜:炫耀。
[104] 见:“现”的古字,显示;表示。
[105] 胔:通“瘠”,瘦。
[106] 伏奇兵以争利:伏,隐藏;埋伏。奇兵,出乎敌人意料而突然袭击的军队。争利,争取军事优势。
[107] 已业:已经。
[108] 虏:奴隶,仆役。对人的蔑称。
[109] 乃今:而今,如今。
[110] 沮:阻止。
[111] 械系:戴上镣铐,拘禁起来。
[112] 广武:县名。西汉时属代国,约在今山西朔州之山阴与山西忻州之代县。
[113] 平城:在今山西省大同市。
[114] 白登:即白登山,也称小白登山,今名马铺山,位于大同城东五公里处。
[115] 叔孙通:又名叔孙何,西汉初期儒家学者,旧鲁地薛(今山东枣庄薛城北)人。初为秦待诏博士,秦二世时为博士。后转投汉王,被拜为博士,号稷嗣君。曾协助汉高祖制订汉朝的宫廷礼仪,先后出任太常及太子太傅。汉十二年,高祖欲废太子刘盈,通以不合礼仪劝阻,高祖听从了他的意见。司马迁尊其为汉家儒宗。
[116] 薛:县名,在今山东省滕县。颜师古注:“薛,县名,属鲁国。”
[117] 太子太傅:辅导太子之官。商、周已设,汉沿置,秩三千石,位次太常。
[118] 赵王如意:刘如意(公元前208年—公元前194年),刘邦第三子,母为戚姬。汉七年(公元前200年)封代王;九年,徙为赵王。因戚姬有宠,刘邦数欲立如意为太子,以众臣与吕后反对而罢。刘邦去世后,被吕后毒杀,终年十五岁。
[119] 晋献公以骊姬故,废太子,立奚齐:晋献公(?—公元前651年),姬姓,晋氏,名诡诸。春秋时晋国君主,在位二十六年。骊姬,骊戎首领之女。献公五年(公元前672年),晋伐骊戎,得骊姬及其妹,二人受到献公宠幸。十二年,骊姬生奚齐。 晋献公本有子三人,长为太子申生,次为重耳,末为夷吾。献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56),骊姬陷害太子申生,申生逃到新城被迫自杀,又逼走重耳、夷吾。此后献公立奚齐为太子。献公死,里克、邳郑父等人聚众作乱,杀死奚齐、卓子(骊姬妹所生子),晋国大乱。
[120] 扶苏(?—公元前210年):嬴姓,名扶苏。秦始皇长子,素有贤名。曾劝谏始皇不要“焚书坑儒”,因而被秦始皇贬到上郡监蒙恬军。秦始皇临终前曾作玺书,要长子扶苏速归咸阳送葬,并继嗣帝位。中车府令赵高勾结始皇少子胡亥和丞相李斯,伪造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并赐扶苏死。扶苏接书后自杀。
[121] 胡亥:即秦二世(公元前230年—公元前207年),嬴姓,名胡亥,秦始皇第十八子,公子扶苏之弟,早年从中车府令赵高学习狱法。秦始皇病死沙丘,胡亥在赵高和丞相李斯的扶植下,得立为太子,并承袭帝位,称二世皇帝。他即位后,赵高掌实权,实行了惨无人道的统治,终于在公元前209年激起了陈胜、吴广的农民起义。秦二世三年,胡亥在赵高逼迫下自杀,时年二十四岁。此后不久,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秦朝灭亡。
[122] 灭祀:断绝宗庙祭祀。指朝代灭亡。
[123] 攻苦食啖:谓过艰苦的生活。颜师古注:“啖当作淡。淡谓无味之食也。言共攻击勤苦之事,而食无味之食也。”
[124] 背:违背;违反。
[125] 嫡:嫡子,即正妻所生之子,多指嫡长子。
[126] 伏诛:被处死。
[127] 戏:开玩笑。
[128] 蒯通:本名蒯彻,汉初范阳固城镇人,因避汉武帝刘彻之讳而改名为通。善于陈说利害,曾为韩信谋士,并建议韩信与刘邦、项羽三分天下。
[129] 范阳:县名。秦置。辖区在今河北省定兴县境内,治所在故城(今河北省定兴县固城镇)。颜师古注:“涿郡之县也,旧属燕。通本燕人,后游于齐,故高祖云齐辩士蒯通。”
[130] 齐假王:汉四年(公元前203年),韩信平定齐地,并派使者向刘邦请求立自己为齐假王,于是刘邦派张良前去封韩信为齐王。假王,暂署的、非正式受命的王。
[131] 流离:因灾荒战乱流转离散。
[132] 悬命:谓寄托命运。
[133] 为:帮助。
[134] 与:帮助;援助。
[135] 鼎足而立:像鼎的三只脚一样,三者各立一方。常比喻三方面分立相持的局面。
[136] 咎:灾祸,不幸之事。与“休”相对。
[137] 孰图:孰,“熟”的古字。审慎,周密谨慎。图,考虑。
[138] 遇:礼遇;恩遇。
[139] 惶恐:恐惧,惊慌。
[140] 阳狂:装疯。阳,通“佯”,假装。
[141] 巫:古代从事祈祷、卜筮、星占,并兼用药物为人求福、却灾、治病的人。商代巫的地位较高。周时分男巫、女巫,司职各异,同属司巫。春秋以后,医道渐从巫术中分出,但民间专行巫术、装神弄鬼为人祈祷治病者,仍世世不绝。
[142] 亨:“烹”的古字。古代用鼎镬煮人的酷刑。
[143] 若:你。
[144] 吠:狗叫。
[145] 鹿:比喻政权。张晏曰:“以鹿喻帝位也。”
[146] 高材:亦作“高才”,才智过人。
[147] 匈匈:哅哅。动乱;纷扰。
[148] 顾:但是。
[149] 殚:亦作“掸”,尽,竭尽。
[150] 齐悼惠王:即刘肥,汉高祖庶长子。其母为曹氏。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刘肥被立为齐王,封地七十座城,在位十三年,惠帝六年去世。
[151] 曹参(?—公元前190年):字敬伯,泗水沛(今江苏沛县)人,西汉开国功臣。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跟随刘邦在沛县起兵反秦,攻下二国和一百二十二个县。刘邦称帝后,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曹参功居第二,赐爵平阳侯。高帝封长子刘肥为齐王,任命曹参为齐国相国。孝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废除了诸侯国设相国的法令,改命曹参为齐国丞相。后来官至汉朝相国,“一遵萧何约束”,有“萧规曹随”之称。
[152] 礼下贤人:意谓礼贤下士,指有地位者能礼敬贤德之人并降格与之结交。
[153] 客:门客,寄食于贵族豪门的人。
[154] 处士:本指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后亦泛指未做过官的士人。
[155] 幽居:深居。
[156] 俊士:才智杰出的人。
[157] 下意:谓屈意,即委屈心意。
[158] 礼:礼遇;厚待。
[159] 受命:犹受教。
[160] 上宾:贵客;佳宾。
[161] 贾谊(公元前201年—公元前168年):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思想家、散文家,洛阳(今河南洛阳东北)人。文帝时,因吴公推荐,贾谊任博士,时年二十二岁。后超迁为太中大夫。文帝对贾谊的才能和建议颇为赏识,拟任贾谊为公卿,但因周勃、灌婴等重臣的反对,不得已而作罢。于是,出贾谊为长沙王太傅。后又被拜为梁怀王太傅,先后多次上疏陈述治安之道,这些奏疏被后世史家称为《治安策》。文帝十一年(公元前169年)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自伤失职,一年多后悲郁而死,年仅三十三岁。
[162] 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刘揖(?—公元前169年),汉文帝第四子,生母不详。公元前177年,被汉文帝封为梁王。在位十年,因坠马而死,谥号“怀”。太傅,官名,国王辅佐之官(国王年幼或缺位时,可代为管理国家),掌管礼法的制定和颁行。
[163] 初定:谓国家方始平定。
[164] 疏阔:篡略,不周密。
[165] 僭拟:越分妄比。谓在下者自比于尊者。《汉书·贾谊传》原文作“僭儗”。颜师古注:“儗,比也,上比于天子。”
[166] 古制:古时的法式制度。
[167] 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淮南,即淮南厉王刘长(公元前198年—公元前174年),沛(今江苏沛县)人,刘邦少子。公元前196年被封淮南王。文帝时,骄纵跋扈,常与帝同车出猎;在封地不用汉法,自作法令。公元前 174年,与匈奴、闽越首领联络,图谋叛乱,事泄被拘。朝臣议以死罪,文帝赦之,废王号,谪徙蜀郡严道邛邮(严道县,今四川雅安),途中不食而亡。济北王,刘兴居(?—公元前177年),刘邦孙,齐悼惠王刘肥之子。初封东牟侯,吕后召之宿卫长安。吕后死,他与其兄朱虚侯刘章合谋,请其兄齐王举兵入京诛诸吕夺帝位。文帝即位后益封二千户;文帝二年割齐济北郡封为济北王。次年,匈奴入边,文帝率丞相灌婴等亲征,他乘机举兵叛乱,文帝派柴武率兵平叛,他被俘自杀。国除。
[168] 匡建:匡正建立。颜师古注:“匡,正也,正其失也。建,立也,立制节也。”
[169] 事势:情势;形势。
[170] 长太息:深长的叹息。
[171] 疏举:逐条列举。
[172] 谀:谄媚;奉承。
[173] 厝:放置。
[174] 积薪:积聚木柴。
[175] 数:数说,一件一件的说。
[176] 详择:审慎选择。
[177] 智虑:指智慧与思虑。
[178] 轨道:遵循法制。
[179] 宾服:归顺;服从。
[180] 四荒:四方荒远之地。
[181] 素朴:质朴无华。
[182] 狱讼衰息:狱讼,讼事;讼案。衰息,衰而止息。
[183] 顺治:顺从而大治。指社会秩序井然而安定。
[184] 没:通“殁”,死。
[185] 六亲:历来说法不一。汉贾谊《新书·六术》篇,以父、昆弟、从父昆弟、从祖昆弟、从曾祖昆弟、族兄弟为“六亲”。应劭曰:“六亲,父母兄弟妻子也。”
[186] 至孝:谓极尽孝道。
[187] 群生:指百姓。
[188] 陈:公布。
[189] 法程:法则;程式。
[190] 不肖:不成才,不正派。
[191] 治体:治国的纲领、要旨。
[192] 下风:比喻处于下位,卑位。有时作谦辞。
[193] 稽:考核,查考。
[194] 往古:古昔,从前。
[195] 案:通“按”,查考,考核。
[196] 至孰:谓虑事极其周详。
[197] 易:改变,更改。
[198] 树国:谓建立藩国。
[199] 相疑:互相猜疑。
[200] 爽:受伤害。王先谦案:“《广雅·释诂》:‘爽,伤也。’言上数为忧所伤也。”
[201] 甚:的确。
[202] 或:有。
[203] 春秋鼎盛:春秋,年纪。鼎盛,正当壮年。
[204] 行义:品行,道义。
[205] 德泽:恩德,恩惠。
[206] 犹尚:尚且。
[207] 莫大:最大,没有比这更大。
[208] 幼弱:幼小。
[209] 傅相:古称辅导国君、诸侯王之官。汉诸侯国有太傅,景帝中五年令诸侯王不得治国,改丞相曰相,通称傅相。
[210] 握:掌握;控制。
[211] 冠:古代男子到成年则举行加冠礼,叫做冠。一般在二十岁。泛指成年。
[212] 称病而赐罢:称病,借口生病。赐罢,谓罢免其官职。
[213] 丞尉:县丞、县尉的合称。
[214] 全安:保全而使之平安。
[215] 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颜师古注:“堕,毁也。抗,举也。刭,割颈也。”已乃,副词,旋即,不久。堕,损毁,败坏。抗刭,斩首。
[216] 季世:末代;衰败时期。
[217] 曩时:往时;以前。
[218] 淮阴侯尚王楚:淮阴侯,即韩信,汉初三杰之一,项羽亡后,刘邦收韩信兵权,改封韩信为楚王,都下邳(今江苏邳县东)。四个月后被贬为淮阴侯。王楚,称王于楚国。
[219] 黥布王淮南:黥布又名英布,曾因犯法黥面,故称黥布。秦末农民起义领袖之一,初投靠项羽,为西楚名将,封九江王;后归附刘邦,汉四年,封淮南王,都六(今安徽六安),辖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之地。汉十一年,英布起兵反汉,兵败被杀。
[220] 彭越王梁:彭越(?—公元前196年),昌邑人(今山东金乡县),字仲,著名将领,西汉开国功臣,拜魏相国、建成侯。项羽死,刘邦封其为梁王,都定陶,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后因被人告发谋反被杀。
[221] 韩信王韩:指韩王信,本名韩信,史书多称为韩王信。
[222] 张敖王赵:张敖(?—公元前182年),赵王张耳之子。秦末随父参加陈胜、吴广起义,曾封成都君。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嗣爵为赵王,娶高祖长女鲁元公主。八年,高祖过赵时,执子婿礼甚恭,反遭辱骂。赵相贯高等以此谋刺高祖,未遂。次年事发,被牵连入狱。后因贯高极力辩白,得赦,尚鲁元公主如故,贬爵宣平侯。
[223] 卢绾王燕:卢绾(公元前256年—公元前194年),沛郡丰邑(今江苏丰县)人,与刘邦是同乡好友,同日而生。楚汉战争中,官至太尉,封长安侯。汉五年,刘邦称帝,同年七月,燕王臧荼谋反,刘邦亲征。九月叛乱平定,卢绾被封为燕王。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同陈豨叛乱,刘邦在攻击卢绾时,与大臣誓曰:“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是为白马之盟。以樊哙、周勃攻打卢绾,攻下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等郡,卢绾携及家人奔走匈奴。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卢绾死于匈奴,享年六十三岁。
[224] 陈豨在代:陈豨(?—公元前195年),宛朐人,汉高祖七年,韩王信反叛,逃入匈奴,高祖带兵到平城而回,封陈豨为列侯,以赵国相国的身分统率赵国、代国的军队。陈豨宾客众多,在外独掌兵权多年。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九月,与王黄等人一同反叛,自立为代王。期间,曾与韩信密谋反叛之事。高祖十二年冬,陈豨在灵丘被樊哙军所杀。代,今山西北部和河北西北部地域。
[225] 亡恙:没有病痛。引申为安然存在。颜师古注:“无恙,言无忧病。”
[226] 有以:犹有因。
[227] 殽乱:混乱。
[228] 中涓:古代君主亲近的侍从官。
[229] 舍人:战国及汉初王公贵人私门之官。颜师古注:“舍人,私府吏员也。”
[230] 不逮:比不上;不及。
[231] 渥:颜师古注:“渥,厚也,音握。”
[232] 角:颜师古注:“角,校也,竞也。”
[233] 自:连词,虽,即使。
[234] 悼惠王王齐:刘肥,高祖六年立其为齐王,都临淄。
[235] 元王王楚:楚元王(?—前179年),即刘交,汉高祖少弟,字游。汉六年(公元前201年),封刘交为楚王,都彭城(今江苏徐州市)。楚,即西汉诸侯国楚国,当时统辖薛郡、东海、彭城共三郡三十六县,占有华东肥沃地区,是西汉初势力较大的藩国。
[236] 中子:即赵隐王刘如意。
[237] 幽王王淮阳:幽王,刘友(?—公元前181年),高祖之子,汉十一年十月立为淮阳王。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赵王刘如意死,吕后改封淮阳王刘友为赵王。刘友妻为吕氏之女,因刘友另有宠妾,其妻向吕后诬告刘友欲反叛,吕后便召刘友入京,将其软禁,刘友最终哀怨而死,后谥为赵幽王。淮阳,汉十一年(公元前196),高祖以陈、沛、颖川三郡置淮阳国,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县)。因在淮河之北,故名。
[238] 恭王:刘恢(?—公元前181年),刘邦之子。梁王彭越被诛,立为梁王。吕后时,因赵幽王刘友幽死,遂改封刘恢为赵王,被迫娶吕产之女,而刘恢的宠妃被迫自杀(有书写是被吕后毒死),刘恢因此闷闷不乐。公元前181年6月,刘恢殉情自杀。吕后废其嗣,文帝时追谥为“赵恭王”。
[239] 灵王:即燕灵王刘建,汉朝第三任燕王、第一任同姓燕王,汉高帝第八子。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燕王卢绾逃亡匈奴;第二年(公元前195年),立刘建为燕王,在位十五年,谥曰灵。
[240] 厉王:即淮南厉王刘长,刘邦第七子。黥布谋反被杀,遂封刘长为淮南王,都寿春(今寿县)。辖九江、庐江、衡山、豫章四郡。相当于从今河南上蔡、安徽淮河以南,江西北部区域。
[241] 昆弟:兄弟。
[242] 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颜师古注:“虑,大计也,言诸侯皆欲同皇帝之制度,而为天子之事。”帝制,皇帝的仪制。
[243] 爵人:以爵位或官职授人。
[244] 黄屋:古代帝王专用的黄缯车盖。颜师古注:“天子车盖之制。”
[245] 致:颜师古注:“致,至也。”
[246] 幸:假使,倘若。
[247] 天下圜视而起:颜师古注:“言惊愕也。”应劭曰:“圜,精正视也。”圜视,互相顾看;向四周看。
[248] 悍:颜师古注:“悍,勇也。”
[249] 冯敬:如淳曰,“冯无择子,名忠直,为御史大夫,奏淮南厉王诛之。”
[250] 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颜师古注:“始欲发言节制诸侯王,则为刺客所杀。”
[251] 领:治理。颜师古注:“领,理也。”
[252] 已然之效也:已然,既成事实;已经如此。效,证明;验证。
[253] 易其所以然:颜师古注: “谓改其法制使不然。”
[254] 袭:沿袭。
[255] 征:颜师古注:“征,证验也。”
[256] 屠牛坦:古齐国之善屠牛者。苏林曰:“孔子时人也。”颜师古 注:“坦,屠牛者之名也。事见《管子》。”
[257] 年:《汉书·贾谊传》原文作“牛”。
[258] 芒刃不顿:芒刃,指刀剑锐利处。俗称刀尖、刀口。颜师古注:“芒刃,谓刃之利如豪芒也。”不顿,谓依然锐利。顿,通“钝”。
[259] 排击:劈砍。
[260] 理解:王先谦曰:“理,肌肉也。说文‘解,判也。’众理解,谓其肌肉易解判处。”
[261] 髋髀:胯骨与股骨。
[262] 斤:斧头。
[263] 释:放下。
[264] 婴:施加。
[265] 臣窃迹前事:颜师古注:“寻前事之踪迹。”
[266] 大抵:大都,表示总括一般的情况。
[267] 贯高:赵王张敖(高祖刘邦的女婿)之国相,因不满刘邦对待张敖无礼,欲杀刘邦。后被告发,入狱,澄清赵王张敖没有参与谋反后 被释放,最后自杀。
[268] 长沙:长沙王吴芮(公元前241年—公元前201年),余干人(今江西省上饶市余干县人),泰伯第廿九世孙、吴王夫差后裔。秦朝时任番阳令,号曰番君。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吴芮率部将梅鋗及女婿英布响应陈胜起义。公元前206年,项羽入咸阳,因吴芮率百越人民起兵,又从入关,封衡山王,都邾(今湖北黄冈)。项羽死后,吴芮与韩信等人一同拥戴刘邦称帝,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二月,徙封长沙王,都临湘(今湖南长沙)。领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及南海五郡。但当时象郡、桂林郡及南海郡已被南越王赵佗所占,豫章郡又早已封给淮南王英布,长沙国实际上只有长沙一郡。同年七月,奉命率兵定闽,病死于途中,谥文王,长子吴臣袭位。
[269] 郦:郦商,字良臣,郦食其之弟。郦商一生戎马,战功赫赫。起初刘邦攻克陈留后,郦商跟随刘邦进攻秦朝,沿路屡立战功。汉王元年(公元前206年),刘邦封郦商为信成君、陇西都尉。汉六年(公元前201年)正月,朝廷以战功封其为曲周侯。汉高后八年(公元前180年)去世,终年约七十四岁,谥曰“景侯”。
[270] 残亡:灭亡。
[271] 伦:辈;类。
[272] 彻侯:爵位名。秦统一后所建立的二十级军功爵中的最高级。汉初因袭之,多授予有功的异姓大臣,受爵者还能以县立国。后避武帝讳,改称通侯或列侯。
[273] 大计:重大的谋略或计划。
[274] 忠附:犹忠顺。
[275] 葅醢:葅,古代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醢,古代酷刑。将人剁成肉酱。
[276] 治安:谓政治清明,社会安定。
[277] 使:谓驱使、支配。
[278] 制从:犹服从。
[279] 异心:二心;叛离的意图。
[280] 细民:平民。
[281] 定制:拟定制度或法式。
[282] 空而置之:置,搁置。空,腾让出来。
[283] 须:等待。
[284] 君:称诸侯。
[285] 地制壹定:地制,指帝王的分封制度。壹,一旦;一经。
[286] 诛伐:讨伐;声讨。
[287] 逆:违背。
[288] 大治:谓政治修明,局势安定。
[289] 诵圣:颜师古注:“称诵其圣明。”
[290] 瘇:音肿。通“尰”,指足部水肿。如淳曰:“肿足曰瘇。”
[291] 胫:人的小腿。
[292] 要:“腰”的古字。
[293] 股:大腿。
[294] 屈伸:亦作“屈申”。屈曲与伸舒。
[295] 锢疾:痼疾。经久难治的疾病。锢,通“痼”。
[296] 扁鹊:战国时名医。原名秦越人,渤海郡鄚(今河北省任丘市北)人。一说家于卢国(今山东省长清县南),故又称卢医。学医于长桑君,医道精湛,擅长各科,行医时“随俗为变”,在赵为“带下医”,至周为“耳目痹医”,入秦为“小儿医”,名闻天下。秦太医令李酰自知医术不如扁鹊,使人刺杀之。
[297] 为:医治。
[298] 倒悬:指人头脚倒置地或物上下倒置地悬挂着。亦以人之倒挂,比喻处境极其困苦或危急。
[299] 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
[300] 嫚姆侵掠:嫚,傲慢。 姆,颜师古注:“娒,古侮字。”侵掠,侵犯掠夺。
[301] 无已:无止境;无了时。
[302] 金絮采缯:金絮,银两与绢。采缯,指彩色丝织品。
[303] 顾:却;反而。
[304] 僮:奴婢。如淳曰:“僮谓隶妾也。”
[305] 绣衣丝履:绣衣,彩绣的丝绸衣服。古代贵者所服。丝履,以丝织品制成的鞋。古代为华贵的服饰。
[306] 偏诸缘:偏诸,衣服、鞋子和帘帷的花边。缘,给衣履等物镶边或绲边。
[307] 闲:用于遮拦阻隔的栅栏。服虔曰:“闲,卖奴婢阑。”
[308] 庙而不宴:颜师古注:“入庙则服之,宴处则不着,盖贵之也。”庙,祭祖;祭祀。宴,安闲;平时。引申为闲居,指日常生活。
[309] 婢妾:妾与使女。
[310] 白榖:《汉书·贾谊传》原文作 “白縠”,白色绉纱。
[311] 纨:白色细绢。
[312] 緁以偏诸:晋灼曰:“以偏诸緁着衣也。”緁,同“缉”。缝衣边。
[313] 大贾:大商人。
[314] 嘉会:欢乐的聚会。多指美好的宴集。
[315] 被:覆盖。
[316] 节适:谓有节制而适度。
[317] 倡优下贱:倡优,古代称以音乐歌舞或杂技戏谑娱人的艺人。下贱,卑贱。
[318] 屈:竭尽,穷尽。
[319] 殆:大概;几乎。
[320] 无等:没有等级差别。
[321] 进计:进献计策。
[322] 商君遗礼义:商君,颜师古注:“谓商鞅。”遗,遗弃;舍弃。礼 义,礼法道义。
[323] 并心:专心。
[324] 出分:富有人家分一些财产给儿子,使其自立门户。
[325] 出赘:男子到女家就婚,成为女家的一员。
[326] 借父耰锄,虑有德色:颜师古注:“言以耰及锄借与其父,而容色自矜为恩德也。”耰锄,犹锄耰,泛指农具。德色,自以为对人有恩德而表现出来的神色。
[327] 箕箒:箕,畚箕。箒,同“帚”,扫除刷洗秽物的用具。
[328] 谇语:斥责;责骂。
[329] 抱哺其子,与公倂倨:颜师古注:“言妇抱子而哺之,乃与其舅并倨,无礼之甚也。”公,夫之父。倂,并列。倨,通“踞”,箕踞(一种轻慢、不拘礼节的坐的姿态,即随意张开两腿坐着,形似簸箕)。
[330] 嗜利:贪求私利;贪图钱财。
[331] 无几:没有多少;不多。
[332] 蹷六国:蹷,同“蹶”。颜师古注:“蹶谓拔而取之。”六国,指战国时位于函谷关以东的齐、楚、燕、韩、赵、魏六国。
[333] 廉愧:犹廉耻。
[334] 知:“智”的古字。聪明;智慧。
[335] 威:震慑,使知畏惧而服从。
[336] 陵:侵犯;欺侮。
[337] 大贤:才德超群的人。此指汉高祖刘邦。
[338] 遗风余俗:前代遗留下来的风俗。
[339] 侈靡:奢侈浪费。
[340] 相竞:互相竞争。
[341] 捐:放弃;舍弃。
[342] 盗者剟寝户之帘:剟,割,割取。寝户,内室的门。帘,以竹、布等制成的遮蔽门窗的用具。
[343] 搴两庙之器:如淳曰:“搴,取也。两庙,高祖、惠帝庙也。”
[344] 剽:抢劫;掠夺。
[345] 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颜师古注:“几,近也。言诈为文书,以出仓粟近十万石耳。”矫伪,作伪;虚假。
[346] 乘传:乘坐驿车。传,驿站的马车。
[347] 簿书:官署中的文书簿册。
[348] 期会:谓在规定的期限内实施政令。多指有关朝廷或官府的财物出入。
[349] 恬而:安然。
[350] 移风易俗:转移风气,改变习俗。
[351] 类:大抵。
[352] 俗吏:才智凡庸的官吏。
[353] 刀笔筐箧:周寿昌曰:“刀笔以治文书,筐箧以贮财币。言俗吏所务,在科条征敛也。”刀笔,指法律案牍。筐箧,用竹枝等编制的狭长形箱子。
[354] 大体:重要的义理,有关大局的道理。
[355] 等:分等;区别。
[356] 纪:法则;准则。
[357] 不植则僵:植,建立。僵,倒下。
[358] “管子曰”下四句:出自《管子·牧民》,与原文略有出入。维,纲纪。
[359] 乖乱:变乱。
[360] 殃戮:残杀。
[361] 奸人:邪恶、狡诈的人。
[362] 万民离叛:万民,广大百姓。离叛,离心,背叛。
[363] 墟:毁为废墟。
[364] 几幸:非分企求。几,通“冀”。
[365] 疑惑:疑虑不安;犹豫不定。
[366] 经制:治国的制度。
[367] 差:等级。
[368] 各得其宜:谓人或事物都得到适当的安置。
[369] 若夫:至于。用于句首或段落的开始,表示另提一事。
[370] 维檝:系船之绳和船桨。
[371] 大息:亦作“太息”。大声长叹,深深的叹息。
[372]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夏朝共传十四代、十七王,前后历经约四百七十一年。后为商朝所代。
[373] 殷为天子二十余世:商朝共传十七代、三十一王,延续约六百年(一说为五百一十年,另一说为六百五十五年)。商纣王于牧野之战被周武王击败而亡,殷商遂被周所代。
[374] 周为天子三十余世:周朝共传三十代、三十七王,约七百九十一年(未定)。
[375]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秦,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中原,自称始皇帝,建都咸阳。公元前206年,为汉所灭。传二世,共十五年。
[376] 人性:人的本性。
[377] 乃:副词。始;才。颜师古注:“乃,始也。”
[378] 固:副词,就。
[379] 负:以背载物。
[380] 有司齐肃端冕: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齐肃,庄重敬慎。端冕,玄衣和大冠,古代帝王、贵族的礼服。韦昭注:“端,玄端之服。冕,大冠也。”
[381] 过阙则下:经过宫门时就下车步行。阙,宫门、城门两侧的高台,中间有道路,台上起楼观。
[382] 过庙则趋:经过宗庙时就恭敬地小步疾行。庙,指宗庙的前殿。趋,古代的一种礼节,以碎步疾行表示敬意。
[383] 赤子:婴儿。
[384] 襁褓:背负幼儿的布带和布兜。
[385] 召公为太保:太保,古三公之一,位次太傅。周置,为辅弼国君之官。武王去世后,成王年少,召公任太保,以长老身分监护。
[386] 周公为太傅:武王死后,成王年幼,由周公摄政当国,相继平定“三监”叛乱,大行封建,营建东都,制礼作乐,最终还政成王,天下臻于大治。太傅,三公之一。周代始置,辅弼天子治理天下(国王年幼或缺位时,可以代为管理国家)。
[387] 太公为太师:太公,即姜太公,姜姓,吕氏,字子牙,一名望,又称太公望,是享誉盛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谋略家。曾辅佐文王姬昌,修德振武,以求兴周。周武王伐纣时,以太公为军师,牧野大战,灭商盛周。周初分封,姜太公被封为齐国君主。历经文、武、成、康四王,谥号“齐太公”。太师,古三公之最尊者。周置,为辅弼国君之官。孔传:“师,天子所师法。”
[388] 傅:教导。
[389] 三少:三公的副职。亦称三孤。
[390] 宴:颜师古注:“宴,谓安居。”王先谦曰:“《新书》‘宴’作‘燕’,于燕居时随事辅导也。”
[391] 孩提有识:孩提,幼小;幼年。有识,指能晓事之年。
[392] 导习:指导教习。
[393] 端士:犹端人,正直的人。
[394] 孝悌博文有道术者:孝悌,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博闻,多闻;见闻广博。道术,道德学问;文章道德。
[395] 卫翼:犹辅佐。
[396] 习:习惯;习惯于。
[397] 居:相处。
[398] 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少成则若性也,习惯若自然也。”
[399] 冠:古代男子到成年则举行加冠礼,叫做冠。一般在二十岁。《礼记·曲礼上》:“男子二十冠而字。”郑玄注:“成人矣,敬其名。”
[400] 记过之史:记录过失的史官。
[401] 彻膳之宰:彻膳,古代遇有灾患变异时,帝王撤减膳食,以示自责。宰,古代官吏的通称。
[402] 进善之旌:上古专为进善言的人发表意见而设置的一种标志旗帜。《史记·孝文本纪》:“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裴骃集解:“应劭曰:‘旌,幡也。尧设之五达之道,令民进善也。’如淳曰:‘欲有进善者,立于旌下言之。’”
[403] 诽谤之木:供百姓书写政治缺失的表木。
[404] 敢谏之鼓:即登闻鼓,进谏者所击之鼓。古代帝王为表示听取臣民谏议或冤情,在朝堂外悬鼓,许臣民击鼓上闻。
[405] 瞽史:乐师与史官的并称。
[406] 工诵箴谏:工,古代特指乐官。箴谏,规诫劝谏的话;规诫劝谏。
[407] 大夫进谋:大夫,古职官名。周代在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等;各等中又分上、中、下三级。后因以大夫为任官职者之称。进谋,进献谋略。
[408] 士传民语:士,古代诸侯设上士、中士、下士,“士”的地位次于大夫。民语,民间广泛流行的定型的言语。一般言简意赅,多反映人民的生活经验和愿望。
[409] 切而不愧:颜师古注:“每被切磋,故无大过可耻愧之事。”切,指学行上切磋相正。愧,音溃。惭愧。
[410] 化:教化,教育。
[411] 中道:合乎道义。《礼记·中庸》:“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孔颖达疏:“从容闲暇而自中乎道。”
[412] 春秋:春季与秋季。
[413] 国老:指告老退职的卿、大夫、士。
[414] 亲馈:亲自奉进食物。颜师古注:“馈字与馈同。”
[415] 鸾和:鸾与和,古代 车上的两种铃子。《周礼·夏官·大驭》:“凡驭路仪,以鸾和为节。”郑玄注:“鸾在衡,和在轼,皆以金为铃。”
[416] 中:颜师古注:“谓与其节相应也。”
[417] 采齐:即采荠,古乐曲名。一说,逸诗名。
[418] 趋中肆夏:趋,疾行。肆夏,古乐章名。
[419] 庖厨:厨房。《孟子·梁惠王上》:“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420] 辅翼:辅佐,辅助。
[421] 具:道;方法。
[422] 固:副词,原来,本来。
[423] 贵辞让:贵,崇尚;重视。辞让,谦逊推让。
[424] 上:通“尚”,崇尚;看重。
[425] 告讦:责人过失或揭人阴私;告发。
[426] 劓:音意。割鼻。古代五种酷刑之一。
[427] 夷人之三族:夷三族,系秦、汉时代之刑名。即凡犯特殊重罪,尤其谋反、谋叛、谋大逆等十恶之罪名者,虽无犯意之联络,但基于政策上之考虑,处以诛灭三族之极刑,以收威吓惩戒之效。夷,诛灭。三族,说法不一,一说谓父母、兄弟、妻子;一说谓父族、母族、妻族;另有一说谓父、子、孙。
[428] 忠谏:忠心规劝。
[429] 深计:深入周密的谋划。
[430] 妖言:秦汉时罪名之一。
[431] 刈草菅:刈,割取。草菅,草茅。
[432] 彼其:代词,那,他。
[433] 鄙谚:俗语。
[434] 不习为吏,视已成事:不熟悉做官之事,看看以往官吏所办之事就明白了。习,熟悉;通晓。
[435] 诫:戒备,警惕。
[436] 已事:往事。
[437] 机:事物的关键;枢纽。
[438] 悬:系挂。
[439] 谕教:晓谕教诲。
[440] 智谊:智,知识。谊,同“义”,谓符合正义或道德规范。
[441] 指:旨意;意向。
[442] 服习积贯:服习,犹习惯。积贯,犹积惯;惯习。
[443] 得:适宜,得当。
[444] 若夫:至于。
[445] 庆赏以劝善:庆赏,赏赐。劝善,勉励为善。
[446] 惩恶:惩治作恶的人。
[447] 金石:本指金和美石之属。常用以比喻事物的坚固。
[448] 四时:四季。
[449] 岂顾:犹何必。
[450] “孔子曰下二句:语出《论语·颜渊篇》。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也。言使吾听讼,与众人齐等,然能先以德义化之,使其无讼。”听讼,听理诉讼;审案。犹人,和别人一样。
[451] 审取舍:审,明白,清楚。取舍,择用与弃置。
[452] 极:中正的准则。
[453] 萌:刚刚显露的发展趋势或情况;开端。
[454] 积渐:逐渐形成。
[455] 怨背:因怨恨而背离。
[456] 和亲:和睦相亲。
[457] 世主:国君。
[458] 敺:“驱”的古字,驾驭;驱使。
[459] 洽:周遍;广博。
[460] 民气:指民众的精神。
[461] 民风:民间的风尚。
[462] 德泽:恩德,恩惠。
[463] 广裕:繁庶。
[464] 怨毒:怨恨,仇恨。
[465] 仇雠:仇人;冤家对头。
[466] 及身:亲身受到。
[467] 诛绝:诛灭;灭绝。
[468] 明效大验:明效,明显的效果。验,效验,效果。
[469] 听言:谓听取谏劝之言。
[470] 礼谊:礼义。礼法道义。
[471] 观:显示。
[472] 堂:建于高台基之上的厅房。古时,整幢房子建筑在一个高出地面的台基上。前面是堂,通常是行吉凶大礼的地方,不住人;堂后面是室,住人。
[473] 陛:台阶。
[474] 众庶:百姓。
[475] 等列:等级品位。
[476] 公卿:三公九卿的简称。
[477] 公侯伯子男:即五等爵位。天子以下,公爵最大,公爵以下依次为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478] 加:超过。
[479] 投鼠忌器:想投掷东西打老鼠,又怕打坏了旁边的器物。比喻欲除害而有所顾忌。
[480] 贵臣:本指公卿大夫位高的家臣,后泛指显贵的大臣。
[481] 戮辱:受刑被辱。
[482] 黥劓之辠:黥劓,古代刑罚名。黥,墨刑,即刺字于被刑者的面额上,染以黑色,作为处罚的标志。“辠”同“罪”。
[483] 顾:《汉书·贾谊传》原文作“以”。
[484] 刑戮:受刑罚或被处死。
[485] 体貌:谓以礼相待;敬重。体,通“礼”。
[486] 厉其节:指激励其节操。
[487] 王侯三公:王侯,多指王爵与侯爵,或泛指显贵者。三公,古代中央三种最高官衔的合称。西汉以丞相(大司徒)、太尉(大司马)、御史大夫(大司空)为三公,东汉以太尉、司徒、司空 为三公。
[488] 改容:改变仪容;动容。
[489] 伯父伯舅:伯父,周王朝对同姓诸侯的称呼。伯舅,周王朝对异姓诸侯的称呼。
[490] 髡刖笞傌弃市:髡,古代剃发之刑。刖,音月,砍掉脚或脚趾,古代酷刑之一。笞,古代的一种刑罚。用荆条或竹板敲打臀、腿或背,为五刑之一。傌,古代刑罚之一。弃市,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刑。
[491] 泰迫:泰,太;过甚。迫,逼近;接近。颜师古注:“迫,迫天子也。”
[492] 不行:不施行。
[493] 无乃:相当于“莫非”“恐怕是”,表示委婉测度的语气。
[494] 徒隶:刑徒奴隶,服劳役的犯人。
[495] 退:罢黜;贬退。
[496] 赐之死:即赐死,君主命令臣下自杀。
[497] 束缚:捆绑。
[498] 系緤:捆绑。緤,古同“绁”,缚罪人的绳索。颜师古注:“谓以长绳系之也。”
[499] 输之司寇:输,转送。司寇,官名,夏殷已有之,周为六卿之一,曰秋官大司寇,掌管刑狱、纠察等事。王念孙曰:“此及下两‘司寇’,皆当作‘司空’,司空掌役使罪人之事。”
[500] 编之徒官:编,收列;列入。徒官,犹役吏。
[501] 詈骂而榜笞:詈骂,骂,用恶语侮辱人。榜笞,鞭笞拷打。
[502] 殆:大概;几乎。
[503] 宠:尊崇。
[504] 贱人:地位低下的人。
[505] 顿辱:谓揪头顿地使受辱。
[506] 遇:对待。
[507] 自为:看待自己。
[508] 官徒:官府的徒隶。
[509] 闻命则北面再拜:闻命,接受命令。北面,面向北,古礼,臣拜君,卑幼拜尊长,皆面向北行礼,因而居臣下、晚辈之位曰“北面”。再拜,拜了又拜,表示恭敬,古代的一种礼节。
[510] 自裁:自杀。
[511] 捽抑:揪住往下按。颜师古注:“捽,持头发也。抑,谓按之也。”
[512] 子大夫:国君对大夫、士或臣下的美称。
[513] 自熹:即自喜,自己爱好。颜师古注:“喜,好也,好为志气也。”
[514] 婴:颜师古注:“婴,加也。”
[515] 矜以节行:矜,注重;崇尚。节行,节操品行。
[516] 设:施用。
[517] 苟就:苟,随便;马虎。就,谋求;求取。
[518] 君上:即君主。
[519] 守圄捍敌:守圄,同“守御”,防守;防御。捍,抵御;抵抗。
[520] 城郭封疆:城郭,城墙。城指内城的墙,郭指外城的墙。亦泛指城市。封疆,指边疆。
[521] 金城:指坚固的城。
[522] 顾行:顾全德行。
[523] 守节而仗义:守节,坚守节操。仗义,主持正义。
[524] 六尺之孤:指未成年的孤儿。《论语·泰伯》:“可以托六尺之孤。”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六尺之孤,幼少之君。”邢昺疏引郑玄注:“六尺之孤,年十五已下。”
[525] 丧:丧失;失去。
[526] 顾彼之久行:颜师古注曰:“顾,反也。久谓久行之也。言何不为投鼠忌器之法,而反久行无阶级之事。”
[527] 爰盎:字丝,西汉楚人。汉文帝时,因数次直谏,被调任陇西都尉,后迁徙做吴相,吴王优厚相待。在“七国之乱”时,曾奏请斩晁错以平众怒。七国之乱平定后,封太常。后因反对景帝立梁王刘武为储君,遭到梁王忌恨,被梁王派来的刺客所杀。
[528] 中郎将:官名。秦置,汉沿用。担任宫中护卫、侍从。属郎中令。分五官、左、右三中郎署。各署长官称中郎将,省称中郎。
[529] 霸陵:即灞陵,汉文帝陵名。
[530] 峻阪:陡坡。
[531] 揽辔:挽住马缰。
[532] 怯:害怕。
[533] 千 金子不垂堂:千金子,富贵人家的子弟;家累千金的人。垂堂,靠近堂屋檐下,因檐瓦坠落可能伤人,故以此喻危险的境地。颜师古注:“言富人之子则自爱也。垂堂,谓坐堂外边,恐坠堕也。”
[534] 骑衡:如淳曰:“骑,倚也。衡,楼殿边栏楯也。”
[535] 乘危:登上或踏上危险之地,犹言冒险。
[536] 徼幸:徼,通“侥”,希望获得意外成功;由于偶然的原因而得到成功或免去灾害。
[537] 骋六飞:骋,放纵,放任。六飞,古代皇帝的车驾六马,疾行如飞,故名。
[538] 有如:如果,假如。
[539] 高庙、太后:高庙,指汉高祖刘邦。太后,指文帝之母薄太后。
[540] 幸上林:幸,封建时代称帝王亲临。上林,即上林苑,古宫苑名。
[541] 皇后、慎夫人从:皇后,指窦皇后(?—公元前135年),名漪,清河郡(今河北清河)人,出身良家,吕后时被选入宫中。后赐予代王刘恒(文帝),生有一 女刘嫖,和刘启(景帝)、刘武(梁孝王)两子。武帝建元六年卒。慎夫人,邯郸人,生卒年、家世不详,汉文帝宠妾。有美色,能歌舞,擅鼓瑟,终无子嗣。
[542] 禁中:指帝王所居宫内。汉蔡邕《独断》卷上:“禁中者,门户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故曰禁中。”
[543] 郎署:汉唐时宿卫侍从官的公署。苏林曰:“郎署,上林中直卫之署也。”如淳曰:“盎时为中郎将,天子幸署,豫设供帐待之。”
[544] 却:颜师古注:“却谓退而卑之也。坐音材卧反。”
[545] 幸:宠爱。
[546] 适:正好,恰巧。
[547] 人豕:即人彘。汉高祖宠幸戚夫人,高祖死,吕后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名曰“人彘”。事见《史记·吕太后本纪》。
[548] 居中:谓居官朝中。
[549] 调:选调;迁转。
[550] 都尉:官名。战国时始置。
[551] 晁错:公元前200年出生,卒于公元前154年,颍川(今河南禹县城南晁喜铺)人。西汉文帝时的智囊人物。文帝时,以文学任太常掌故,后历任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贤文学。后因七国之乱被腰斩于西安东市。
[552] 颍川:郡名。秦王政十七年置,以颍水得名。
[553] 太子家令:官名,太子家总管。秦属詹事,西汉同,掌仓谷饮食。东汉改属太子少傅。
[554] 寇边:侵犯边境。
[555] 上言兵事:即《言兵事书》。上言,进呈言辞。
[556] 功名:功业和名声。
[557] 合刃:犹交锋。颜师古注:“合刃,谓交兵。”
[558] 卒服习:卒,步兵。后泛指士兵。服习,谓习熟武艺。
[559] 器用:此指武器。
[560] 渐:淹没;浸泡。颜师古注:“渐读曰瀸,谓浸也。”
[561] 积石:指积聚在一起的石块。
[562] 经川丘阜:经川,流动不息的河川。颜师古注:“经川,常流之水也。”丘阜,山丘;土山。
[563] 步兵:徒步作战的士兵。
[564] 车骑二不当一:车骑,战车战马。犹今之骑兵。当,抵敌;抵挡。
[565] 曼衍相属:曼衍,连绵不绝。颜师古注:“曼衍,犹联延也。”相属,相接连;相继。
[566] 平陵相远:平陵,平地和丘陵。远,颜师古注:“远,离也。”
[567] 川谷居间:川谷,河流或河谷。居间,在其间。
[568] 仰高临下:意谓居高临下,处在高处,俯临下方。多形容处于有利的地位。
[569] 短兵:持短兵器的士兵。
[570] 阵:阵地。
[571] 长戟:古兵器名。长柄的戟。
[572] 楯:同“盾”,盾牌。
[573] 萑苇竹萧:萑苇,两种芦类植物,蒹长成后为萑,葭长成后为苇。萧,蒿类植物的一种,即艾蒿。
[574] 蒙茏:覆蔽貌;草木茂密貌。
[575] 支叶:树枝和叶子。
[576] 矛铤:矛,我国古代的主要兵器,在长柄上装以矛头,用于刺杀,殷周时矛头用青铜制成,至汉代盛行铁矛。铤,铁柄小矛。
[577] 曲道相伏:曲道,曲折的小路。伏,隐藏;埋伏。
[578] 险厄相薄:险厄,指险要阻塞之地。相薄,相迫近。
[579] 选练:选拔训练。
[580] 起居:起立与蹲下,指操练动作。
[581] 动静不集:动静,偏指行动;动作。不集,不齐,不一致。颜师古注:“集,齐也。”
[582] 趋利:求胜;取胜。
[583] 避难不毕:避难,谓避开困难。毕,迅捷。
[584] 解:通“懈”,松散;懈怠。
[585] 金鼓:四金和六鼓。四金指錞、镯、铙、铎。六鼓指雷鼓、灵鼓、路鼓、 鼖鼓、鼛鼓、晋鼓。金鼓用以节声乐,和军旅,正田役。颜师古注:“鼓所以进众,金所以止众也。”
[586] 勒卒:部署、操练士卒。
[587] 兵不完利:兵,兵器。完利,指坚固锋利。
[588] 甲不坚密:甲,用皮革、金属等制成的护身服。坚密,坚固致密。
[589] 袒裼:脱去上衣,裸露肢体。
[590] 矢:即箭,以木或竹制成。
[591] 镞:箭头。
[592] 省兵:颜师古注:“省,视也。”王先谦曰:“兵谓器械。”
[593] 器械:指武器。
[594] 予:给与。
[595] 四者:《汉书·晁错传》原文作“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596] 异势:形势或态势不同。
[597] 险易异备:险易,险阻与平坦。异备,措施或防备不同。
[598] 卑身:犹言屈身、伏身。
[599] 形:情况;样子。
[600] 敌国:地位或势力相等的国家。
[601] 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
[602] 中国:上古时代,我国华夏族建国于黄河流域一带,以为居天下之中,故称中国,而把周围其他地区称为四方。后泛指中原地区。此指汉朝。
[603] 伎艺:技艺,指手艺或艺术表演等。
[604] 山阪:即山坡。
[605] 溪涧:指两山之间的河沟。
[606] 弗与:不如。颜师古注:“与犹如。”
[607] 倾侧:崎岖不平。
[608] 且驰且射:且,约相当于“又……又……”。驰,车马疾行,奔驰。射,射箭。
[609] 罢劳:疲劳;疲惫。
[610] 困:阻碍。
[611] 长技:擅长的本领。
[612] 易地:平地。
[613] 轻车突骑:轻车,古代兵种名,士兵均驾车作战,故名。突骑,用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颜师古注:“突骑,言其骁锐,可用冲突敌人也。”
[614] 挠乱:扰乱,搅乱。
[615] 疏:颜师古注:“疏亦阔远也。”
[616] 格:抗拒,抵御。
[617] 相杂:相间;交相混杂。
[618] 往来:来去,往返。
[619] 什伍:古代军队编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称什伍。
[620] 材官驺发:材官,武卒或供差遣的低级武职。颜师古注:“材官,有材力者。”驺发,发射良箭。驺,通“菆”,好箭。颜师古注:“驺谓矢之善者也。《春秋左氏传》作菆字,其音同耳……驺发,发驺矢以射也。”
[621] 矢道同的:矢道,箭飞行的路线。的,箭靶的中心。
[622] 革笥木荐:革笥,皮革制成的甲胄。孟康曰:“革笥,以皮作如铠者被之。”木荐,木板制的防御武器,形如盾。
[623] 支:抗拒。
[624] 去就相薄:去就,离去或接近。相薄,相搏击。
[625] 给:连及。颜师古注:“给,谓相连及。”
[626] 俯仰:亦作“俯卬”,形容时间短暂。
[627] 跌而不振:跌。失足。颜师古注:“跌,足失据也。”振,奋起;振作。
[628] 无及:来不及。
[629] 万全:万无一失;绝对安全。
[630] 胡义渠蛮夷:胡,古代称北方和西方的民族如匈奴等为胡。对西域诸国,汉、魏、晋、南北朝人皆称曰胡(包括印度、波斯、大秦等),唐人对印度则不称胡。义渠,古代民族名,西戎之一,也作“仪渠”,分布于岐山、泾水、漆水以北今甘肃庆阳及泾川一带。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
[631] 归谊:归义,归附正义。
[632] 絮衣:绵衣。
[633] 利矢:锋利的箭。
[634] 益以边郡之良骑:益,增加。边郡,靠近边境的郡邑。良骑,良马。
[635] 令明将能知者习俗:《汉书·晁错传》原文作“令明将能知其习俗”。明将,良将,贤明的将领。
[636] 和辑:和睦团结。
[637] 通道:大路,畅通之路。
[638] 材官:秦汉始置的一种地方预备兵兵种。
[639] 相表里:即“相为表里”,谓内外互相配合,共为一体。
[640] 衡:颜师古注:“衡即横耳。”
[641] 嘉:嘉许。
[642] 玺书:秦以后专指皇帝的诏书。
[643] 宠荅:荅,通“答”,指皇帝对臣下有嘉许之意的答复。
[644] 守边:守卫边境。
[645] 劝农力本:劝农,鼓励农耕。力本,谓致力于农业生产。古代以农为本,故称。
[646] 胡貉:亦作“胡貊”,古代称北方各民族。
[647] 扬粤:即扬越,我国古族名,百越的一支,战国至魏晋时为对越人的泛称。
[648] 戍卒:戍守边疆的士兵。
[649] 贪戾:贪婪暴戾。
[650] 且夫:犹况且,承接上文,表示更进一层的语气。
[651] 禽:“擒”的古字,俘获,被俘,制伏。
[652] 积死:病死。积,通“渍”,疾病。
[653] 积阴:指酷寒之气。
[654] 其性能寒:性,身体;体质。能寒,耐得寒冷。
[655] 偾:音愤。倒覆;僵仆。服虔曰:“偾,仆也。”
[656] 弃市:《礼记·王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刑。
[657] 谪发:贬谪并发配。
[658] 谪戍:因罪而被遣送至边远地方,担任守卫。
[659] 守战:防守与进攻。
[660] 降北:投降败逃。
[661] 守固:防守得牢固。
[662] 拜爵:封授官爵。
[663] 财卤:掳掠的财物。卤,通“掳”。
[664] 蒙矢石:蒙,冒着;顶着。矢石,箭和垒石,古时守城的武器。
[665] 赴汤火:即赴汤蹈火,敢于投入沸水,跳进烈火。比喻不避艰险。
[666] 视死如生:亦作“视死若生”,把死去看做活着一样,形容不怕死。
[667] 万死:死一万次,形容冒生命危险。
[668] 铢两:一铢一两。比喻微小。
[669] 死事:指死于国事。
[670] 不得一算之复:算,指征税计钱多少的单位,一算为百二十钱。复,谓免除徭役或赋税。
[671] 陈胜:字涉,楚国阳城县(今河 南登封东南)人。秦朝末年反秦义军的首领之一。
[672] 行戍,赴戍役。
[673] 大泽:即大泽乡,古地名,在今安徽宿县南蕲县集西的小刘村。
[674] 先唱:率先倡导。
[675] 威劫:威逼,胁迫。
[676] 甘水:质味美好的水。
[677] 转徙:辗转迁移。
[678] 生业:犹生涯;生活。
[679] 南亩:谓农田。南坡向阳,利于农作物生长,古人田土多向南开辟,故称。
[680] 行猎:游猎;打猎。
[681] 塞下:边塞附近,亦泛指北方边境地区。
[682] 当燕代:当,介词,相当于“在”。燕代,战国时燕国、代国所在地。泛指今河北西北部和山西东北部地区。
[683] 上郡、北地:上郡,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肤施县(在今陕西榆林市南)。两汉沿置,郡治未变。北地,郡名,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 义渠县(在今甘肃庆阳市西南),辖地约在今陕西、甘肃、宁夏一带。
[684] 备:防备;戒备。
[685] 才:刚刚。
[686] 罢:返回。
[687] 连年:接连多年。
[688] 将吏:军官。
[689] 田作:耕作。
[690] 深堑:深沟。
[691] 田器:农具。
[692] 募:募集;招求。
[693] 丁:旧时指到了服劳役年龄的人。
[694] 拜爵:封授官爵。
[695] 禀食:谓官家给食。
[696] 若:或;或者。
[697] 匹敌:配偶。
[698] 禄利:爵禄之利;利禄。
[699] 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与之:颜师古注:“言胡人入为寇,驱略汉人及畜产,而它人能止得其所驱者,令其本主以半赏之。”
[700] 县官为赎其民:颜师古注:“此承上句之言,谓官为备价赎之耳。”
[701] 邑里:指乡里的人民。
[702] 德:感恩;感激。
[703] 全:保全。
[704] 相万:相差万倍,极言相差之大。
[705] 实边:充实边疆。
[706] 屯戍:驻防。
[707] 相保:互相救助;共同保卫。
[708] 系虏:掳获;俘获。
[709] 名称:名声。
[710] 秦之行怨民:颜师古注:“言发怨恨之人使行戍役也。”
[711] 广虚:空旷。
[712] 营:建造。
[713] 制里割宅:里,古代地方行政组织。自周始,后代多因之,其制不一。割宅,划分住宅区。
[714] 阡陌:田野,垄亩。
[715] 筑室:建筑屋舍。
[716] 器物:器具和货物。
[717] 医巫:治病的人。古代医生往往兼用巫术治病,故称。
[718] 卹:救济。
[719] 相从:在一起。
[720] 习:教习,训练。
[721] 应敌:迎击来敌。
[722] 卒伍:古人军队编制,五人为伍,百人为卒。
[723] 军正:王先谦曰:“正即政字。《通鉴》作‘军政’”。
[724] 服习:习惯。
[725] 同游:互相交往。
[726] 共事:在一起做事。
[727] 欢爱:欢悦;喜爱。
[728] 劝:奖勉;鼓励。
[729] 威:震慑,使知畏惧而服从。
[730] 还踵:旋踵;转身。
[731] 贤良文学:汉代选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始于汉文帝(文帝时称“贤良方正”)。
[732] 亲策:皇帝亲自主持策问。
[733] 施及方外:施,颜师古注:“施,延也。”方外,域外;边远地区。
[734] 厥:代词,其。
[735] 比善戮力:比善,和睦亲善。戮力,勉力;并力。
[736] 翼:辅佐,帮助。
[737] 失德:过错;失误。
[738] 直言极谏:谓以正直的言论谏诤。古时多用于臣下对君主。
[739] 匡:纠正;扶正。
[740] 不逮:不足之处;过错。
[741] 永惟:深思;常念。
[742] 阙:缺误;疏失。
[743] 隐:隐讳;隐瞒。
[744] 诏策:即诏书。
[745]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之君,夏禹、商汤、周文(武)王。
[746] 合谋相辅:合谋,共同谋议。相辅,相辅助;相配合。
[747] 人情:人心,众人的情绪、愿望。
[748] 扶:支援;帮助。
[749] 逸:闲适;安乐。
[750] 内恕及人:颜师古注:“以己之心揆之于人也。”
[751] 望:景仰。
[752] 和亲:和睦相亲。
[753] 名位:名誉与地位。
[754] 佐:指辅佐者。
[755] 功力:功劳;功业。
[756] 辑:颜师古注:“辑与集同。辑,和也。”
[757] 资:条件。
[758] 进:超过。
[759] 末涂:指王朝末期。
[760] 谗贼:指好诽谤中伤残害良善的人。
[761] 过度:超越常度。
[762] 耆欲无极:耆欲,嗜欲。无极,无穷尽;无边际。
[763] 矜奋:以勇气自恃;骄傲自大。
[764] 恐谀:慑于权势而巴结奉承。
[765] 骄溢纵恣:骄溢,骄傲自满。纵恣,肆意放纵。
[766] 喜意:喜悦的心情。
[767] 怒心:愤怒之心。
[768] 烦憯: 繁杂严酷。
[769] 暴酷:暴虐残酷。
[770] 寒心:战栗,恐惧。
[771] 狱官主断:狱官,主持刑狱的官吏。主断,专断,决断。
[772] 自恣:放纵自己,不受约束。
[773] 瓦解:瓦片碎裂。比喻崩溃或分裂、分离。
[774] 各自为制:犹言各自为政。
[775] 中节:中期。
[776] 宗室:特指与君主同宗族之人,犹言皇族。
[777] 逋逃:逃亡;流亡。
[778] 走心:离心;变心。
[779] 绝祀:断绝祭祀,谓亡国。
[780] 大中大夫:即太中大夫,官名,秦置,汉以后各代多沿置。
[781] 削:削减。
[782] 后吴、楚反:此指吴楚七国之乱。
[783] 窦婴:西汉大臣,字王孙,观津(今河北衡水东)人,窦太后之侄。
[784] 诏召入见:诏召,君主下令召唤。入见,入宫进见,入朝谒见。
[785] 计安山:《汉书·晁错传》原文作“计安出”。
[786] 遗书:投书;寄信。
[787] 谪:惩罚。
[788] 血刃:血沾刀口,谓杀戮。
[789] 默然:沉默不语貌。
[790] 顾诚何如:意谓看看实际情况如何。
[791] 谢:道歉。
[792] 中尉:官名,战国时赵置,负责选任官吏。
[793] 绐载行市:绐,欺诳。行市,巡视市中。颜师古注:“诳云乘车案行市中也。”
[794] 衣朝衣:衣,穿(衣服)。朝衣,君臣上朝时穿的礼服。
[795] 东市:汉代在长安东市处决判死刑的犯人。后以“东市”泛指刑场。
[796] 谒者仆射邓公:谒者仆射,官名,谒者的长官。邓公,成固人,善于出谋划策,汉景帝时任谒者仆射,后拜城阳中尉。建元年间,汉武帝招揽人才,被公卿推荐,官至九卿,一年后托病免职回家。
[797] 校尉:军职名。其地位略次于将军,并各随其职务冠以各种名号。
[798] 不:同“否”。
[799] 拑口:因有所顾忌而闭口不言。
[800] 京师:指朝廷。
[801] 卒被大戮:卒,颜师古注:“卒,竟也。”大戮,谓杀而陈尸示众。
[802] 杜:堵塞,封闭。
[803] 喟然长息:喟然,感叹、叹息貌。长息,长叹。
[804] 恨: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