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题解
《管子》是一部托名管仲的论文集。非一人所作,亦非成于一时。究竟各篇何人所作和作于何时,已无记载可考,后世多认为成书于战国中后期。西汉刘向在校定群书时,原有《管子》书三百八十九篇及其他有关管子篇文一百七十五篇,除其重复,定著为八十六篇。其后散失十篇,今存七十六篇。
《管子》内容丰富而宏博,包括政治、法律、经济、军事、哲学、伦理、历史及自然科学等方面。它以齐国法家政治思想为主导,兼融道家、儒家、兵家、阴阳家、农家、轻重家的学说。其中《牧民》《形势》《权修》《乘马》等篇存有管仲遗说。《轻重》等篇是中国古代典籍中阐述经济问题篇幅较多的著作,在生产、分配、交易、消费和财政等方面均有所论述。《心述》《白心》《内业》等篇,保存了一部分道家关于“气”的学说。《水地》篇提出了以“水”为万物根源的思想。《度地》篇专论水利,《地员》篇专论土壤。注释有唐房玄龄注(今皆认为尹知章注)、清戴望《管子校正》和今人郭沫若等的《管子集校》等。
《管子》对各家学说都有借鉴,但处处以天道人心为上,以刑法礼教为辅助。《管子》把“道”看成是天地万物的“大法”。在《霸言》篇中 说:“立政出令用人道,施爵禄用地道,举大事用天道。”把“道”作为立法依据,在《心术》篇说:“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乎道。”《管子》在历史上最早提出了“以人为本”的民本思想,“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霸言》)。
《群书治要》从《管子》的《牧民》《形势》《权修》《立政》《七法》《五辅》《法法》《中匡》《小匡》《霸形》《霸言》《戒》《君臣》《小称》《治国》《桓公问》《形势解》《板法解》《明法解》《轻重》等二十篇中节录了部份内容,约一万余字,成为魏徵等向唐太宗进谏的重要理论依据。
《管子》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贞观政略的理论来源。很多政治措施都从《管子》借鉴而来,如“均田制”借鉴于“均田分力”;如士农工商四民分业定居等。李世民有些话直接是从《管子》中来的,如“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成熟),则兆庶(百姓)非国家所有”(《贞观政要》卷八)、“家给人足,本借于农。纵使瓦砾尽作隋珠,沙石皆为和璧,珍宝满目,何解饥寒”(《册府元龟》卷一五七)。
作者简介
管仲(?—公元前645年),名夷吾,字仲,谥敬,故又称管敬仲。周王同族姬姓之后,生于颍上(颍水之滨)。青年时曾经商、从军,又三度担任小官,均被辞。齐襄公时,与挚友鲍叔牙同为齐国公室侍臣。周庄王十二年(公元前685年),在齐国内乱中,助公子纠同公子小白(齐桓公)争夺君位失败。虽一度为齐桓公所忌恨,终以经世之才,经鲍叔牙力荐,被桓公重用为卿,主持国政,并在齐国进行改革。在政治方面,整顿行政区划和机构:把国都划分为二十一个乡,其中工商乡六个,乡民专营本业,不服兵役,农乡十五个,乡民平时种田,战时当兵;国都以外分为五属,设各级官吏管理;在军事方面,“作内政而寄军令”,实行兵民合一、军政合一的政策,又组建三军,在每年春秋之际,通过狩猎训练军队,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在经济方面,革新了赋 税制度,主张按土地好坏分等征税,适当征发力役,禁止掠夺家畜,并用官府力量发展盐铁业,铸造和管理货币,调剂物价。经过管仲的一系列改革,齐国国力大振。此后辅佐桓公以“尊王攘夷”为号召,拥护西周王室,北攻山戎,救邢存卫,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齐桓公成为春秋时代的第一位霸主。管仲因有殊勋于齐,被桓公尊为“仲父”。
牧民 [1]
题解
“牧民”为《管子》第一篇,讲治国治民的大纲原则,把“礼”“义”“廉”“耻”看作是治国立政的“四维”,认为“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特别强调政令要顺应民心,君主要以身作则。
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 [2] ,守 [3] 在仓廪 [4]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 [5] ,四维 [6] 张则君令行。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
译文
凡拥有国土、治理民众的国君,其要务在于依顺四季的农时督课农事,其职责在于保证粮仓的储备。粮仓充实,人民才懂得礼节;衣食丰足,人民才知道荣辱。在上者遵守礼法,六亲才能团结稳固; “四维”能够伸张,君主的政令才可顺利推行。“四维”不能伸张,国家就会灭亡。立国有四维,其中一维断绝,国家就会倾斜;其中二维断绝,国家就会危险;其中三维断绝,国家就会翻覆;四维全都断绝,国家就会灭亡。倾斜了可以将它扶正,危险了可以使它安定,翻覆了可以将它兴起,灭亡了就无法再恢复了。
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政之所行 [7] (本书行作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 [8] ,我逸乐 [9] 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 [10] ,我存安 [11] 之;民恶灭绝,我生育 [12] 之。能逸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恐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 [13] 危矣。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与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译文
所谓“四维”,一是礼,二是义,三是廉,四是耻。政事所以能推行,在于顺应民心;政事所以会废弛,在于违逆民心。民众厌恶忧劳,我就使他们安乐;民众厌恶贫贱,我就使他们富贵;民众厌恶危险急难,我就使他们生存安定;民众厌恶牺牲绝后,我就使他们生养繁衍。国君如果能让民众安乐,民众就情愿为他忧劳;能让民众富贵, 民众就情愿为他忍受贫贱;能让民众平安,民众就情愿为他冒险;能让民众生养繁衍,民众就情愿为他牺牲生命。所以刑罚不足以使民心畏惧,杀戮也不足以使民众心服。因此刑罚繁苛而民心不惧,那么政令就不能推行了;杀戮众多而民心不服,那么君主的地位就危险了。因此,顺从民众上述的四种愿望,远方的人自会前来亲附;实行民众厌恶的四种事情,亲近的人也会叛离。由此可知,施与民众就是取于民众,这是为政的法宝。
措 [14] 国于不倾之地,积 [15] 于不凋 [16] (凋作涸)之仓,藏于不竭之府,下令于 [17] 流水之原,使民于不争之官,明必死之路,开必得之门,不为不可成,不求不可得,不处不可久,不行不可复。措国于不倾之地,授有德也;积于不凋之仓,务五谷 [18] 也;藏于不竭之府,养桑麻 [19] 、育六畜 [20] 也;下令于流水之原,令顺民心也;使民于不争之官,使民各为其所长也;明必死之路,严刑罚也;开必得之门,信庆赏 [21] 也;不为不可成,量民力也;不求不可得,不强 [22] 民以其所恶也;不处不可久,不偷 [23] 取壹世 [24] 也;不行不可复,不欺其民也。
译文
把国家建立在稳定的基础上,把粮食积存在取之不尽的仓廪,把物资贮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库,下达政令就像水从源头流下一 样,派遣民众从事互不相争的行业;明示百姓犯罪必死的道路;向百姓开启有功必赏的大门;不做不能成功的事;不求不能得到的东西,不处在难以持久的位置,不去做不可重复的事情。把国家建立在不倾覆的基础上,就是要授权给有道德的人,把粮食积存在取之不尽的仓廪,就是要致力于五谷的生产,把物资贮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库,就是要种植桑麻,饲养六畜;下达政令像水从源头流下一样,是要使政令顺应民心;派遣民众从事互不相争的行业,就是让民众各自都能发挥所长;明示百姓犯罪必死的道路,就是要严格执行刑罚;敞开有功必赏的大门,就是要奖赏有信;不做不能成功的事,就是要衡量百姓的承受能力;不求不能得到的东西,是指不强迫民众去干他们厌恶的事;不处在难以持久的位置,是说不苟安于一时,而要有长久打算;不去做不可重复的事情,是说不要欺骗民众。
如地如天,何私 [25] 何亲?如月如日,维君之节。御人之辔,在上之所贵 [26] ;导民之门,在上之所先 [27] ;召 [28] 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 [29] 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无蔽汝 [30] 恶,无异汝度,贤者将不汝助。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谓圣王。城郭沟渠 [31] ,不足以固守;兵甲勇力,不足以应敌;博地 [32] 多财,不足以有众,唯有道者,能备患 [33] 于未形 [34] 也。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人(人作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 [35] ,无私者可置以为政 [36] ,审 [37] 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缓者后于事,吝 [38] 于财者失所亲,信小人者失士。
译文
要像天覆地载一样,没有亲疏的分别;要像日月一样普照万物,这才是君主治国的准则。统御万民的关键,在于君主所重视的;引导百姓的门户,在于君主所提倡的;引导万民的途径,在于君主所爱好和厌恶的。所以,君主追求之物,臣下就想得到;君王爱吃的美味,臣下就想尝试;君王喜好的事情,臣下就想实行。不要隐藏你的过错,不要擅改你的法度,否则,贤者将不会帮助你。在室内讲话,要让满室人都听到;在堂上讲话,要让满堂人都听到,能这样开诚布公,才称得上是圣明的君王。仅凭城墙和护城河,不足以坚守城池;仅凭武器精兵,不足以应对敌人;仅凭地广财多,不足以拥有百姓;只有有道德的君主才能防患于未然。天下不怕没有良臣,只怕没有明君去任用他们;天下不怕没有财货,只怕没有贤德的人去分配它们。因此,知时务者,可以立为长官;没有私心者,也可以立为长官;通晓天下时势、懂得国家财用,又能任用官吏者,可以奉为国君。做事怠惰的人,总是落后于形势;吝啬财物的人,就会失去他的亲信;信任小人的人,往往会失去贤士。
形势 [39]
题解
“形势”,本指地之势因形而成、人之势因权位而定。全篇讲的是管理政事的规律。强调必须按天道办事,掌握了天道,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成功,得民心才能形盛而势固。本书所选一节,说明为君者的言行举止都应考虑长远。
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凡言而不可复,行而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 [40] 也。
译文
说一次而不可再说的话,君主就不说;做一次而不可再做的事,君主就不做。凡是不可重复的话,不可再做的事,都是君主最大的禁忌。
权修 [41]
题解
“权修”意为以权治国之道。“修”意为“治”。本篇论述执政者应慎重使用权柄,国君、官吏应如何惜民力、薄赋敛、明赏罚、实仓廪、重教化。
万乘之国 [42] ,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 [43] 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 [44] ,官不可以无长 [45] ;操民命,朝不可以无政。地博而国贫者,野不辟 [46] 也;民众而兵弱者,民无取 [47] 也。故末产 [48] 不禁,则野不辟;赏罚不信,则民无取。野不辟,民无取,外不可以应敌,内不可以固守。地辟而国贫者,舟舆 [49] 饰,台榭广也;赏罚信而兵弱者,轻 [50] 用众,民使劳也。民劳则力竭,赋敛 [51] 厚则下怨上,民力竭则令不行。下怨上,令不行,而求敌勿谋 [52] 己,不可得也。
译文
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其军队不可以没有主帅;国土辽阔广大,其乡野不可以没有官吏;百姓众多,百官不可以没有首长;掌握人民的命运,朝廷不可以没有法令制度。土地辽阔但国家贫困,是因为荒野还没有开辟;百姓众多但军队不强,是因为百姓无人督促。所以,不限制工商业,荒野就得不到开辟;赏罚无信,百姓就得不到督促。荒野得不到开辟、百姓得不到督促,对外不能抵御敌人,对内不能固守疆土。土地已开辟而国家依旧贫困,是因为君王的车船过于雕饰,楼阁台榭过于繁多;赏罚有信而兵力依旧不强,是因为随便役使民力,使百姓劳苦不堪。百姓劳苦则民力衰竭。赋税繁重,百姓就会怨恨君主;民力衰竭,政令就不能推行。百姓怨恨君主,政令也不能推行,如此而想要敌国不图谋侵犯自己,是不可能的。
欲为 [53] 天下者,必重 [54] 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力。无以畜 [55] 之,则往 [56] 而不可止也;无以牧 [57] 之,则处而不可使也。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民众而可壹 [58] ,则有以牧之也。见其可也,喜之有征 [59] ;见其不可也,恶之有刑。赏罚信于其所见,虽其所不见,其敢为之乎?见其可也,喜之无征;见其不可也,恶之无刑。赏罚不信于其所见,而求其所不见之为之化,不可得也。
译文
想要治理天下者,必须珍惜本国的国力;想要治理国家者,必须珍惜本国的国民;想要治理百姓者,必须珍惜民力,不能用尽。没有土地来收留人民,人民就会离去而不可阻止;没有办法治理百姓,百 姓留下来也不能被役使。远方的人来归附而不离去,是因为有收留他们的土地;百姓众多而可以步调一致,是因为有管理他们的方法和制度。见到民众行为正当,感到欢喜就应该给予赏赐;见到民众行为不正当,感到厌恶就应该予以惩罚。君主对他所见到的能够赏罚分明,那么即使君主看不到,那些不被看到的人还敢为非作歹吗?见到民众行为正当,感到高兴却不予赏赐;见到民众行为不正当,感到厌恶却不予惩罚。对所见到的都不能赏罚不明,却希望他看不到的人受到教化,是不可能的。
地之生财有时,民之用力有倦,而人君之欲无穷。以有时与有倦,养无穷之君,而度量 [60] 不生于其间,则上下相疾 [61] 矣。故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正 [62] (正作止),国虽小必安;取于民无度,用之无正(正作止),国虽大必危。身者,治之本也。故上不好本事 [63] ,则末产不禁;末产不禁,则民缓于时事 [64] 而轻地利 [65] ;轻地利而求田野之辟,仓廪之实,不可得也。商贾 [66] 在朝,则货财上流;妇言 [67] 人事,则赏罚不信;男女无别,则民无廉耻,而求百姓之安 [68] (安下有难字),兵士之死节 [69] ,不可得也。
译文
土地生产财物有一定的时节,人民付出劳力也有倦怠的时候,而人君的欲望却没有止境。用通过一定时间生产的财物和出力有倦的民众,来奉养欲望没有穷尽的君主,如果这其间没有一定的限 度,那么君主和百姓之间就会相互怨恨。所以,对人民的征收有限度,使用民力有节制,国家虽小,也必然安定;对人民的征收没有限度,使用民力没有节制,国家虽大,也必然危殆。修身,是治国的根本。所以,君主不重视农业,工商业就不能得到限制;工商业得不到限制,人民就会怠慢于四时的农事而轻视土地之利;轻视土地之利,却希求田野的开垦、仓廪的充实,是不可能的。商人在朝做官,财货就会流向上层;后妃妻妾议论政事,赏罚就不能守信;男女没有界限,人民就没有廉耻。如此,却希望百姓不避祸难、兵士为国捐躯,是办不到的。
朝廷不肃,贵贱不明,长幼不分,度量 [70] 不审 [71] ,衣服无等 [72] ,下贱侵节 [73] (下贱侵节作上下凌节),而求百姓之尊 [74] 主政令,不可得也。上好诈谋闲欺 [75] ,臣下赋敛竞得,使 [76] 民偷壹 [77] ,则百姓疾怨 [78] ,而求下之亲上,不可得也。有地不务本事,君国 [79] 不能壹民,而求宗庙社稷 [80] 之无危,不可得也。一年之计,莫如树 [81] 谷 [82] ;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83] 。
译文
朝廷不整肃,贵贱不分明,长幼无区别,法度不详明,服制无等差,上下逾越法度,然而却希望百姓遵从君主的政令,是办不到 的。君主喜好诡诈欺骗,臣下竞相搜刮聚敛,役使百姓贪图一时之快,百姓就会怨恨,然而却希望百姓亲近君主,是办不到的。拥有土地而不致力于农事,统治国家而不能使人民和合一致,然而却希望国家没有危机,是办不到的。做一年的打算,没有比种谷物更好的了;做十年的打算,没有比种树更好的了;做一生的打算,没有比培育人才更好的了。
立君 [84] (立君作立政)
题解
“立政”篇之“立”通“莅”字。莅政即国君临政之道,本篇主要论述制定典章制度的原则。国君临政所审有三:一是德当其位,二是功当其禄,三是能当其官。另外还有“四固”“五经”等治政原则和富国之道。
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 [85] 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此三本者,治乱之原 [86] 也。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于尊位 [87] ;功力 [88] 未见于国者,则不可与 [89] 重禄 [90] ;临事 [91] 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故德厚而位卑者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宁过于君子,而无失于小人。过于君子,其为怨浅矣;失于小人,其为祸深矣。
译文
君主所应注意的问题有三个:一是臣子的德行与他的爵位不相称,二是臣子的功劳与他的俸禄不相称,三是臣子的能力与他 的官职不相称。这三个根本问题是国家安定与动乱的根源。所以,国中有德义尚未显明于朝廷的人,就不可以加封尊贵的爵位;功绩没有表现于国内的人,就不可以赐予丰厚的俸禄;治理政事不能取信于民的人,就不可以让他担任高官。所以,使德行深厚者地位卑下,叫做失当;使德行卑薄者地位尊贵,叫做错误。宁可任用君子失当,也不可错误使用小人。任用君子失当,造成的怨恨浅;错误使用小人,造成的祸患深。
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位 [92] (位作德)不至仁,不可授国柄 [93] ;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三曰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 [94] ;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赋敛,不可与都邑 [95] 。此四务者,安危之本也。故曰:“卿相 [96] 不得众,国之危也;大臣不和同 [97] ,国之危也;兵主不足畏,国之危也;民不怀其产,国之危也。”故大德至仁,则操国得众;见贤能让,则大臣和同;罚不避亲贵,则威行于邻敌;好本事,务地利,则民怀其产矣。
译文
君主所应谨慎对待的问题有四:一是标榜道德但却做不到仁,这样的人不可授予国家大权;二是见到贤者而不能谦让,这样的人不可赐予高贵的爵位;三是执行刑罚时却避开亲戚、权贵,这样的人不可让他统率军队;四是不重视农业、不注重地利,而随意征收赋税,这样的人不可让他担任地方长官。这四条要务是国家安危的根本。所以说,卿相得不到大众的拥戴,是国家的危险;大臣不和睦同 心,是国家的危险;军中主帅不足以使人敬畏,是国家的危险;百姓不关心自己的生产,是国家的危险。因此,有大德而又做到仁爱,执掌国政就能得到大众的拥戴;见到贤者能够谦让,那么大臣之间就会和睦同心;执行刑罚而不避开亲戚、权贵,那么国家的威势就可以传布到邻近的敌国;重视农业,注重地利,那么百姓就会关心自己的生产。
七法 [98]
题解
“七法”意为七种为政、治国、治军的原则。它指则、象、法、化、决塞、心术、计数七个方面,而侧重于治军问题。本书所选内容,为论述赏功罚过的重要性。
言是而不能立,言非而不能废;有功而不能赏,有罪而不能诛 [99] 。若是 [100] 而能理民 [101] 者,未之有也。是必立,非必废,有功必赏,有罪必诛。若是,治安 [102] 矣。
译文
言论正确的人不能被任用,言论错谬的人不能被斥退;对有功劳的人不能奖赏,对有罪过的人不能惩罚。如此而能治理百姓的,从来没有过。言论正确的人必定被任用,言论错误的人必定被斥退;有功必定奖赏,有罪必定惩罚。如此,国家就会太平安定。
五辅 [103]
题解
“五辅”指德、义、礼、法、权五种治国的措施。本篇第二段指出:“德有六性,义有七本,礼有八兴,法有五务,权有三度”。五辅即概括此五项重大措施。这五项措施,都是为了实现以人为本的原则。本书所选为此篇的总述性的文字。
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 [104] 广誉 [105] 、厚功大业、显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 [106] 者,未之尝闻也。暴主之所以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于天下,非失人者,未之尝闻也。今有土之君,皆处欲安,动欲威,战欲胜,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 [107] 诸侯,而不务得人,是以小者兵挫 [108] 而地削 [109] ,大者身死而国亡。故曰:“人不可不务也。”此天下之极也。
译文
古代的圣王,能得到盛大的名声和广泛的赞誉,建立丰功伟绩,显扬于天下,不被后代所忘记,而不是因为获得人心,这是从未 听说过的。暴君之所以失去国家,危害社稷,颠覆宗庙,被天下人所灭亡,而不是因为失去人心,这也是从未听说过的。现在拥有国土的君主,都希望闲居时能安定,行动时有威严;作战能获胜,防守能坚固。实力强大的想能称王天下,实力小一点的想称霸诸侯,但他们却不致力于得到人心。因此,他们小则兵败地削,大则身死国亡。所以说,人心不可不注重,这是天下最重要的问题。
曰:然则得人之道,莫如利之;利之道,莫如教之。故善为政者,田畴 [110] 垦而国邑 [111] 实,朝廷闲 [112] 而官府治,公法 [113] 行而私曲 [114] 止,仓廪实而囹圄 [115] 空,贤人进而奸民 [116] 退。其君子 [117] 上 [118] 忠正而下 [119] 谄谀,其士民 [120] 贵武勇 [121] 而贱得利,其庶人 [122] 好耕农 [123] 而恶饮食,于是财用足而食饮薪菜饶。是故上必宽裕而有解舍 [124] ,下必听从而不疾怨 [125] 。上下和同而有礼义,故处安而动威,战胜而守固。
译文
那么争取人心的方法,莫如给人民以利益;让人民得到利益的方法,莫如教化他们。所以,善于执政的人,能使田野得到开垦而城邑变得殷实,朝廷安闲无事而官府治理有方,国法推行而偏私不正之风得以禁止;粮仓充实而监狱空虚,贤人得到进用而奸民则被斥退;官吏崇尚忠诚正直而鄙视巴结奉承,军民重视威武勇猛而鄙视贪得私利,百姓欢喜务农而厌恶饮食奢靡。于是财用充足而饮食、薪柴、 菜蔬丰富。因此,国君一定会宽宏大度而减免徭役,臣民一定服从而不怨恨国君,上下和睦同心而有礼义。所以国君才能闲居时安定而行动有威严,作战可得胜而防守可坚固。
不能为政者,田畴荒而国邑虚,朝廷凶而官府乱,公法废而私曲行,仓廪虚而囹圄实,贤人退而奸民进。其君子上谄谀而下忠正,其士民贵得利而贱武勇,其庶人好饮食而恶耕农。于是财用匮 [126] 而食饮薪菜乏,上弥 [127] 残苟 [128] 而无解舍,下愈覆鸷 [129] 而不听从(旧无其庶人至听从三十七字。补之),上下交引而不和同。故处不安而动不威,战不胜而守不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以此观之,则政不可不慎也。
译文
不善于执政的人,使得田地荒芜而城邑空虚;朝廷险象环生而官府混乱不堪;国法废弛而偏私不正之风盛行,仓库空虚而监狱暴满,贤人隐退而奸民进用;官吏崇尚阿谀奉承而鄙视忠诚正直,士民注重贪得私利而轻视勇武,百姓喜好大吃大喝而厌恶农耕,于是财用匮乏而饮食、薪柴、菜蔬不足;国君更加残暴苛刻而不减免徭役,臣民更加刁蛮狠戾而不服从,上下互相牵制而不和睦同心。因此国君闲居不安乐,行动无威严,战而不胜,防而不固。所以,小则兵败失地,大则身死国亡。由此看来,国家的政事不可不慎重啊!
法法 [130]
题解
“法法”主要讨论法令执行中的原则问题。如:法令已出不能轻易废除;“刑廉而不赦”,不轻易赦免罪犯;“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即使圣人,也不能废除法令而使国家得到治理。
闻贤而不举,殆 [131] 也;闻善而不索 [132] ,殆也;见能而不使,殆也;亲仁 [133] 而不固,殆也;同谋 [134] 而离,殆也。人主不周密,则正言直行 [135] 之士危;正言直行之士危,则人主孤而无内 [136] ;人主孤而无内,则人臣党而成群。使人主孤而无内,人臣党而成群者,此非人臣之罪也,人主之过也。号令已出又易之,礼义已行又止之,度量已制又迁 [137] 之,刑法已措 [138] 又移 [139] 之,如是,则赏庆虽重,民不劝也;杀戮虽繁,民不畏也,使贤者食于能,斗士 [140] 食于功。贤者食于能,则上尊而民从;斗士食于功,则卒轻患而傲敌。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而主安矣。
译文
听到有才德的人却不举用,国家会危险;听到有善行的人不去访求,国家会危险;见到有能力的人而不任用,国家会危险;亲近仁德之人而信心不坚定,国家会危险;共同谋事而又相背离,国家会危险。国君行事不周密,正言直行的人就会危险;正言直行的人危险,国君就会孤立而无亲信;国君孤立而无亲信,那么臣下就会结党组派。使国君孤立而无亲信,臣下结党组派,这不是臣下的罪过,而是君主的过错。号令已发出又更改,礼义已实行又废止,法度已制定又变动,刑法已实施又改变。像这样,奖赏即使丰厚,人民也不会勤勉努力;杀戮即使繁多,人民也不会畏惧。要让贤德之人靠才能享受俸禄,让战士靠功劳享受俸禄。贤德之人靠才能享受俸禄,国君就会尊贵而臣民就会顺从;战士靠功劳享受俸禄,士兵就会轻视祸患而傲视敌人。这二者实施于国家,就会天下太平而君主安乐了。
凡赦 [141] 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福。故赦者,奔马之委辔 [142] 也;无赦者,痤疽 [143] 之砭石 [144] 也。先王制轩冕 [145] ,足以著 [146] 贵贱,不求其观也;使君子食于道,小人 [147] 食于力。君子食于道,则上尊而民顺;小人食于力,则财厚而养足。
译文
大凡赦免罪过,都是利益小而危害大的事,所以长久施行就会祸患无穷;不施行赦免,是危害小而利益大的事,所以长久施行就会获福无穷。因此,赦免罪过,就像狂奔的马丢弃了缰绳;不赦免罪过,就像患痈疽者得到了用以治病的石针。先王制定不同车服的样式, 是用以显示贵贱的等级,不是为了追求美观。使君子靠行道生活,让百姓靠劳力生活。君子靠行道生活,那么君主就会尊贵而百姓就会顺从;百姓靠劳力生活,那么财用就会丰厚而给养也会充足。
凡人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势在下则君制于臣,势在上则臣制于君。故君臣之易位,势在下也。故曰:“堂 [148] 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门廷 [149] 远于万里。”今步者一日,百里之情 [150] 通矣;堂上有事,十日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百里也。步者十日,千里之情通矣;堂下有事,一月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千里也。步者百日,万里之情通矣;门廷有事,朞年 [151] 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万里也。故请入而不出谓之灭 [152] ,出而不入谓之绝 [153] ,入而不至谓之侵 [154] ,出而道止谓之壅 [155] ,灭绝侵壅之君者,非杜 [156] 其门而守其户也,为政之有所不行也。
译文
大凡君主之所以能成为君主,是因为拥有权势。如果权势在臣下手里,君主就会受制于臣下;如果权势在君主手里,臣下就会受制于君主。所以君臣调换位置,是因为权势在臣下手里的关系。所以说堂上有时比百里还远,堂下有时比千里还远,宫门外有时比万里还远。现在,步行者走一天,百里之内的情况就都知道了,如果朝堂上有事情,十天之后君主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比百里还远;步行者走十 天,千里之内的情况就都知道了,如果朝堂下有事情,一个月之后君主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比千里还远;步行者走一百天,万里之内的情况就都知道了,如果宫门之外有事情,过了一年君主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比万里还远。所以说,事情报入朝廷而政令不能发出称为“灭”(消失),政令发出而执行情况却不能报入朝廷称为“绝”(断绝),事情报入朝廷却不能上达君主称为“侵”(扣而不发),政令发出却在中途被阻拦称为“壅”(阻塞)。遭逢灭、绝、侵、壅这四种情况的君主,并不是因为有人堵塞了他的门,把守住了他的家,而是因为政令不能推行造成的。
政者,正也。圣人明正以治国,故正者所以止过 [157] 而逮 [158] 不及也。过与不及,皆非正也。非正,则伤国一也。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法 [159] 伤正,故军之败也。生于不义,法之侵也;生于不正,故言有辩 [160] 而非务者,行有难而非善者。故言必中务,不苟为辩;行必思善,不苟为难。
译文
政,就是“正”。圣人显明“正”的涵义以治理国家。正,是用来防止过分和补充不足的。过分和不足,都不是“正”。不正,那么对国家的损害是一样的。勇敢却不合乎道义会损害军队,仁爱却不合乎法度会损害公正。所以,军队的失败,产生于不合乎道义;法度的破坏,产生于不合乎公正。所以言辞巧辩浮华即非正务,行为怪诞难为即非善行。所以,言辞必定要切合正务,不苟且于浮华巧辩;行为一定要考虑正确,不苟且于怪诞难为。
规矩 [161] 者,方圆之正也。虽有巧目利手,不如拙 [162] 规矩之正方圜也。故巧者能生规矩,不能废规矩而正 [163] 方圜。圣人能生法 [164] ,不能废法而治国。故虽有明智高行 [165] ,背法而治,是废规矩而正方圜也。贤人不至谓之蔽,忠臣不至 [166] (至作用)谓之塞,令之不行谓之障,禁而不止谓之逆。蔽塞障逆之君者,不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贤者之不至,令之不行也。
译文
圆规矩尺,是画方圆的标准。即使有明锐的眼睛和灵巧的双手,也不如粗劣的圆规矩尺能矫正方圆。所以,巧匠能制造圆规矩尺,却不能舍弃圆规矩尺来矫正方圆;圣人能制定法令,却不能废弃法令来治理国家。所以,君主即使有聪明智慧、高尚的品行,若违背法度而治理国家,就如同舍弃圆规矩尺来矫正方圆一样。贤人不来称为“蔽”,忠臣不被重用称为“塞”,有令而不能施行称为“障”,有禁而不能制止称为“逆”。遭逢蔽、塞、障、逆这四种情况的君主,并非有人堵塞、把守他的门户,是因为贤人不来,政令不能施行的缘故。
凡民从上也,不从口之所言,从情之所好也。上好勇则民轻死,上好仁则人轻财,故上之所好,民必甚焉。是故明君知民之必以上为心也。故置法 [167] 以自治,立义 [168] (义作仪)以自正也,故上不行则民不从。是以有道之君,行法 [169] 修制;公国壹民,以听 [170] 于世;忠臣直进 [171] ,以论其能;明君不以禄爵私所爱,忠臣不诬能 [172] 以干 [173] 爵禄;君不私国,臣不诬能。行此道者,虽未大治,正民之径 [174] (径作经)也。
译文
人民顺从君主,不是顺从他口头所说的话,而是顺从他性情所喜好的。君主喜好勇敢,人民就轻视死亡;君主喜好仁德,人民就轻视财利。所以君主所喜好的,百姓必定更喜好。所以,圣明的君主知道人民必定会以君主的心意为心意,所以设立规范以自我管理,确立准则以自我规正。因此,君主不躬行,人民就不听从。所以,有道之君依法行事,修订制度,以公治国,统一民心,来处理天下政务;让忠臣能通过正常途径求得进用,以此来评定他的能力。明君不因私心而把爵禄授予所喜爱的人,忠臣不虚夸其才来求取爵禄。君主不以私心治国,臣子不虚夸其才,能实行这个办法,即使国家未能达到大治,也可以成为端正人民行为的准则。
中匡 [175]
题解
“中匡”前承“大匡”,后接“小匡”,三篇相连。“匡”意为辅助,三篇具体记述了管仲运筹帷幄。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的故事。
管仲朝,公曰:“寡人 [176] 愿闻国君之信。”对曰:“民爱之,邻国亲之,天下信之,此国君之信。”公曰:“善。请问信安始而可?”对曰:“始于为身 [177] ,中于为国,成于为天下。”公曰:“请问为身。”对曰:“道血气以求长年 [178] 、长心、长德 [179] ,此为身也;远举贤人,慈爱百姓,此为国也;法行而不苛,刑廉 [180] 而不赦 [181] ,此为天下也。”
译文
管仲上朝,桓公说:“我希望听听关于国君信用的话题。”管仲回答说:“人民爱戴他,邻国亲附他,天下人都信任他,这就是国君的信用。”桓公说:“好。请问从哪里开始做才可以呢?”管仲回答说:“先从修养自身开始,进而治理国家,最后成于治理天下。”桓公 说:“请问如何修身?”管仲回答说:“调理血气,以求寿命长久、修养身心、提高德行,这就是修身;选拔与自己疏远的贤才,慈爱百姓,这就是治国;法律实施而不严苛,刑罚简少而不妄赦,这就是治理天下了。”
小匡 [182]
题解
这一段节录了鲍叔牙向齐桓公推荐管仲任宰相,认为自己不如管仲的有五点,而齐桓公向管仲请教为政之道,管仲则又向桓公推举了五位贤能之人的史实。说明了君主要能够任用贤能,为臣的要能够推举贤能,国家才能强盛。
桓公自莒 [183] 反于齐,使鲍叔牙 [184] 为宰 [185] ,辞 [186] 曰:“君有加惠 [187] 于其臣,使臣不冻餧 [188] ,则是君之赐也。若必治国家,则非臣之所能也,其唯管夷吾乎。臣之所不如管夷吾者五:宽惠 [189] 爱民,臣不如也;治国不失柄 [190] ,臣不如也;忠信可结于诸侯,臣不如也;制礼义可法于四方,臣不如也;介胄 [191] 执枹 [192] ,立于军门,使百姓皆加勇,臣不如也。夫管子,民之父母也。将欲治其子,不可以弃其父母。”公曰:“管夷吾亲射寡人中钩 [193] ,殆 [194] 于死。今乃用之,可乎?”鲍叔曰:“彼为其君也。君若宥 [195] 而反之,其为君亦犹是也。”公使人请之鲁,囚管仲以与齐。桓公亲迎之郊,遂与归,礼之于庙而问为政焉。
译文
桓公从莒国返回齐国即位,任命鲍叔牙为宰相。鲍叔牙推辞说:“君主有嘉惠于臣,让臣免于饥寒,就是君主的恩赐了。如果一定要让臣治理国家,就不是臣所能做到的了,大概只有管夷吾可以。臣不如管夷吾的地方有五个:宽厚慈惠,仁爱百姓,臣不如他;治理国家不失大权,臣不如他;忠信可以结交于诸侯,臣不如他;制定礼仪可以使四方效法,臣不如他;披甲戴盔,手执鼓槌,立于军门,使百姓都能增加勇气,臣不如他。管仲,好比是人民的父母。您想要治理子女,就不可以抛弃他们的父母。”桓公说:“管夷吾亲自用箭射中了寡人的带钩,寡人险些丧命,现在却任用他,可以吗?”鲍叔说:“他是为了他的君主才那样做的。您如果赦免其罪并使他返回齐国,他为您也会是这样的。”桓公派人到鲁国去请管仲。于是鲁国用囚车把管仲送回齐国,桓公亲自到郊外去迎接,然后和管仲同回,在庙堂上以礼相见,并向管仲请教为政之道。
管仲相三月,请论百官。公曰:“诺 [196] 。”管仲曰:“升降揖 让 [197] ,进退闲习 [198] ,臣不如隰朋 [199] ,请立以为大行 [200] ;辟土 [201] 聚粟,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 [202] ,请立以为司(司上有大字)田 [203] ;平原广牧 [204] ,车不结辙 [205] ,士不旋踵 [206] ,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 [207] ,臣不如王子城父 [208] ,请立以为大司马 [209] ;决狱折中 [210] ,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 [211] ,请立以为大(大下有司字)理 [212] ;犯 [213] 君颜色 [214] ,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 [215] 贵富,臣不如东郭牙 [216] ,请立以为大谏 [217] 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译文
管仲为相三个月时,请求向桓公评议百官。桓公说:“好的。”管仲说:“升降台阶、宾主揖让,进退举止,娴熟从容,臣不如隰朋,请立他为‘大行’;开垦土地、积聚粮食,尽力开发地利,臣不如宁 戚,请立他为‘大司田’;在平坦的原野、广袤的牧地(此指战场)上,战车不停息、士卒不退却,击鼓而使三军将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他为‘大司马’;决断狱讼,使判刑适中,不错杀无辜者,不诬陷无罪者,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他为‘大司理’;敢冒犯君主的尊严,进谏必定忠诚,不避死亡,不屈从于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他为大谏之官。这五个人,臣一个也比不上。然而您如果想治国强兵,用这五个人就够了;如果想成就霸王之业,有我夷吾在此。”桓公说:“好!”
霸形 [218]
题解
“霸形”谓霸业之形,讲述管仲帮助桓公建立成就霸业的根本,并援助刑国和卫国。《群书治要》节录管仲向桓公阐述百姓为其成就霸业之本,阐述“国以民为本”的治国原则。
桓公在位,管仲、隰朋见。立有间 [219] ,有贰鸿飞而过之。桓公叹曰:“今彼鸿鹄 [220] 有时而南,有时而北,四方无远,所欲至焉。寡人之有仲父,犹飞鸿之有羽翼也,若济 [221] 大水有舟楫 [222] 也。仲父不壹言教寡人乎?”管子对曰:“君若将欲霸王 [223] 举大事乎?则必从其本事矣。”桓公曰:“敢问何谓其本?”管子对曰:“齐国百姓,公之本也。民甚忧饥,而税敛 [224] 重;民甚惧死,而刑政险,民甚伤劳而上举事不时。轻其税敛,则民不忧饥;缓其刑政,则民不惧死;举事以时,则民不伤劳。”桓公曰:“寡人闻命 [225] 矣。”
译文
桓公在朝,管仲、隰朋进见。站了一会儿,有两只鸿鹄飞过,桓公叹息道:“那些鸿鹄有时飞向南,有时飞向北,四方无论多远, 想到哪里就能飞到哪里。我有仲父,就像飞鸿有翅膀、渡大河有舟船一样。仲父难道不发一言来教导我吗?”管子回答说:“国君想要成就霸王之业的大事吗?那就一定得从根本之事做起。”桓公问道:“请问什么是根本?”管子回答说:“齐国的百姓,是您的根本。人民很担心挨饿,而赋税沉重;人民很畏惧死亡,而刑法政令凶险严苛;人民疲于劳役,而国君举事没有定时。如果您减轻赋税,人民就不担心挨饿;宽缓刑政,人民就不怕动辄死罪;举事有时,人民就不会疲于劳役。”桓公说:“寡人接受您的教诲。”
霸言 [226]
题解
“霸言”,谓成就霸王之业的言论和道理。本篇虽然极言依靠权谋和法术,但是更强调运用权谋和法术的前提是顺应天道和民心。《群书治要》节录此段,说明英明的君主处事原则是:做好充分准备,以等待时机,恩德惠及百姓,就会威震天下。
夫明王之所轻者马与玉,其所重者,政与军。然轻与人政而重与人马,轻与人军而重与人玉,重宫阙(阙作门)之劳 [227] (劳作营)而轻四境 [228] 之守,其所以削也。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 [229] ;智者善谋,不如当时 [230] 。精时者,日少而功多。夫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是以圣王务具其备,而慎守其时;以备待时,以时兴事 [231] ;德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而不咈 [232] ,近无不服,远无不听。
译文
英明的君王所轻视的是宝马与美玉,所重视的是政事与 军队。然而,轻于把政事交给他人,却重视赐人宝马;轻于把军队交给他人,却重视赠人美玉;重视宫门的营建,而轻视边境的防守,这就是国家削弱的原因。圣人能顺应时势,而不能违背时势;智者善于谋划,也不如适合时宜。善于把握时机的人,费时少而功效多;谋划没有主见就会困惑,办事没有准备就会荒废。所以圣王努力地做好准备,谨慎地守候时机;用充分的准备来等待时机,以有利的时机来兴办事业。恩德惠及百姓,声威震慑天下,政令推行,无人敢违抗,近国无不服从,远地无不听命。
戒 [233]
题解
“戒”是劝戒。本篇管仲告诫桓公,任重而道远,只有君子才能做到。
管仲复于桓公曰:“任之重者莫如身 [234] ,涂之畏者莫如口 [235] ,期之远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涂至远期,唯君子为能及矣。”
译文
管仲又对桓公说:“责任再重大也比不上身体重要,路途再险恶比不上人言可畏,时间再长远比不上年代久远。担负着重大的责任,行进于险恶的路途,长期坚持,只有君子才能够做到。”
君臣 [236]
题解
“君臣”是论君臣之道的,强调君君臣臣,不可僭越,否则生乱。《群书治要》节录此段,说明了国家动乱的四个原因,从宫乱、家乱、国乱到众乱,此段虽然简短,却指出了国家动乱的根本原因在夫妇一伦不正,如此则会导致家不齐则国不治。而正天下首正人伦,正人伦首正夫妇,说明夫妇关系之重要。
国之所以乱者四:内有疑 [237] 妻之妾,此宫乱也;庶 [238] 有疑嫡 [239] 之子,此家乱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任官 [240] 无能,此众 [241] 乱也。四者无别,主失其体 [242] ,群官朋党 [243] ,以怀其私,则失强 [244] (强作族)矣。故妻必定,子必正,相必直立 [245] 以听,官必忠信以敬。
译文
国家之所以动乱的原因有四点:宫内有与正妻地位相当的宠妾,这是宫廷动乱的原因;庶子中有与嫡子地位相当的,这是家中动 乱的原因;朝廷中有权力与宰相相当的宠臣,这是国家动乱的原因;所任用的官吏没有才能,这是百官动乱的原因。对这四种情况不能识别,君主就会有失体统;群臣结为朋党,各怀私心,君主就会失去宗族的支持。所以,嫡妻必须要确定,嫡子必须要正名,宰相必须正直以听政,百官必须忠信以敬业。
小称 [246]
题解
“称”意为举。“小称”,即略举君之过错。此篇管仲指出桓公用人不当之处,建议桓公罢黜奸佞之臣。《群书治要》节录此篇共分三段。第一段指出君主应该把过错归结给自己。第二段则是管仲在临终前告诫桓公要远离易牙、竖刁、堂巫、开方等奸佞之臣,可惜桓公没有听从,导致杀身之祸。第三段则是鲍叔牙向桓公说明不要忘记危难之时的境况,只有安不忘危,国家才不会有危险。
管子曰:“身不善之患,无患人莫己知 [247] 。民之观也察 [248] 矣,不可遁逃 [249] 。故我有善则立 [250] 誉我,我有过则立毁我。当人之毁誉也,则莫归问于家矣。故明王有过,则反之于身;有善,则归之于民。有过而反之身,则身惧 [251] ;有善而归之民,则民喜。往喜民,来惧身 [252] ,此明王之所以治民也。今夫桀纣则不然,有善则反之于身,有过则归之于民。有过而归之于民,则民怒;有善而反之于身,则身骄。往怒民,来骄身,此其所以失身 [253] 也。可无慎乎?”
译文
管子说:“只怕自身的行为不善,而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人民的观察是细致的,凡事逃不过人民的眼睛。因此,我有善行,人民就会马上称赞我;我有过错,人民就会马上指责我。面对人民的称赞和指责,就不必再回去问家人了。所以圣明的君王有过错,就归过于自身;有善行,就归功于人民。有过错而归过于自身,自身就会戒惧;有善行而归功于人民,人民就会喜悦。善行归于人民而使人民高兴,过错归于自己而使自己戒惧,这就是明君能治理百姓的原因。至于桀、纣就不是这样,有了善行就归功于自己,有了过错就归罪于人民。有过错而归罪于人民,人民就怨怒;有善行而归功于自己,自己就骄傲。过错归于人民而使人民怨怒,善行归于自己而使自己骄傲,这就是他们身死国亡的原因。能不慎重对待吗?”
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病 [254] 矣。若不可讳 [255] ,将何以诏 [256] 寡人?”管仲对曰:“臣愿君之远易牙 [257] 、竖刁 [258] 、堂巫 [259] 、公子开方 [260] 。夫易牙以调味事公,公曰‘唯烝 [261] 婴儿之未尝 [262] 也’,于是烝其首子 [263] 而献之公。人情非不爱其子也,于子之不爱,将何有 [264] 于公?公喜宫而妒 [265] ,竖刁自刑 [266] 而为公治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于身之不爱,将何有于公?公子开方事公十五年,不归视 [267] 其亲。于亲之不爱,焉能有于公?”桓公曰:“善。”
译文
管仲有病,桓公前去探问,说:“仲父的病变重了,如果万一发生不幸,您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管仲回答说:“臣希望您疏远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易牙以烹饪来侍奉您,您说:‘唯有蒸婴儿的味道不曾尝过。’于是易牙就蒸了他的长子献给您。就人之常情来说,人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易牙对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您喜爱后宫嫔妃而她们却相互妒忌,竖刁就自施宫刑来替您管理内宫。就人之常情来说,人没有不爱自己身体的,竖刁对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公子开方侍奉您十五年,未曾回家探望父母,他连父母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桓公说:“好。”
管仲死,已葬,公召 [268] (召作憎)四子者废之。逐堂巫而苛病起,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竖刁而宫中乱,逐公子开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圣人固有悖 [269] 乎?”乃复四子者。处期年,四人作难 [270] ,围公一室,十日不通。公曰:“嗟!死者无知则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于地下?”乃援 [271] 素幭 [272] 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葬以扬门 [273] 之扇 [274] ,以不终用贤也。
译文
管仲去世,殡葬之后,桓公憎恶这四个人,并罢免了他们的官职。但驱逐了堂巫,桓公就生起病来;驱逐了易牙,许多美味就吃不到;驱逐了竖刁,内宫就变得秩序混乱;驱逐了公子开方,朝政就得不到治理。桓公说:“啊!圣人原来也有谬误之处呀!”于是恢复了四人的官职。过了一年,四人作乱,把桓公拘禁在一间房子里,十天不能与外界沟通。桓公说:“唉!死了没有知觉就罢了,如果有知,我有什么面目到地下去见仲父呢?”于是就拿白头巾包住头自绝而死。死后十一天,尸虫爬出户外,人们才知道桓公死了,遂用扬门的门板草草收葬了尸体。这都是因为他不能始终如一地听从贤人的话啊!
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饮。饮酣 [275] ,桓公谓叔牙曰:“盍 [276] 不起为寡人寿 [277] 乎?”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无忘出而在于莒,使管仲无忘束缚 [278] 在于鲁也,使宁戚无忘饭牛 [279] 车下也。”桓公避席 [280] 再拜 [281] 曰:“寡人与二大夫,能无忘夫子之言,则国之社稷必不危矣。”
译文
当初,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一起饮酒。饮到尽兴之时,桓公对鲍叔牙说:“为什么不起身为我祝福呢?”鲍叔牙捧杯起身说:“希愿您不要忘记出逃莒国的时候,希望管仲不要忘记被囚禁在 鲁国的时候,希望宁戚不要忘记在车下喂牛的时候。”桓公离席起身,对鲍叔牙拜了又拜,说:“寡人和两位大夫能够不忘记先生的话,那么国家社稷就必定没有危险了。”
治国 [282]
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粟多则民富,粟多则民强,粟多则人民安定、战斗力强。特别论述了农业是治国的基础,说明粮食问题是治国的头等大事。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必(必作则)难治,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 [283] ,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 [284] 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 [285] ,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曰:“治国 [286] 常富而乱国 [287] 必(必作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壹,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 [288] 多也。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 [289] 文巧 [290] ;末作文巧禁,则民无所游食 [291] ;民无所游食,则必农,民事农则富。
译文
凡治国的方法,一定要先让百姓富裕。百姓富裕就容易治理,百姓穷困就难以治理。怎么知道会是这样呢?百姓富裕就会安于本土而重视家庭。百姓安于本土而重视家庭,就会尊敬上级而畏惧罪刑。人们尊敬上级、畏惧罪刑,国家就容易治理。人民穷困就不会安于本土而轻视家庭。人民不安于本土而轻视家庭,就敢于凌侮尊长、违反禁令。人们凌侮尊长、违反禁令,国家就难以治理。所以安定太平的国家常常是富裕的,动乱不安的国家常常是贫穷的。因此,善于治国者,一定要先让人民富裕,然后再治理国家。从前,七十九代的君主,法令制度并不一致,号令也不相同,然而都能称王于天下,为什么呢?一定是国富而粮多的缘故。国富、粮多来源于农业,所以先王重视农业。大凡治国的当务之急,必定先要禁止工商业中奢侈品的生产与经销。奢侈品的生产和经销被禁止,人们就无法游荡求食,人们无法游荡求食就必然会从事农业生产,人民都去从事农业生产,国家就富裕了。
先王者善为民除害兴利,故天下之民归之。所谓兴利者,利农事也;所谓除害者,禁害农事也。国富则安乡家,安乡家则虽变俗 [292] 易习,驱众移民 [293] ,至于杀之,而不怨也。民贫则轻家易去,轻家易去,则上令 [294] 不能必行(必行下旧无上令至必止十二字。补之);上令不能必行,则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则战不必胜,守不必固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 [295] 之君”,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粟者,王者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 [296] ,治国之道也。
译文
先王善于为民除害兴利,所以天下百姓归附他。所谓兴 利,就是做有利于农业生产之事;所谓除害,就是禁止危害农业生产的事。国家富裕,人民就会安于乡土(重视)家庭。人民安于乡土(重视)家庭,即使改变其风俗习惯,使民众听从驱使,迁移百姓,甚至处死,人民也不会怨恨。人民贫困,就会轻视家庭,容易离家出走;百姓轻视家庭而容易离家出走,国君的政令就不一定能执行;国君的政令不一定能执行,所禁止的事就不一定能被制止;所禁止的事不一定能被制止,那作战就不能必胜、防守就不能必固了。政令不能必行,禁止之事不能必止;作战不能必胜,防守不能必固,这样的君主就被称为“寄生之君”。这都是由于不实行利农政策、缺少粮食造成的危害。生产粮食,是成就王业的根本,是国君的要务,是治国的方法准则。
桓公问 [297]
题解
本篇管仲向桓公讲述古圣先王听取民意的方法,强调要想长久地保持国家社稷,就要有通畅的渠道听取民意,以改进国策。
齐桓公问管子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忘 [298] ,为之有道乎?”对曰:“勿创勿作,时 [299] 至而随,无以私好恶害公正,察民所恶以自为戒。黄帝立明台 [300] 之议,尧有衢室 [301] 之问,舜有告善之旌 [302] ,禹立谏鼓 [303] 于朝,汤有总街之庭 [304] ,以观民诽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
译文
齐桓公问管仲说:“我想拥有天下而不失去,得到权力而不丧失,做到这一点有方法吗?”管仲回答说:“不要标新立异,时机来临就随之行事;不要以个人的好恶来损害公正,了解人民所讨厌的事,以便自己引以为戒。黄帝建立了明台的议政制度,尧帝设有衢室的谘询制度,舜帝设有奖励人们进谏的旌旗,夏禹在朝廷上设立进谏之鼓,商 汤设有通途大道旁的亭舍,用来了解百姓的批评意见。这就是古代圣君贤王所以拥有天下而不失去、得到权力而不丧失的方法。”
形势解 [305] (旧无解字。加之)
题解
本篇是对“形势”篇重要结论和语句的阐释和解读。《群书治要》节录本篇数段,旨在说明,君主要为天下兴利除害,行事要符合道义,对民众要爱护,要效法古圣先王、要依靠众人的智慧等治国大道。
人主之所以令则行,禁则止者,必令于民之所好,而禁于民之所恶也。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恶死,莫不欲利而恶害也。故上令于生利人 [306] 则令行,禁于杀害人 [307] 则禁止矣。令之所以行者,必民乐其政也,而令乃行。故曰“贵有以行令也”。
译文
国君之所以能够做到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其所命令的一定符合百姓所喜好的,而所禁止的也正符合人民所讨厌的。人之常情是没有不希望生存而畏惧死亡的,没有不希望得到利益而惧怕灾害的。所以,国君的政令旨在使人生存、得到利益,就能有令则行;所禁止的旨在防止人们被杀和受害,就能有禁则止。命令所以能够贯彻执行,一定是百姓欢喜君主的政治,因而政令才能够推行。所以说:“贵在命令能够贯彻执行(此指受到百姓欢迎)。”
人主之所以使下尽力而亲上者,必为天下致 [308] 利除害也。故德泽 [309] 加于天下,惠施厚于万物,父子得以安,群生得以育。故万民欢 [310] 尽其力而乐为上用,入则务本疾作 [311] ,以实仓廪;出则尽节死敌 [312] ,以安社稷;虽劳苦卑辱 [313] ,而不敢告也。民利之则来,害之则去,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于四旁 [314] 无择也。故欲来民者,先起 [315] 其利,虽不召而民自至;设其所恶,虽召之而民不可来也。莅民 [316] 如父母,则民亲爱之。导民(民作之)纯厚 [317] ,遇 [318] 之有实,虽不言曰“吾亲民” [319] ,而民亲矣。莅民如仇雠 [320] ,则民疏之;导之不厚,遇之无实,虽言曰“吾亲民”,民不亲也。
译文
国君所以能使臣民尽心尽力而亲附君上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能为天下谋利益、除祸害。所以,他的恩德施加于天下,施惠厚及于万物,使人们父子得以安乐、众生得以繁育。因此,万民欢喜而竭尽其力,乐于为君主所用。百姓在家时就从事农耕、努力劳作,以充实粮仓;在外(作战)时就尽节杀敌、拼死战斗,以安定国家。即使劳苦卑辱,也绝无怨言。人民,有利于他们就会来,有害于他们就离去。人民逐利,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对四方没有选择。所以,要使民众前来,先兴办对其有利之事,即使不呼唤,民众也会自动到来。假使做他们所讨厌的事,即使召请他们,民众也不会来。治理百姓像父母对待儿女一样,百姓就会亲近爱戴他。用纯厚之德来引导百姓,用实际利益来对待百姓,即使口中不说“我爱人民”,而人民也会亲近他。治理百姓像 对待仇敌一样,百姓就会疏远他。不以纯厚之德引导百姓,对待百姓没有实际利益,即使口中声称“我爱人民”,人民也不会亲近他。
圣人择可言而后言,择可行而后行。偷 [321] 得利而后有害,偷得乐而后有忧者,圣人不为也。故圣人择言必顾其累,择行必顾其忧。
译文
圣人选择可以说的话,然后才说;选择可以做的事,然后才做。只图眼前得到利益而将来会有祸害、只图眼前得到快乐而将来会有忧患的事,圣人是不会做的。所以,圣人选择说什么话,一定会考虑到它可能造成的麻烦;选择做什么事,一定会考虑到它可能带来的忧患。
圣人之求事也,先论其理义 [322] ,计其可否。故义则求之,不义则止;可则求之,不可则止。故其所得事者,常为身宝。小人(人下有之)求事也,不论其理义,不计其可否,不义亦求之,不可亦求之。故其所得事者,未尝为赖 [323] 也。故曰“必得之事不足赖也”。
译文
圣人选择要做的事,先考察它是否合乎理义,考虑它是否可行。合乎理义就去做,不合乎理义就不做;可行就去做,不可行就不去做。所以他所办成的事情,常常会成为自身宝贵的经验。小人选择做事,不考察它是否合乎理义,不考虑它是否可行。不合乎理义也去做,不可行也去做。所以,他所办成的事情,未必能作为依靠。所以说:“一定能做到的事,是不足信赖的。”
人主者,温良宽厚 [324] ,则民爱之;整齐严庄 [325] ,则民畏之。故民爱之则亲,畏之则用。夫民亲而为用,主之所急也。故曰“且 [326] 怀且威 [327] ,则君道备矣”。
译文
君主温和善良、宽大厚道,那么人民就爱戴他;君主号令整齐、严肃庄重,那么人民就敬畏他。所以,人民爱戴他就亲近他,敬畏他就会为他所用。人民亲近又能为君主所用,正是君主所急需的。所以说:“(人民对君主)又怀念又敬畏,那么为君之道就完备了。”
人主能安其民,则民事其主,如事其父母,故主有忧则忧之,有难则死之 [328] 。人主视民如土,则民不为用,主有忧则不忧,有难则不死。故曰“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译文
君主能使他的人民安乐,那么人民侍奉他们的君主,就像侍奉自己的父母一样。因此,君主有忧虑,人民就为他分忧;君主有危难,人民就为他效死。君主看待人民如泥土,那么人民就不愿为其所用。君主有忧虑,人民不肯为他分忧;君主有危难,人民也不肯为他效死。所以说:“君主不能使人民安乐,人民就不会为他分忧;君主不能使人民生存,人民就不会为他效死。”
民之所以守战 [329] 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于民者厚也。故上施厚则民之报上亦厚,上施薄则民之报上亦薄。故薄施而 厚责 [330] ,君不能得于臣,父不能得于子。
译文
百姓之所以防守、攻战至死而斗志不衰,是因为君主施于百姓的恩惠丰厚的缘故。所以,君主对百姓施恩丰厚,那么百姓对君主的回报也丰厚;君主对百姓施恩微薄,那么百姓对君主的回报也微薄。所以施惠少而索取多,君主就不能从臣下那里得到什么,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什么。
民之从有道也,如饥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阴也。故有道则民归之,无道则民去之。故道在身则言自顺 [331] ,行自正,事君自忠,事父自孝,遇人 [332] 自理。天之道满而不溢 [333] ,盛而不衰。明主法象 [334] 天道,故贵而不骄,富而不奢。故能长守富贵,久有天下而不失也。故曰“持满 [335] 者与天 [336] ”。
译文
人民追随有道之君,就像饥饿时抢先吃饭、寒冷时抢先穿衣、暑热时抢先避荫。所以,君主有道,人民就归附他;无道,人民就背离他。所以,只要道在于自身,那么言语自会顺理,行为自会端正,侍奉君主自会忠诚,侍奉父亲自会孝顺,待人接物自然合乎情理。天之道,是盈满而不外溢,长盛而不衰败。贤明的君主效法天道行事,所以尊贵而不骄傲、富裕而不奢侈,因此能长久地保有富贵,长久拥有天下而不失去。所以说:“能保持满而不溢者,则与天道相合,故得天助。”
明主救天下之祸,安天下之危者也,必待 [337] 万民之为用也,而后能为之,故曰“安危者与人” [338] 。地大国富,民众兵强,此盛满 [339] 之国也。虽已盛满,无德厚 [340] 以安之,无度数 [341] 以治之,则国非其国,而民非其民也。故曰“失天之度,虽满必涸” [342] 。臣不亲其主,百姓不信其吏,上下离而不和,故虽自安 [343] ,必且危之。故曰“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译文
贤明的君主,是拯救天下灾祸、安定天下危机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依靠百姓能为他所用,而后才能做到。所以说:“安定危难者,要与民心相合。”土地广大、国家富足,人口众多、军队强盛,这是殷实富足的国家。虽然已经殷实富足,君主若是没有仁厚之德来安定它,没有法度规则来治理它,那么国家就将不是他的国家,人民也就不是他的人民了。所以说:“违背自然的法则,虽一时盈满,后必干涸。”臣下不亲近他们的国君,百姓不相信他们的官吏,上下离心不相和睦,虽然自认为安定,也必将走向危亡。所以说:“上下不和,虽一时安定,也必将危亡。”
古者,三王 [344] 五伯 [345] ,皆人主之利天下者也,故身贵显而子孙被其泽。桀、纣、幽、厉 [346] ,皆人主之害天下者也,故身困伤 [347] 而子孙蒙其祸。故曰:“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 [348] 视之往。”
译文
古代的三王、五伯,都是君主中有利于天下的人,所以自身显贵而子孙蒙受其恩泽;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都是君主中危害天下的人,所以自身困窘受损,而子孙蒙受其灾祸。所以说:“对当今有怀疑的,可以监察古代;对未来不明白的,可以查看以往。”
古者,武王地方不过 [349] 百里,战卒之众不过万人,然能战胜攻取,立为天子,而世谓之圣王者,知为之术也。桀、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甚大,战卒甚众,然而身死国亡,为天下戮 [350] 者,不知为之术也。故能为之,则小可以为大,贱可以为贵;不能为之,则虽为天子,人犹夺之。
译文
从前,周武王的领土不过方圆百里,士卒的人数不过万人,然而战则能胜、攻则能取,最终成为天子,被世人称为圣王,这是因为他懂得治理天下的方法。夏桀、商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很大,士兵很多,然而却身死国亡,被天下人羞辱,这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治理天下的方法。所以,能治理天下,弱小的可以变为强大,卑贱的可以变为尊贵;不能治理天下,即使身为天子,别人也能夺取他的地位。
明主度量人力之所能为而后使焉,故令于人之所能为则令行,使于人之所能为则事成。乱主 [351] 不量人力,令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令废;使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事败。夫令出而废,举事而败,此强 [352] 不能之罪 [353] 也。
译文
贤明的君主衡量人们的力量能够达到,然后再去役使他们。所以命令人们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命令就能执行;役使人们去做力所能及的事,事情就能成功。昏乱的君主不衡量人们的力量,命令人们去做力所不及的事,所以命令会废弛;役使人们去做力所不及的事,所以事情会失败。令出而废弛,做事而失败,这是强为不可为之事的过错。
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众人之力,故以圣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以众人之力起事 [354] 者,无不成也;能自去而因 [355] 天下之智力 [356] 起,则身逸而福多。乱主独用其智而不任圣人之智,独用其力,而不任众人之力,故其身劳而祸多。故曰:“独任之国(国旧作图。改之),劳而多祸。”
译文
贤明的君主不靠自己的智慧,而用圣人的智慧;不靠自己的力量,而用众人的力量。所以凭借圣人的智慧来思考问题,就没有不明白的;用众人的力量来做事,就没有不成功的。能够自己解脱而依靠天下人的智慧和力量来兴起,就会自身安逸而多福。昏乱君主只靠自己的智慧,而不用圣人的智慧;只靠自身的力量,而不用众人的力量。所以他自身烦劳而多祸。所以说:“君主自以为是、独断专行的国家,劳苦不堪而多祸端。”
明主者,人未之见,而皆有亲心 [357] 焉者,有使民亲之之道 也。故其位安而民往之。故曰:“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译文
贤明的君主,在人们还没有见到他时就有亲爱之心,是因为他有使百姓亲近他的办法。因此,他的地位安稳而百姓都来归附。所以说:“对那还未见面就想亲近他的君主,可以去投奔。”
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 [358] 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出言而离 [359] 父子之亲,疏君臣之道,害天下之众,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君不言也。
译文
君主讲话不违背民心,不违背理义,他所讲的话就足以安定天下,人们唯恐他不再多讲。如果所讲之话会离间父子的亲情,疏远君臣的关系,危害天下的百姓,这种话是不能重复的,所以贤明的君主决不会说。
人主身行 [360] 方正 [361] ,使人有理,遇人有礼,行(旧无行字。补之)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 [362] 。人唯恐其不复行也。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也。故曰:“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译文
君主品行端正,用人有其道理,待人有其礼节,自身的行为举止可以成为天下人的榜样,百姓唯恐他不再这样做。如果自身行为不端正,役使百姓凶狠残暴,待人不讲诚信,其行为举止被天下人所耻笑,这是不可以重复做的行为。所以说:“不可以重复做的行为,君主不做。”
言之不可复者,其言不信也;行之不可再者,其行暴贼 [363] 也。故言而不信,则民不附;行而暴贼,则天下怨。民不附,天下怨。此灭亡之所从生也,故明主禁之。故曰:“凡言行之不可复者,有国者之大禁 [364] 也。”
译文
不可以重复说的话,这种话就是不诚信的;不可以重复做的行为,这种行为就是残暴的。因此,说话不讲诚信,百姓就不会归附;行为残酷暴虐,天下就会怨恨。百姓不归附,天下有怨恨,这就是国家灭亡之所以发生的原因。所以贤明的君主禁忌这种言行。所以说:“凡是那种不可重复的言行,都是君主最大的禁忌。”
板法解
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为政的纲领。明君之明在于能“胜六攻而立三器”,“胜六攻”是强调君主能克服六种干扰,这样才能顺利地建立“三器”。这些施政纲要应刻在板上,作为常法,时时提醒国君,所以名叫“板法”。
治国有三器 [365] ,乱国有六攻。明君能胜 [366] 六攻而立三器,故国治;不肖君不能胜六攻而立三器,故国不治。三器者何也?曰:号令 [367] 也,斧钺 [368] 也,禄赏 [369] 也。六攻者何也?曰:亲也,贵也,货 [370] 也,色也,巧佞 [371] 也,玩好 [372] 也。三器之用何也?曰:非号令无以使下,非斧钺无以威 [373] 众,非禄赏无以劝 [374] 民。六攻之败何也?曰:虽不听而可以得存,虽犯禁而可以得免,虽无功而可以得富。夫国有不听而可以得存者,则号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则斧钺不足以威众;有无功而可以得富者,则禄赏不足以劝民。号令不足以使下,斧钺不足以威众,禄赏不足以劝民,则人君无以自守 [375] 也。
译文
安定的国家有“三器”,混乱的国家有“六攻”。贤明的君主能制服“六攻”而确立“三器”,所以国家太平;不肖的君主不能制服“六攻”而确立“三器”,所以国家不太平。“三器”是什么呢?就是号令、斧钺、禄赏。“六攻”是什么呢?就是亲信、权贵、财宝、女色、巧言谄媚之人、珍奇玩赏之物。“三器”的作用是什么?回答说:“没有号令就没办法役使臣民,没有斧钺刑罚就没办法威慑民众;没有俸禄奖赏就没办法鼓励百姓。”六攻的害处是什么?回答说:“即使不听号令也可得以存在,即使违犯禁律也可得以免刑,即使没有功劳也可得到财富。”国家有不听号令而可得以保全的现象,号令就不能驱使臣下,有违犯禁律而可得以免刑的现象,斧钺刑罚就不能威慑民众;有没有功劳而可以得到财富的现象,俸禄奖赏就不能鼓励百姓。如果号令不能驱使臣下,斧钺刑罚不能威慑民众,俸禄奖赏不能鼓励百姓,那么君主就没有办法保全自己的地位了。
明法解
题解
“明法”即严明法度。法度严明,要靠君主不因所亲而赏,不因所憎而罚。《群书治要》节录本篇数段,说明国家制定法令要公正,不能任私意,忠臣务明法术、奸臣使法不明,选拔贤人要“使法择人”,君主行事要依法而行等问题。
明主者,审于法禁 [376] 而不可犯也,察于分职 [377] 而不可乱也。故群臣不敢行其私,贵臣不得蔽 [378] 贱,近者不得塞远;孤寡老弱,不失其职 [379] ,此之谓治国。故曰:“所谓治国者。主道 [380] 明也。”
译文
贤明的君主,明悉于法律禁令,于是禁令不可违犯;详察于百官职分,于是职分不容紊乱。因此,群臣不敢行私舞弊,贵臣不能埋没地位低下的人才,近臣不能阻隔远离朝廷者,孤寡老弱不会失去日常的供养。这就是安定、太平的国家。因此说:“所谓安定、太平的国家,是因为君主治国之道英明。”
法度 [381] 者,主之所以制天下而禁奸邪也;私意 [382] 者,所以 生乱长奸而害公正也。故法度行则国治,私意行则国乱。明主虽心之所爱而无功者弗赏也,虽心之所憎而无罪者弗罚也。案 [383] 法式而验得失,非法度不留意 [384] 焉。故曰:“先王之治国也。不淫意 [385] 于法之外。”
译文
法度,是君主用来控制天下、禁止奸邪的;私心,是滋生祸乱、助长奸邪而危害公正的根源。所以,法度畅行则国家太平,私意盛行则国家混乱。贤明的君主对于自己心中喜爱却无功劳之人,也不予奖赏;对于自己心中憎恶却无罪过之人,也不加惩罚。按照法规制度来检验功过得失,不合法度之事则不去留意。所以说:“先王治理国家,不放纵其心于法度之外。”
明主之治国也,案赏罚 [386] (赏罚作其当宜),行其正理。其当赏者,群臣不得辞也;其当罚者,群臣弗敢避也;夫赏功诛罪者,所以为天下致利除害也。草茅 [387] 弗去,则害禾谷 [388] ;盗贼弗诛,则伤良民 [389] 。夫舍公法而行私惠 [390] ,则是利奸邪而长暴乱也;行私惠而赏无功,则是使民偷幸 [391] 而望 [392] 于上也;行私惠而赦有罪,则是使民轻上而易为非也。夫舍公法,用私惠,明主弗为也。故曰“不为惠于法之内”。
译文
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依据事物恰当适宜的原则,按照正确的道理行事。应当赏赐的,群臣不得推辞;应当惩罚的,群臣不敢逃 避。赏功罚罪,是用来为天下兴利除害的。杂草不锄掉,就会危害禾苗;盗贼不惩罚,就会伤害良民。如果舍弃国法而施行私惠,就是利于奸邪而助长暴乱;施行私惠而奖赏无功者,就是使人民苟且侥幸而怨恨君主;施行私惠而赦免有罪的人,就是使人民轻视君主而容易去做坏事。舍弃国法而施用私惠,明君是不会做的。所以说:“不在法度之内另行私人恩惠。”
权衡 [393] 者,所以起轻重之数也。然而人弗事 [394] 者,非心恶利也,权不能为之多少其数,而衡不能为之轻重其量也。人知事权衡之无益,故弗事也。故明主在上位,则官不得枉法 [395] ,吏不得为私,民知事吏之无益。故货财不行于吏,权衡平正而待物 [396] ,故奸诈之人不得行其私。故曰:“有权衡之称者。不可欺以轻重也。”
译文
秤锤秤杆,是用来显示轻重的数量的。然而,人们不侍奉它,并不是因为心中不喜欢利益,而是因为秤锤不能为人们增多或减少称量的数值,秤杆不能为人们减轻或加重称量的数量。人们知道侍奉秤锤秤杆是没有利益的,所以不侍奉它。因此,贤明的君主居于上位,官员就不能枉法,官吏就不能行私。百姓知道侍奉官吏没有利益,所以就不用财物去贿赂官吏。能做到像秤锤秤杆一样公平正直地对待他人,那么奸诈的人就不能营私舞弊了。所以说:“有秤锤秤杆的称量,就无法在轻重上欺骗人。”
尺寸寻 [397] 丈者,所以得短长之情也。故以尺寸量短长,则万举而万不失矣。是故尺寸之度,虽富贵众强,不为益 [398] 长;虽卑辱贫 贱,弗为损短 [399] ,公平而无所偏,故奸诈之人弗能误也。故曰:“有寻丈之数者,不可差以长短。”
译文
尺、寸、寻、丈这些长度单位,是用来量出长短的情况的。所以,用尺寸去量长短,就是量一万次也不会有一次相差。所以,尺寸的计量,即使是面对富裕显贵、人多势盛者,也不会为他而增长;即使是面对卑微屈辱、贫穷下贱者,也不会为他而减短。能做到像尺寸一样公平而无所偏私,那么奸诈之人就不能妄言骗人了。所以说:“有了寻、丈的计量,就不会在长短上出差错。”
凡所谓忠臣者,务明法术,日夜佐 [400] 主明于度数 [401] 之理以治天下者也;奸邪之臣,知法术明之必治也,治则奸臣困而法术之士显。是故奸邪之所务事者,使法无明,主无寤 [402] ,而己得所欲也。故方正 [403] 之臣得用,则奸邪之臣困伤矣。是方正之与奸邪,不两进之势也。奸邪之在主之侧者,不能勿恶之,惟恶之则必候主间 [404] 而日夜危之。人主弗察而用其言,则忠臣无罪而困死,奸臣无功而富贵。故曰:“忠臣死于非罪 [405] ,而邪臣起于非功 [406] 。”
译文
凡是所谓的忠臣,必是通晓法令政策、日夜辅佐国君而使其明白法规制度的道理,以便治理天下的人。奸邪之臣知道法令政策修明则国家必会安定,国家安定则奸臣就会陷入困境,而通晓法令政 策的人就会尊显。所以,奸邪之人所努力做的事,是使法度不修明、君主不觉悟,而自己就能为所欲为了。因此,品行正直的臣子得到进用,那么奸邪之臣就会困窘而受损了。这就是正直之臣与奸邪之臣不能同时进用的形势。奸邪之臣在君主身边,就不能不憎恶正直之臣;既然憎恶,就必会窥伺君主与正直之臣有嫌隙时而日夜进言危害。如果君主不能明察而听用其言,忠臣就会无罪而被迫害至死,奸臣就会无功而得到富贵。所以说:“忠正之臣往往死于无罪,奸诈之臣往往兴起于无功。”
富贵尊显,久有天下,人主莫弗欲也;令行禁止,海内无敌,人主莫弗欲也;蔽 [407] 欺侵陵 [408] ,人主莫不恶也;失天下,灭宗庙,人主莫不恶也。忠臣之欲明法术,以致主之所欲,而除主之所恶者也。奸臣之擅 [409] 主也,有以私危之,则忠臣无从进其公正之数 [410] 矣。故曰:“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然则为人臣者重私而轻公矣。”
译文
富贵尊显、长久地拥有天下,君主没有不向往的;令行禁止、海内无敌,君主没有不向往的。蒙蔽、欺骗、侵犯、欺凌,君主没有不厌恶的;丧失天下、灭绝宗庙,君主没有不厌恶的。忠臣希望使法令政策修明以实现君主之所求,并消除君主所厌恶的事。奸臣独揽君权,就有办法用私术来危害他们,那么忠臣就没有办法进献其公正的策略了。所以说:“无罪的而被处死,无功的而被起用,那么为人臣者自然就会重私而轻公了。”
明主之择贤人也,言勇者试之以军,言智者试之以官。试 于军而有功者则举之,试于官而事治者则用之。故以战攻 [411] 之事定勇怯,以官职之治定愚智。故勇怯愚智之见也,如白黑之分。乱主则不然,听言而不试,故妄言 [412] 者得用;任人而不课 [413] ,故不肖者不困。故明主以法案其言而求其实,以官任其身而课其功,专任 [414] 法不自举焉。故曰:“先王之治国也,使法择人,弗自举也。”
译文
明主选拔贤人,对号称有勇气的人,就用作战来检验他;对号称有智慧的人,就用做官来检验他。在作战上进行检验而有功劳的,就提拔他;用做官进行检验而事情处理得好的,就任用他。所以,用征战之事来评定勇敢和怯懦,用为官的政绩来评定愚钝和聪慧。所以,勇武、怯懦、愚钝、聪慧的显现,就像黑白一样分明。昏乱的君主则不是这样。听其言论而不试验,所以言谈荒谬者也得以任用;委用人而不考核,所以不肖者也不会困窘。因此,明主依照法度根据其言论来考察他的实际,把官职授于他来考核他的政绩,只依法度来选择而不私自推举。所以说:“先王治理国家,使用法度选择人才,不私自推举。”
凡所谓功者,安主上,利万民者也。夫破军杀将,战胜攻取,使主无危亡之忧,而百姓无死虏之患,此军士之所以为功者也。奉主法 [415] ,治境内,使强不凌弱,众不暴 [416] 寡,万民欢尽其力,而奉养其主,此吏之所以为功也。匡 [417] 主之过,救主之失,明理义以导其主,主无邪僻之行,蔽欺之患,此臣之所以为功也。故明主之治也,明分职而课功劳,有功者赏,乱治者诛,诛赏之所加,各得其宜 [418] ,而主不自与 [419] 焉。故曰:“使法量功 [420] ,不自度也。”
译文
凡是所谓功劳,就是使君主安定、使万民得利的事。破敌军,杀敌将,战则胜,攻则取,使君主没有危亡的忧虑,使百姓没有死亡、被俘的担忧,这是军士可用来作为功劳的事。奉行国家法令,治理境内政务,使强者不欺凌弱者、人多势众者不欺辱人少势单者,使百姓都欢喜地竭尽其力来奉养君主,这是官吏可用来作为功劳的事。匡正君主的错误,补救君主的过失,阐明理义来引导君主,使君主没有邪僻的行为,没有被蒙蔽欺骗的忧患,这是大臣可用来作为功劳的事。因此,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明确官吏各自的职责,并考核其功绩,有功者受赏,扰乱安定者受罚。惩罚奖赏的施加,各得其宜,而君主不必亲自参与。所以说:“使用法度考核功绩,不用自己衡量。”
明主之治也,审是非,察事情 [421] ,以度量案之,合于法则行,不合于法则止,功充 [422] 其言则赏,不充则诛。故言智能者,必有见功而后举之;言恶败者,必有见过而后废 [423] 之。如此,则士上通而莫之能妒,不肖者困废 [424] 而莫之能举。故曰:“能不可蔽,而败不可饰也。”
译文
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审明是非,考察事实,用法度来衡量,符合法度的就实行,不符合法度的就废止;功绩能符合他所说的就奖赏,否则就予以惩罚。所以,所谓有智谋和才能的人,必定要见到其功绩,而后再举用他;所谓有劣迹败德的人,必定要见到其罪过,而 后才废黜他。这样,贤士就能与君主相通而没有人能嫉妒他,不肖者则受困顿遭废弃而没有人能举用他。所以说:“有才能者不会被埋没,败德之辈也不能伪饰。”
轻重
题解
《轻重》篇包含轻重甲、乙、丙、丁……庚,其中丙、庚已经亡佚。“轻重”,即以轻易重,讲述了管仲在齐国造货币、通有无的方法和理论。此篇是《管子》经济思想中的重要理论。主要讨论财政经济与管理工商业的问题,其核心就是利用物价的升降规律去管理财政、增加储备、提高国家富强程度。《群书治要》所选的,则是“素赏之计”“以无易有”,皆出自于《轻重乙》篇。轻重论并非权谋和欺骗,其目的仍是强国富民。
管子入复 [425] 桓公曰:“终岁 [426] 之租金 [427] 四万二千金,请以一朝素赏 [428] 军士。”桓公即(即作曰):“诺。”期于泰舟之野朝军士,桓公即 [429] 坛 [430] 而立,管子执枹 [431] 而揖 [432] 军士曰:“谁能陷阵 [433] 破众者,赐之百金。”三问不对。有一人秉剑 [434] 而前,问曰:“几何 [435] 人之众也?”管子曰:“千人之众。”曰:“千人之众,臣能陷之。”赐之百金。管子又曰:“兵接弩张,谁能得卒长 [436] 者,赐之百金。”问曰:“几何人卒之长也?”管子曰:“千人之长。”“千人之长(旧无千人之长四字。补之。千人上疑脱曰字),臣能得之。”赐之百金。管子又曰:“谁能听旌旗 [437] 之所指,而得执将 [438] 首者,赐之千金。”言能得者累千人 [439] ,赐之人千金;其余言能外 [440] 斩首者,赐之人十金。一朝素赏四万二千金,廓然 [441] 虚。
译文
管子向桓公报告说:“全年的地租收入有四万二千金,请用一个早晨预先赏给军士。”桓公说:“可以。”于是约定在泰舟之野召集军队。桓公登坛站立,管子拿着鼓槌向士兵们拱手行礼说:“谁能冲锋陷阵,击败敌众,就赐给他百金。”问了三遍无人应答。有一人持剑向前,问道:“多少人的敌众呢?”管仲说:“一千人的敌众。”此人说:“一千人的敌众,臣能攻破。”于是赐给他百金。管仲又说:“在短兵相接、弓弩大张的激战中,谁能擒获敌军卒长,就赐给他百金。”一人问:“多少人的卒长?”管仲说:“一千人的卒长。”此人说:“一千人的卒长,臣能擒获他。”于是赐给他百金。管仲又说:“谁能按旌旗所指的方向,取回敌军主将的首级,就赐给他千金。”说自己能做到的共有十人,于是赏赐每人千金。其余自报能杀敌斩首的,赐给每人十金。一个早晨的预先行赏,四万二千金一扫而空。
桓公惕然 [442] 大息 [443] 曰:“吾曷以识此?”管子曰:“君勿患,且使外为名于其内,乡为功于其亲,家为德于其妻子。若此,则士必争名 [444] 报德,无北 [445] 之意矣。吾举兵而攻,破其军,并其地,则非特 [446] 四万二千金之利也。”公曰:“诺。”
译文
桓公忧虑地叹息说:“我如何理解这种赏赐呢?”管子回答说:“君主不要担心,只须对外显扬他们的名声于国内,在乡里为他们的父母记功,在他们的家中给他们的妻子施予恩德。这样,士兵们必然会争取名声,报答君恩,就没有临阵败逃的想法了。我们举兵进攻,打败敌军,占领敌国土地,那就不仅仅是四万二千金的利益了。”桓公说:“好。”
乃戒大将 [447] 曰:“百人之长,必为之朝礼;千人之长,必拜而送之。降两级,其有亲戚者,必遗 [448] 之酒四石、肉四鼎;其无亲戚者,必遗其妻子酒三石、肉三鼎。”行教半岁,父教其子,兄教其弟,妻谏其夫。曰:“见礼 [449] 若此,不死列阵,可以反 [450] 于乡乎?”
译文
于是告诫军中主将说:“统领百人的军官来进见,一定要向他施以朝礼参拜;统领千人的军官来进见,一定要下两级台阶拜而相送。对那些有父母的,一定要送给他们酒四石、肉四鼎;对那些没有父母的,一定要送给他们的妻子酒三石,肉三鼎。”这种办法推行了半年,父亲教导儿子、兄长教导弟弟、妻子劝告丈夫,都说:“我们受到国家如此的礼遇,如果不死战于阵前,还有面目返回家乡来吗?”
桓公终举兵攻莱 [451] ,战于莒 [452] ,鼓旗 [453] 未相望,而莱人大遁 [454] 。故遂破其军,兼其地而虏其将。故未列地 [455] 而封,未出金而赏,破莱军,并其地,禽 [456] 其君。此素赏之计也。
译文
桓公终于发兵攻打莱国,交战于莒地。在双方还未互相看到旗鼓时,莱国人就大肆溃逃了。于是趁势击破了莱国的军队,兼并了莱国的土地,俘虏了莱国的将领。因此,国家还没有裂地封爵,也没有出钱行赏(因为攻占莱国后所得不止四万二千金),就攻破了莱国的军队,吞并了莱国的土地,擒获了莱国的君主。这就是“素赏”之计(国家实际上不付出赏金的计策)。
注释
[1] 牧民:意谓治民。该篇主要阐述治理国家、统治人民的理论和原则。内容分做“国颂”“四维”“四顺”“十一经”“六亲五法”五节。
[2] 四时:指一年四季的农时。
[3] 守:职守。
[4] 仓廪:贮藏米谷的仓库。
[5] 上服度则六亲固:尹知章注:“服,行也。上行礼度,则六亲各得其所,故能感恩而结固之。”服度,遵守礼法。六亲,谓父母兄弟妻子。
[6] 四维:旧时以礼、义、廉、耻为治国之四纲,称为“四维”。
[7] 政之所行:王念孙云:“唐魏徵《群书治要》与《艺文类聚》治政部上及《御览》治道部五皆引作‘政之所行’,后人改‘行’为‘兴’,以对下文‘政之所废’耳,不知此四句本谓政顺民心则行,不顺民心则废,下文曰‘令顺民心则威令行’是其证。改之,则失其旨矣。”今译文从王说。
[8] 忧劳:忧虑劳苦。
[9] 逸乐:闲适安乐。
[10] 危坠:犹危亡。
[11] 存安:使之保全、平安。
[12] 生育:生长,养育。
[13] 上位:特指君位。
[14] 措:放置,安置。
[15] 积:积聚,贮藏。
[16] 凋:《管子》原文作“涸”。涸,竭;尽。
[17] 于:孙星衍云:“‘于’字当依《文子·精诚篇》作‘如’。”《史记·管晏列传》于此亦作“如”。今译文从“如”。
[18] 五谷:五种谷物。所指不一。
[19] 桑麻:桑树和麻。植桑饲蚕取茧和植麻取其纤维,同为古代农业解决衣着的最重要的经济活动。
[20] 六畜:牛、马、猪、羊、鸡、狗。
[21] 庆赏:赏赐。
[22] 强:强迫,勉强。
[23] 偷:苟且。
[24] 世:何如璋云:“‘世’疑作‘时’,以音近而讹。”今译文从“时”。
[25] 私:张文虎云:“‘私’疑‘疏’之误。《韩子·扬榷篇》‘若地若天,孰疏孰亲’,语本此。”今译文从“疏”。
[26] 御人之辔,在上之所贵:尹知章注:“言人从上之所贵,若马之从辔”。御人,驾驭他人。辔,指驾驭马的缰绳。贵,重视。
[27] 先:教导,倡导。
[28] 召:丁士涵云:“‘召’,‘诏’之假字。《尔雅·释 诂》:‘诏,道也。’”
[29] 嗜:爱好,喜爱。
[30] 汝:指国君。
[31] 城郭沟渠:城郭,城墙。城指内城的墙,郭指外城的墙。沟渠,此指为防守而挖的水道。
[32] 博地:广阔的土地。
[33] 备患:防备祸患。
[34] 未形:谓事情尚未显出迹象、征兆。
[35] 长:指长官。
[36] 政:通“正”。长官,官吏。
[37] 审:察知,知道。
[38] 吝:吝啬。
[39] 形势:指事物存在的形态和发展的趋势。本篇旨在通过广泛列举事物形态和趋势之间的因果关系,从哲学的角度,对治国理民的规律性进行探讨。
[40] 大禁:指最大之禁忌。
[41] 权修:即指修治权力。意谓执政者当重视权力,善为运用,巩固和加强君主政权。本篇主要论述了修重权力、巩固政权、管理人民、治理国家的途径和方法,体现了作者重视农业、爱惜民力、教化百姓、崇尚法治的思想。
[42] 万乘之国:指能出兵车万乘的大国。亦泛指国家。
[43] 野:泛指村野。
[44] 殷众:众多。
[45] 长:君长,首领。
[46] 辟:开垦。
[47] 无取:何如璋云:“‘取’读如督趣之趣。《释名》:‘取,趣也。’‘民无取’者,谓兵无主以督趣之,乃众而弱。下文‘赏罚’云者,所以趣之也。”
[48] 末产:指手工业、商业。
[49] 舟舆:船和车。
[50] 轻:轻率;不慎重。
[51] 赋敛:田赋,税收。
[52] 谋:图谋,算计。
[53] 为:治理。
[54] 重:珍惜,珍重。
[55] 畜:容纳,容留。
[56] 往:引申为逃亡。尹知章注:“往,谓亡去也。”
[57] 牧:统治,驾驭。
[58] 壹:统一,一致。
[59] 征:证明,证验。尹知章注:“征,验也。必有恩锡以验,见喜无空然矣。”
[60] 度量:限度。
[61] 疾:嫌怨,怨恨。
[62] 正:《管子》传世诸本均作“止”。
[63] 本事:古代指农业。
[64] 时事:指合于时节而应做的事。多指农时农事而言。
[65] 地利:对农业生产有利的土地条件。
[66] 商贾:商人。
[67] 妇言:后妃妻妾之言。
[68] 安:《管子》原文作“安难”。今译文从“安难”,谓不避祸难。
[69] 死节:为保全节操而死。
[70] 度量:法度。
[71] 审:明白,清楚。
[72] 无等:没有等级差别。
[73] 下贱侵节:《管子》原文作“上下凌节”。凌节,逾越法度。
[74] 尊:同“遵”。遵行,遵从。
[75] 闲欺:暗地里欺骗。尹知章注:“闲,隔也,有所隔碍而欺诳也。”
[76] 使:役使,使唤。
[77] 偷壹:尹知章注:“偷取一时之快。”
[78] 疾怨:怨恨。
[79] 君国:谓居君位而御其国。
[80] 宗庙社稷:宗庙,朝廷和国家政权的代称。社稷,旧时亦用为国家的代称。
[81] 树:种植;栽种。
[82] 谷:粮食作物总称。古代经传常以百谷、九谷、六谷、五谷称之。
[83] 树人:培养造就人材。
[84] 立君:《管子》中作“立政”,指君主临政治国。全篇共分九节,讨论了执政者必须面对的九个方面的重大问题,内容涉及官职任用考察、政策法令和服制礼制的制定、发展经济的要务、导致国家败亡的错误思想、理想的治国远景等。
[85] 当:对等,相当。
[86] 原:本原,根本。
[87] 尊位:高位。
[88] 功力:功劳,功业。
[89] 与:给予。
[90] 重禄:厚俸,高薪。
[91] 临事:特指治理政事。
[92] 大位不至仁:《管子》原文作“大德不至仁”。郭沫若云:“‘大’与‘至’均是动词。……‘大德不至仁’者,即徒以德为大而不至于仁,所谓伪君子也,……”
[93] 国柄:国家权柄。
[94] 主兵:掌握兵权,统率部队。
[95] 都邑:城市。
[96] 卿相:执政的大臣。
[97] 和同:和睦同心。
[98] 七法:指治军用兵的七种基本原则,即则(寻求规律)、象(了解情况)、法(掌握标准)、化(施行教化)、决塞(善于权衡)、心术(把握思想)、计数(精于计算),合称“七法”。全篇分为“七法”“四伤”“为兵之数”“选陈”四节,以论兵为核心,是《管子》中重要的军事论文。
[99] 诛:惩罚,责罚。
[100] 若是:如此,这样。
[101] 理民:治理百姓。
[102] 治安:谓政治清明、社会安定。
[103] 五辅:谓德、义、礼、法、权,此五者足以辅助治政,故云“五辅”。《五辅》论述了这五项政策措施的内容、表现和作用,最后提出要落实“五辅”,就必须除奸邪、禁淫巧、戒奢侈,举贤任能,减轻百姓负担。
[104] 明名,犹盛名。
[105] 广誉:到处皆知的好名声。
[106] 得人:谓得人心。
[107] 霸:做诸侯联盟的首领,称霸。
[108] 挫:失败。
[109] 削:侵削,剥削。
[110] 田畴:泛指田地。
[111] 国邑:城邑。
[112] 闲:无事。
[113] 公法:犹国法。
[114] 私曲:谓偏私阿曲,不公正。
[115] 囹圄:监狱。
[116] 奸民:乱法犯禁、不务正业的人。
[117] 君子:对统治者和贵族男子的通称。常与“小人”或“野人”对举。
[118] 上:通“尚”。崇尚,看重。
[119] 下:鄙视,轻视。
[120] 士民:犹言军民。
[121] 武勇:威武勇猛。
[122] 庶人:平民,百姓。
[123] 耕农:指务农。
[124] 解舍:谓免除徭役。尹知章注:“解,放也;舍,免也。”
[125] 疾怨:怨恨。
[126] 匮:穷尽,空乏。
[127] 弥:益,更加。
[128] 残苟:刘绩曰:“当作‘残苛’,乃字之误也。”今译文从之。
[129] 覆鸷:覆,通“愎”,固执、乖戾。王念孙《读书杂志.管子一》:“覆,读为愎。愎、鸷皆狠也……愎字从心,复声,故与覆通。”鸷,凶猛、狠戾。
[130] 法法:意谓以法为法、以法行法。本篇主要从立法、执法两个方面论述了法治的重要性。首先,作者认为立法者应该带头守法、执法,这样,法才能够贯彻执行。其次,强调执法要坚决、严格,公正无私,保持法的严肃性。
[131] 殆:危亡,危险。
[132] 索:寻求。
[133] 亲仁:亲近有仁德的人。
[134] 同谋:共谋,一同谋划。
[135] 正言直行:正言,直言,说实话。直行,行正道,按照道义去做。
[136] 内:亲信。
[137] 迁:变更,变化。
[138] 措:施行,运用。
[139] 移:变动,改变。
[140] 斗士:战士。
[141] 赦:宽免罪过。
[142] 委辔:委,舍弃。丢弃。辔,驾驭马的缰绳。
[143] 痤疽:犹痈疽。毒疮。
[144] 砭石:古代用以治痈疽、除脓血的石针。
[145] 轩冕:古时大夫以上官员的车乘和冕服。
[146] 著:明示。
[147] 小人:平民百姓。指被统治者。
[148] 堂:殿堂。
[149] 门廷:宫门、朝门外的地方。
[150] 情:实情,情况。
[151] 朞年:一年。
[152] 请入而不出谓之灭:尹知章注:“臣有情告,既入而不出,此则左右不为通于下,其事遂消灭也。”请,通“情”。实情、情况。
[153] 出而不入谓之绝:尹知章注:“其事既出而不入,此则左右不为通于上,其事遂断绝也。”
[154] 入而不至谓之侵:尹知章注:“其事既入,不得至于君,此则左右侵君事故也。”
[155] 出而道止谓之壅:尹知章注:“其事既出,中道而止,此则左右壅君事故也。”道止,中道而止。壅,堵塞,阻挡。
[156] 杜:堵塞,封闭。
[157] 过:过分。
[158] 逮:及,到。
[159] 不法:不合法度,违法。
[160] 辩:文辞华美、巧妙。尹知章注:“言辩而浮诞,则非要务也。”
[161] 规矩:规和矩。校正圆形和方形的两种工具。
[162] 拙:粗劣。
[163] 正:纠正,修正。
[164] 生法:制定法令。
[165] 高行:高尚的品行。
[166] 至:《管子》原文作“用”。今译文从“用”。
[167] 置法:立法,执法。
[168] 立义:《管子》原文作“立仪”。立仪,确立准则或法度。
[169] 行法:按法行事。
[170] 听:治理。
[171] 直进:谓以直道进身。
[172] 诬能:谓虚夸其才能。
[173] 干:求取。
[174] 径:《管子》原文作“经”。经,常道。指常行的义理、准则、法制。
[175] 中匡:本篇记载了管仲与齐桓公的问答。内容为管仲向齐桓公讲述为身、为国、为天下以及成就霸业之道。
[176] 寡人:古代君主的谦称。《礼记·曲礼下》:“诸侯见天子,曰‘臣某侯某’。其与民言,自称曰‘寡人’。”孔颖达疏:“寡人者,言己是寡德之人。”
[177] 为身:治身,修身。
[178] 长年:长寿。
[179] 长心长德:郭沫若等《管子集校》引于省吾曰:“‘长’宜读为养……‘长心长德’即养心养德。”长心,谓修养身心。长德,谓修养德行。
[180] 廉:少。
[181] 赦:宽免罪过。
[182] 小匡:本篇主要记叙管仲辅佐齐桓公完成霸业的史事。
[183] 莒:春秋时诸侯国名。故址在今山东省莒县。齐襄公时,荒淫无道,朝政混乱。公子纠(襄公之弟,桓公之兄)在管仲辅佐下逃往鲁国,公子小白(齐桓公,襄公之弟)在鲍叔牙辅佐下逃往莒国。此后小白由莒国先于公子纠返回齐国即位,是为齐桓公。
[184] 鲍叔牙:春秋时齐国大夫,颍上(今属安徽)人,管仲的好朋友。 因他善于知人,举贤让能,曾推荐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以知人并笃于友谊著称于世。
[185] 宰:辅佐国君执政的百官之长。
[186] 辞:推辞,辞谢。
[187] 加惠:加,同“嘉”。嘉惠,对他人所给予的恩惠的敬称。
[188] 冻餧:谓饥寒交迫。
[189] 宽惠:宽厚慈惠。
[190] 失柄:丧失统治权力。
[191] 介胄:披甲戴盔。
[192] 枹:鼓槌。
[193] 管夷吾亲射寡人中钩:起初,公孙无知杀齐襄公,自立为君,一年后,雍林人杀公孙无知,齐国一时无君,鲁国发兵护送公子纠回国,并命管仲率兵前去拦截从莒国返回齐国的公子小白。双方遭遇后,管仲一箭射中公子小白的带钩,小白倒地诈死骗过管仲,并兼程赶回齐国,终于在公子纠之前回国即位。钩,即带钩,束腰革带上的钩。一端曲首,背有圆钮,或作动物形,或铸有花纹,不一。多用铜制,亦有用铁或玉等制作者。
[194] 殆:大概;几乎。
[195] 宥:音又,宽恕,赦免。
[196] 诺:表示同意、遵命的答应声。
[197] 揖让:宾主相见的礼仪。
[198] 闲习:熟习。
[199] 隰朋:春秋时齐国大夫。齐庄公曾孙。与管仲、鲍叔牙等辅佐齐桓公,齐国大治。曾率军会合秦军,安定晋国的内乱,拥立晋惠公。管仲病重时荐他自代,与管仲同年死。
[200] 大行:古代接待宾客的官吏。尹知章注:“大行,大使之官。”按此即《周礼·秋官》的大行人。汉称典客,景帝时改名大行。
[201] 辟土:开垦土地。
[202] 宁戚:春秋卫人,齐大夫。长期担任齐国大司田,为桓公主要辅佐者之一。
[203] 司田:管理农务的官。
[204] 牧:牧地;郊外。
[205] 结辙:辙迹交错。谓退车回驶。
[206] 旋踵:转身。指畏避退缩。
[207] 视死如归:把赴死看作如归家一样。形容不怕死。
[208] 王子城父:春秋时期琅琊人,齐国著名将领。
[209] 大司马:官名。掌军旅之事。
[210] 决狱折中:决狱,判决狱讼。折中,调节使适中。
[211] 宾胥无:亦作“宾须无”,春秋时齐国著名大夫,曾与管仲等共同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
[212] 大理:掌刑法的官。
[213] 犯:触犯;冒犯。
[214] 颜色:指尊严。
[215] 挠:屈,屈服。
[216] 东郭牙:春秋时期齐国著名谏臣,是桓公时的五杰之一,由管仲所推举。
[217] 大谏:古代官名,掌谏诤。尹知章注:“所以谏正君。”
[218] 霸形:本篇主要以对话的形式,记录了齐桓公与管仲图谋霸业的言论以及成就霸业的实践。
[219] 间:一会儿,顷刻。
[220] 鸿鹄:即鹄。俗称天鹅。
[221] 济:渡河。
[222] 舟楫:泛指船只。
[223] 霸王:成就霸业或王业。
[224] 税敛:税收。
[225] 闻命:接受命令或教导。
[226] 霸言:本篇内容叙写了霸王之业的规模与形势。主要记载齐桓公与管仲关于如何成就霸业的对话。
[227] 重宫阙之劳:《管子》原文作“重宫门之营”。今译文从原文之意。
[228] 四境:四方疆界,四方边境地区。
[229] 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尹知章注:“圣人能因时来辅成其事,不能违时而立功。”辅时,谓顺应时势。违时,谓违背当时的形势或时代的趋势。
[230] 当时:适时。
[231] 兴事:兴建政事。
[232] 咈:违背,违逆。
[233] 戒:本篇主要记述了管仲对齐桓公的劝诫之语。
[234] 任之重者莫如身:尹知章注:“万事万行,非身不举,故曰重任。”
[235] 涂之畏者莫如口:尹知章注:“枢机之发,荣辱之主,故可畏也。”涂,道路。畏,险恶。
[236] 君臣:其主要内容是论述为君之道、为臣之道以及君臣关系。《管子》中有“君臣上”和“君臣下”两篇,本文节选自“君臣下”。
[237] 疑:通“拟”。比拟,类似。下两“疑”字同。
[238] 庶:非正妻生的孩子,宗族的旁支。与“嫡”相对。
[239] 嫡:正妻。
[240] 任官:委任官职。
[241] 众:指百官,群臣。
[242] 体:体统,体制。
[243] 朋党:谓结为朋党。
[244] 强:《管子》原文作“族”。今译文从“族”。
[245] 直立:张佩纶云:“‘直立’当作‘正直’。”今译文从张说。
[246] 小称:尹知章注:“称,举也。小举其过,则当权而改之。”意谓管仲小举桓公过失,以督促其改正。
[247] 身不善之患,无患人莫己知:尹知章注:“言但患身之不善耳,无患人不知己也。”
[248] 察:明察,详审。
[249] 遁逃:亦作“遯逃”。犹逃走。
[250] 立:立刻。
[251] 有过而反之身,则身惧:尹知章注:“过反于身,则惧而修德也。”
[252] 往喜民,来惧身:尹知章注:“善往则人喜也,过来则惧身 也。”
[253] 失身:丧失生命。
[254] 病:重病。
[255] 不可讳:死的婉辞。
[256] 诏:教导,告诫。
[257] 易牙:人名。又称狄牙、雍巫。春秋时齐桓公宠臣,长于调味,善逢迎,传说曾烹其子为羹以献桓公。
[258] 竖刁:春秋时齐桓公的宦官寺人貂,谀事桓公,颇受宠信。桓公卒,诸公子争立,寺人貂等恃宠争权,杀群吏,立公子无亏,齐国因此发生内乱。
[259] 堂巫:姓堂之巫医也。
[260] 公子开方:又称“卫开方”,春秋时期卫国人, 追随齐桓公十五年。桓公病重时,易牙、竖刁、卫开方等人,禁锢桓公于室,筑高墙不准他人入内,冬天桓公饿死。
[261] 烝:同“蒸”。
[262] 尝:食,吃。
[263] 首子:长子。
[264] 有:亲爱,相亲。
[265] 妒:桓公后宫众女相互嫉妒。
[266] 自刑:自残肢体。
[267] 归视:回家看望。
[268] 召:《管子》原文作“憎”。
[269] 悖:谬误,荒谬。
[270] 作难:作乱,起事。
[271] 援:执,持。
[272] 素幭:白色布帕。王念孙《读书杂志·管子六》:“幭谓帊幞也。”又《吕氏春秋·知接》:“(桓公)蒙衣袂而绝乎寿宫。”
[273] 扬门:亦作“杨门”,即蔽簹。本为车簹,用以蔽尘。也做门扉。一说,门名。尹知章注:“谓用门扇以掩尸也。”
[274] 扇:用竹或苇编的门。泛指门扇、门扉。
[275] 酣:谓饮酒尽兴、半醉。
[276] 盍:犹何,怎么。
[277] 寿:祝寿,祝福。多指奉酒祝人长寿。
[278] 束缚:指被拘囚。
[279] 饭牛:《吕氏春秋.举难》:“宁戚欲干齐桓公,穷困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将任车以至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宁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
[280] 避席:古人席地而坐,离席起立,以示敬意。
[281] 再拜:拜了又拜,表示恭敬。古代的一种礼节。
[282] 治国:本篇主题是论述治国之道。作者认为,富民是治国的根本。如此则必须大力发展农业,增加粮食生产,为农业兴利除害,然后才能富国、强兵、王天下。
[283] 畏罪:畏惧罪刑。
[284] 危乡:不安于本土。
[285] 凌上犯禁:凌上,侮犯尊长。犯禁,违反禁令。
[286] 治国:安定、太平的国家。
[287] 乱国:动乱不安的国家。
[288] 粟:粮食的通称。
[289] 末作:古代指工商业。
[290] 文巧:华丽奇巧。
[291] 游食:游荡无业,不劳而食。
[292] 变俗:改变原有的习俗。
[293] 敺众移民:敺众:谓使民众听从意旨。敺,“驱”的古字。移民,往他地迁移居民。
[294] 上令:国君的政令。
[295] 寄生:依附他人而生活。
[296] 大务:重大的事务。
[297] 桓公问:指桓公问管仲。本篇主要论述了君主纳谏的作用。
[298] 忘:通“亡”。丧失,失去。
[299] 时:时机,机会。
[300] 明台:传说为黄帝听政之所。
[301] 衢室:相传为唐尧征询民意的处所。
[302] 告善之旌:为奖励人臣进谏而设的旗帜。
[303] 谏鼓:设于朝廷供进谏者敲击以闻的鼓。
[304] 总街之庭:通衢大道旁的亭舍。指商汤听取民意之处。
[305] 形势解:本篇是对《形势》篇的逐句诠释,有少部分内容亡佚。
[306] 生利人:让人生存和得利。
[307] 杀害人:使人被杀和遭祸。
[308] 致:招引,招致。
[309] 德泽:恩德,恩惠。
[310] 欢:高兴,快乐。
[311] 务本疾作:务本,指务农。疾作,努力劳作。
[312] 尽节死敌:尽节,尽心竭力,保全节操,多指赴义捐生。死敌,犹死战。
[313] 卑辱:卑微屈辱。
[314] 四旁:四近,四周。
[315] 起:兴起。
[316] 莅民:管理百姓。
[317] 纯厚:纯朴淳厚。
[318] 遇:对待。
[319] 亲民:亲近爱抚民众。
[320] 仇雠:仇人,冤家对头。
[321] 偷:苟且(只图眼前,得过且过)。
[322] 理义:公理与正义。
[323] 赖:依靠。
[324] 温良宽厚:温良,温和善良。宽厚,宽大厚道。
[325] 严庄:严肃庄重。
[326] 且:副词。再,又。
[327] 威:畏惧,敬畏。
[328] 死之:为君主而死。
[329] 守战:防守与进攻。
[330] 责:索取,求取。
[331] 顺:顺理,合乎事理。
[332] 遇人:犹待人。
[333] 满而不溢:器物已满盈但不溢出。比喻有资财而不乱用、有才能而不自炫,善于节制守度。
[334] 法象:效法,模仿。
[335] 持满:犹持盈。
[336] 与天:谓凡合乎天道者,则得天助。
[337] 待:依靠,依恃。
[338] 与人:合乎民意取得人心。
[339] 盛满:富足,殷实。
[340] 德厚:犹仁厚。
[341] 度数:规则。
[342] 涸:竭,尽。
[343] 自安:自以为安定。
[344]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圣君。夏禹、商汤、周文(武)王。
[345] 五伯:五个霸主。说法有多种。一般指指春秋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楚庄公、秦穆公。
[346] 幽、厉:周代昏乱之君幽王与厉王的并称。
[347] 困伤:困窘而毁败。
[348] 来者:将来的事。
[349] 不过:副词。只;仅仅。
[350] 戮:羞辱。
[351] 乱主:昏庸无道的君主,暴君。
[352] 强:强迫,勉强。
[353] 罪:过错,过失。
[354] 起事:办事。
[355] 因:依托,凭借。
[356] 智力:才智与勇力。
[357] 亲心:亲爱的心。
[358] 悖:违逆,违背。
[359] 离:离间。
[360] 身行:操行,品行。
[361] 方正:指人行为、品性正直无邪。
[362] 法式:法度,制度。
[363] 暴贼:残暴。
[364] 大禁:指在法令、习俗或道德上最禁忌、最避讳之事。
[365] 三器:三种治国的手段,指号令、斧钺、禄赏。
[366] 胜:克制,制服。
[367] 号令:发布的号召或命令。
[368] 斧钺:斧与钺。泛指刑罚、杀戮。
[369] 禄赏:俸禄和奖赏。
[370] 货:财物,金钱珠玉布帛的总称。
[371] 巧佞:奸诈机巧,阿谀奉承。
[372] 玩好:供玩赏的奇珍异宝。
[373] 威:震慑,使知畏惧而服从。
[374] 劝:鼓励。
[375] 自守:自保,自为守卫。
[376] 法禁:刑法和禁令。
[377] 分职:各司其职,各授其职。
[378] 蔽:隐覆,埋没。
[379] 职:常,正常。谓正常的生活及常业。郭沫若等集校:“职既训为常,则不失其所常,正谓不失其恒养耳。”
[380] 主道:君主治国之道。
[381] 法度:法令制度。
[382] 私意:犹私心。
[383] 案:通“按”。依据,按照。
[384] 留意:关心,注意。
[385] 淫意:游心肆意。
[386] 案赏罚:《管子》原文作“案其当宜”。
[387] 草茅:杂草。
[388] 禾谷:谷类作物。
[389] 良民:旧时指安分守法的百姓。
[390] 私惠:私人的恩惠。
[391] 偷幸:苟且侥幸。
[392] 望:怨恨,责怪。
[393] 权衡:称量物体轻重的器具。权,秤锤。衡,秤杆。
[394] 事:侍奉,供奉。
[395] 枉法:谓歪曲和破坏法律。
[396] 待物:对待他人。
[397] 寻:古代长度单位。一般为八尺。
[398] 益:增加。
[399] 损短:减短。
[400] 佐:辅助,帮助。
[401] 度数:标准,规则。
[402] 寤:醒悟,觉醒。
[403] 方正:指人行为、品性正直无邪。
[404] 间:嫌隙,隔阂。
[405] 非罪:强加之罪,无罪。
[406] 非功:无功。
[407] 蔽:蒙蔽,壅蔽。
[408] 侵陵:侵犯欺凌。
[409] 擅:独揽,专。
[410] 数:策略;权术。
[411] 战攻:进攻,征战。
[412] 妄言:谬说。
[413] 课:考核,考查。
[414] 专任:单独依靠。
[415] 主法:王法。
[416] 暴:欺凌,凌辱。
[417] 匡:纠正,扶正。
[418] 各得其宜:谓人或事物都得到适当的安置。
[419] 与:参与。
[420] 量功:考核功绩。
[421] 事情:事物的真相,实情。
[422] 充:符合。
[423] 废:黜免。
[424] 困废:困顿而废滞。
[425] 入复:马非百曰:“入复,犹今言向上汇报。”
[426] 终岁:终年,整 年。
[427] 租金:出租者所收或承租者所付的租赁田地房屋之类的代价。
[428] 素赏:预先行赏。
[429] 即:乘;登。
[430] 坛:高台。古代祭祀天地、帝王、远祖或举行朝会、盟誓及拜将的场所,多用土石等建成。
[431] 枹:鼓槌。
[432] 揖:拱手行礼。
[433] 陷阵:攻入敌人的营垒或阵地。
[434] 秉剑:意谓持剑。
[435] 几何:犹若干,多少。
[436] 卒长:古代军队百人为卒,其长官称卒长。
[437] 旌旗:旗帜的总称。
[438] 执将:主将。
[439] 千人:何如璋云:“‘千人’当作‘十人’。”今译文从何说。
[440] 外:安井衡云:“外,出列迫敌也。”
[441] 廓然:空虚貌。
[442] 惕然:惶恐貌,忧虑貌。
[443] 大息:亦作“太息”。大声长叹,深深 的叹息。
[444] 争名:争名望或争名誉。
[445] 北:败逃。
[446] 非特:不仅,不只。
[447] 大将:古代军队中的中军主将。亦指主帅。
[448] 遗:给予,馈赠。
[449] 见礼:受到礼遇。
[450] 反:还归,回。
[451] 莱:古国名。今山东省黄县东南有莱子城,即古莱国旧址。
[452] 莒:西周诸侯国名。故址在今山东省莒县。
[453] 鼓旗:鼓和旗。古代军中用以指挥战斗的工具。
[454] 遁:逃跑。
[455] 列地:犹列土。谓分封土地。
[456] 禽:“擒”的古字。俘获,被俘,制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