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尊者别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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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山白衣私淑弟子蒙叟钱谦益纂阅

径山寂照六世孙传临济宗契颖寿梓

书问

与冯开之共十六首

贫道初辱法爱。犹不敢承教。及请赦文石罪。始获领益下风。自是公信此道。如钉入木。既进不复出。虽有奴儿婢子。鼓惑侍者。使蔽聪明。相成顶堕。然仗佛之灵。见地日清。惟纲宗之旨未了。纲宗譬诸符玺。符玺在我。生杀谁夺。一失符玺。虽王侯亦莫能赏罚人矣。今兹黑白。孰不看几则公案。寻常自谓明了。及被人觌面拶着。便如雷瞋相似。眉眼虽动。愧然无所措置。此纲宗不明故也。迩来士大夫中。知好恶者实难其人。即僧辈亦不多得。惟公大愤精神。参究谛当。做个双眼圆明的护法菩萨。贫道初未敢以此望公。自公於此道微有信入。实望公不浅。然犹以公世故重而道念轻。恐中心柱子。不甚牢固。又君子亲而不能久。小人知而不能远。不能久终必我远矣。不能远终必我亲矣。君子远而小人亲。恐外面夹持又无其人。公如肯慰贫道之望。须无忘贫道之言。

又。

别来甚久。南北殊绝。了无音寄。何世道凉薄如此。大都比时。无论俗人与僧。惟以机智为能。窥动静而迎人意。就情办事则真实根本。竟无暇培护。由是观之。法门兴替可知矣。岂惟道法若是。世道亦可知也。贫道受质傥直。不能希世浮沉。惟深云是避。不知先生近来作何状。常想先生亦傥直。恐于世路亦难苟措。近得仲淳中甫书甚喜。闻先生终日超然。不以官故累大慰远人。贫道度夏清凉山中。读黄山谷全集。偶及山谷谪官时。作承天塔记。有权贵欲托名不朽。而山谷竟阁笔勿应。于是其人憾甚。谮山谷于执政者。大受诬逐。贫道不觉汗堕如雨。且恸弗能止。若山谷当时心地不真。安能使后世人痛肠如此。因想先生当时。此真实如金刚山。一任毗岚。横吹竖撼。当有时放大光明在。此贫道铭刻肝肺。望于先生者也。密藏应世才能。今非昔时比矣。可喜可怪。即日往峨嵋。会晤未期。惟为法珍谨。

又。

大都男子出处。实系前分。世之嘈杂赞嗤。何足介怀。且荣辱无常。两无自性。辱若有性。贫贱者断不能及富贵矣。是以达人了此。安于荣辱之间。不见二致。此旨先生素洞明者。不知触境真受用自在否。若不自在。佛法即无灵验。法本有灵验。先生受用不来。便是魔鬼入家矣。大丈夫气宇如王。魔鬼在家而不能逐出。可不耻哉。不远数千里献此言。先生休负我。於岑二公。时亦相晤否。晤则为致之。白发种种也。须精进。

又。

别先生来。即登牛山结冬讫。观不可久居。闻妙峰挂搭京师遂访之。故得与藏公仲淳晤接。大都刻经萌兆。天时人事颇宜。中甫疎放有执见地微清。但未大透。终不作住头许可。徐孺东。邹南皋。并曾健斋。皆宇宙中正气。惟健斋于此中有深信。南皋抝强可取。贫道去住类孤云。安着踪迹。特适志自任。亦尝念先生怀抱真率。资质粹美。海内几人哉。然贫道犹有蓬心不满先生者。以先生耳根太硬。硬极则变。硬之变不软而何。且先生喜闻耳硬。或者不允。又加之软讥。则先生之不快。每每浮之颜色。如闻贫道万里直音。即能转习。则法门有赖多矣。

又。

紫柏道人。峨嵋东来。初意本欲挂搭天目径山者。以时岁勿嘉。故权寓曲阿耳。然天目径山悠悠在念焉。即阳羡水山亦自清胜。又为请谒者多。似亦致扰白云也。鄙人书经拔亲。为答劬劳。此心耿耿二十余年矣。比欲完之。是以不暇接人。如旧疎狂之习。似亦消去大半。惟不近人情故。复未化习僻之入骨。为灵君损妙若是乎。譬犹一妇人。贪欲者见之生爱。同色者见之生憎。作不净观者惟见清淤。无预之人见之平常。兄见之妹。子见之母。此则惟圣人能之。且夫妙明觉明。初非两件。四者见之。无非觉明。两者见之。无非妙明。此等淡话。少有知见之流。于明了中。率皆能领略。惟任运不昧其光。虽大方菩萨犹难耳。即紫柏道人不近人情。亦妙明之妒。先生何以教我。

又。

峨嵋颠末。切须他书再细考之。兹山乃华梵标帜。一字一句。苟非清净灵台。顿忘身心。从虚空中。生大灵响。安能光饮魔外。揭人本心耶。惟愿弗苟。惟愿弗苟。可道人痛乞。

又。

比读听雨草。则居士时义。较昔掇高科之作。愈精愈雅矣。又如诸葛武侯节制之兵。严而安。徐而疾。诚佳艺也。虽然。流芳不待。年命几何哉。足下往者相见时。未及四十岁。头毛苍然。此乃用心时义所致也。大都文章秀雅。即精血所化。是以文章愈奇。而精血愈枯焉。吾意愿先生。于出世法中。拚片精神。打磨一番。苟心光洞彻。于内典肯綮。并古德机缘。荡然无碍。而饭粥之余。或现量所得。内典中精义。自心光焰。留照千古。不亦可乎。即古人葛藤。亦颂几则。亦如杨大年。张无尽。辉映禅苑。力持大法。岂不至上。且世间眷属因缘。不知缚了多少汉子。入于地狱。虽则世谛也要周旋。然眼花认着。甘堕己灵。有智丈夫。宜作去就于精神。尚可收拾。若形衰精败。断不能了结。由是言之。则时义不做亦可。即阿郎并相知中求教者。称心现量打发足矣。何必苦心自作。昔李伯时画马。秀铁面呵之。以为必入马腹而堕地狱。今之留心时义者。心术循良。一旦出身做好官。则亦有益。如心术不佳。藉此出身。为大盗而劫人。则较李伯时而先生罪尤甚。隺林风便。附此。

又。

长郎成人矣。已了世中一节大公案。又累轻一层。可喜。大抵累轻则力大。累重则力微矣。故地承一切。又不若水力。水力又不若火力。火力又不若风力。盖地以四尘成。水以三尘。至风则一尘耳。惟心无一尘。力不可思议。由此推之。累轻一分。则与真心。相应一分。而力大一分。奚惑哉。吾在北时。辱惠书曰。般若缘深。天去其疾。非先生孰能于此。比相知中俱言。先生儿女情多。风云思少。若果然者。则贫道青山白云谁壮寂寥乎。四明李次公。乃烟霞徒耳。其于内典颇曾探。索。且操守勿苟。今其省父南来。道出凤城。指渠一谒。高明当以门里人接引之。

又。

此道荒凉东南。已知舍先生其谁哉。然一别五易寒暑。幸暂披晤。遂复离析。人非木石。安能恝然无情。初意登径山。自谓过杭。决有十日之谈。稍洗积渴。不意平望桥头。觌面错过。贫道法华楞严。藉佛宠慈。俱已书完。装潢秀茂。皆属丁南羽。一手裁制。故得如意也。先四僧护行矣。此经安置西山宁化。芦芽峰顶铁塔之内。所愿并塔坚固。候慈氏下生。放大光明。炳烛法界。四众问佛。佛说所因。释迦教中初末世。有一比丘名真可。书此二经。一名妙法莲华。一名大佛顶首楞严。为报父母生育之恩。今放光明。愿见者闻者。共生孝心。因孝得佛。是彼愿故。乃放此光。时弥勒语讫。四众人等。皆生希有想。亦发愿如我。想先生必喜闻者及此。闰三月十六日。金坛诸弟子。送至瓜州而别。截江风致。天色空朗。青山两岸。碧水中流。片帆如叶。顷即到岸。吾愿先生。同截苦海。登彼岸等。山西路亦不远且近。清凉若得杖屦一行。何胜如之。于中甫真先生的骨。时常切要煅其知见。不可情识。楞严曙天血书华严。乞先生作记。用垂不朽。毋忽。

又。

清风泾阚禅师碑铭未就。使此老幽光至德。无寿于世老汉甚慨之。妙常庵主妙峰。虽碑石已具铭未求。不幸而死矣。故老汉新托隺林。代完此公案。当欣然握管速撰之。则老汉受赐多矣。隺林到清凉。辱手书何慰如之。久不晤公。公之近来习染甚矣。奇男子家。眼睛无珠。腰间无铁。可乎。愿痛思之。老汉拄杖实无面目。当机之际。狭路难避。莫道不言。

又。

道人持钵诸方。三十六年矣。始行脚时。绝勿晓世情。利害在前。初不入胸。且不知渠是何物。故日用超放快活处有余。自行脚久历境缘。逆顺种种变怪。驾无为有。化有为无。理道捺过。率横以私情。惟快业识。不顾将来。结何果子。此辈出之法门外。犹不足骇。出之法门宁不恐怖。古人每云。生平无限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大都世中不可意事。譬如火空王三昧。譬如水。以水救火。吾如来深慈也。今此辈直以水中生火。焚烧善类。使玉石不分。是等情状。於吉祥静海。虽辱惠顾。竟不一言者。恐波及先生耳。兹复提起。非但贫道要十分护念。在先生亦当十分痛密。则将来受患犹轻。不然临时悔之晚矣。又诸郎尚未知经远之计。朋友交接。苟非惧天理。识因果者。断不可轻容相处。若于此。为父者不能以深慈妙严。使子女辈随量成器。则莫若不生。生而复怕。费心调获则不仁甚矣。惟愿不以深慈刺情不快。即于不快时。痛猛悲泣一上。则道人承惠多矣。盖先生担子渐重。海内金汤寥寥。台老又老。唐一所董玄宰辈。得一纱帽盖头。惟快情恣识。逞其素所不逞。宁暇及此。赵定老近有信占。宇泰中甫。当委曲时警策之。道人结夏皖山三祖寺之马祖庵。彼中山水奇旷。天目当兄之。但不得与先生共耳。

又。

禅有邪正。官有冷热。邪禅炽行。则正禅受厄矣。即如热官焰高。则冷官焰低矣。嗟乎。邪邪正正。冷冷热热。千态万状。陋不可言。阿奉者易进。谔谔者请退。如此种种。试观一心不生之前。何殊片雪扑红炉哉。故曰。达本忘情。知心体合。若然者则邪正冷热。皆情也非本也。如不能达本因循恣情。情胜则本败。而无所不至矣。又岂能知心体合耶。先生官不甚热。忙不暇如此乎。道人抱病浔阳百余日。病稍愈。即劳盛狱起。带病冒暑北行。上诸公书讫。复乘流南还。挂搭石头。未几则公亦至。公至将半月。不能遣一苍头一问道人病。则先生冷官作热官。梦烦。奚暇梦云外病僧哉。吾非情求公直以理警耳。

又。

浔阳水山高胜。非他者可并。盖皤湖盆其前。岷山带其后。波光空翠。交映之中。而汉阳诸峰。装憨作痴。争奇吐秀。万态非一。如使嗜欲深而天机浅者。能一登之。则直下亦未必勿习染爆落。灵府廓然。况天机深者乎。贫道抱疾长松之下。几百余日。而寒热交攻之际。药石逆治之时。常识骇飞。本明忽露。所谓波光空翠者。亦首尾腾换耳。吾知真实居士堪与语此。乃不敢讳而暴之。意欲居士携一徤仆。挟一枝枯藤。驾轻舟顺流而南。直使病僧得请益维摩。亦得庐岳发前人未发之秘也。如王程有限。为人臣者悚息勿敢遑宁。则山水之兴又当次之矣。然居士此出。大非细事。惟君子小人之辨。势涉危疑。断不可依回放过。贫道于久病中握管作字不远寄公。公切当大知好恶始得。曾健斋公之相知。一病不起。何痛如之。幸得中甫治其后事。足见法脉不无人也。时在严寒。动定加餐。慰我幸甚。特遣觉休不远而来。切为法门之故。惟先生痛体之。余无说。

又。

古人读书。便立志作圣贤。今人只要作官。吾曹亦然。古人出家。志在作佛祖。今者惟为利欲耳。贫道迟回长安。念头颇不同。然旧识皆劝我早离北。虽是好心。为我实未知我。大都为我者率以利害规我。若利害我照之久矣。实非我志也。我志在利害中。横冲直撞一两番。果幸熟肉不臭。徐再撑立奚晚。先生受性真实。故直以此相告。即先生官到此。世味亦只如此。倘不以本分为急务。计亦左矣。先生年渐高矣。酒色怒此三事。乃贫道数干里贡先生之供养也。往于石头举动。逆思之而有悟。亦人天师耳。径山化城。宜委曲恢复。为完藏道场。母悞。

又。

南中自台老即世之后。金汤大法。非先生其谁乎。然先生心真而才智疎。终非金汤料也。大概金汤之料。非雄深坚猛者卒难为之。虽然。南中若微先生。又更难其人矣。先生才智虽疎。而真实有余故也。然则南中佛事。贫道不委先生获持。又委谁乎。比径山楞严。密藏养病未还。幻予化不复返。虽能勤兴勤充使小隙。亦不过全开郎与本郎之旧贯。此二僧岂能复振其頺波乎。要在先生与诸金汤法侣聚谋。定其人则径山楞严两道场事。一一完之不难也。愿先生熟虑之。贫道年在耳顺。有顺之名。无顺之实。岂果能备僧数耶。然微贫道亦恐如贫道者又不多得。愿公等恕其短而颔其长。或可以有少商略也。外肥皂两九附。洗染垢。愿勿却。解荡人天业。能除凡圣情。不知谁敢用。垢净任纵横。

又。

万历三十年十一月初七日。始得展手示。徐读之。备悉先生。并江南法侣。深护智愿之心。即土木偶人亦必知感。况贫道耶。苐先生与诸法侣。深护之心固美。然皆不遑裂利害而计之。经称丈夫畏时。则非人得其便。非人即邪神小鬼耶。大都邪神小鬼得为崇者。不过我有欲。我若无欲。则彼伎俩穷矣。所谓欲者。粗则不过名闻。利养。声色。近则不过肉块子。与能计度分别人我之心。若粗与近者。直以无尘智强力观之。则虽不能顿融。必不敢公然与能观察者抗也。且百凡利害。必关过现之业。故忧虞之与悔吝。悔吝之与吉凶。於不觉不知之中。莫之然而然。而任运计度生焉。此三者生。而不以理折情。则忧虞之机。不从吝不从凶。将何从耶。愿先生无忽勇猛。思之思之。果有霍解。则知杭之天目。江右之匡庐。不在杭与江右。即在长安也。贫道未出家时。智勇不在人下。凡世间之计度。无不计度过者。以千计度万计度。莫若出家为僧是最上计度。然后脱白一条编四十余寒暑。稍弗住脚。宁有如此人。又畏时计度利害而取舍之乎。又吾曹断发如断头也。更有何头可断哉。然先生并诸法侣。深护智愿。敢不知好恶。但我断行止。要心常不与世心和合为精进。故曰寻常利害稍关心。临终自然生死现。贫道近年操守。较往愈甚矣。不委先生迩来。于逆顺关头。果能得自受用三昧否。此贫道切望于先生者也。此真语也。辱先生特遣兴肇。持手示召贫道。如不以直心答先生。与诸法侣。此非佛弟子本色。客岁沈讱卿。看冯琢庵脉。后谓贫道曰。琢老若不速回去。则应酬不减。静机无繇。恐入春大命难保。今年琢庵果死。噫琢庵死。而先生顽然不惊且痛。则先生死机亦不远矣。自密藏去后。贫道与先生疎阔以来。先生得闻药石之言罕矣。兹先生又得贫道吐此裂情网之语。此先生自致之。非贫道横加之也。再愿先生熟思之。想天气渐暖。游湖情高。水浅舟轻。黑风谨慎。癸卯三月初七日。

大师集中。与开之先生书。仅二通。及得其家藏手札。凡裂情吐胆。涂毒而出者。累纸皆是也。因思大师手书与人。其不顾忌讳。中人隐痛。如与先生诸札。不得尽见集中。此段血心。归之灭没。而不可着者诚不少矣。然余考大师蒙难。挺身抗救止。于中甫一疏。事虽无及。犹足为宗风吐气。至发愤流叹。欲哭欲泣。托于诗歌而见诸文辞。则反得于师明德而友达观之汤义仍。若夫闻难旁皇及承讣痛哭呕心。一文以抒写平生。发挥其末后之光焰。当首属之先生。乃寂寥无闻。仅于日录中记师坐脱。为一发嘅。因叹息小道人性田不可及。则亦可谓负却阿师也。师以万历癸卯腊月灭度。是岁与先生书。尤加痛切。甚以死机不远。折其游湖高情。乃大师既逝。先生亦不久旋歾。若夙照而预谶者。余故于二十八札。录其十有六。而于癸卯一书。独存其日月。陆符法仞识。

与冯开之札

长江之南。地若片掌。而片掌之间。久缺闻问。可叹也。先生近从赤水游。赤水仙学。自谓扶宅非难。且其气盛於先生。先生何以转之。若不能转渠。即受渠转。此皆水火之力。力盛者则夺之矣。若不受渠转。是须旗鼓相当。於人天众中。一较雌雄。宁无明眼者为之证据哉。宋山谷黄先生。凡遇道之邪正关头。必正色而谕之。决不用偷心取一时人快也。故其耿光与诸禅争先。宜其如此。今人稍涉势利津径。则利害是顾。荣辱是僻。偷安是乐。三是障心。虽力如巨灵。孰能撼之。此等光景历历。贫道亲尝者也。苟无道以治心。触此境界。安得超然哉。吾眼中之人。唯先生受其挤陷。虽复乍闻亦有动心时。少顷则忘之矣。此最入道捷径。峨嵋别传老师行实。乞为大整斥之。不惟此师籍为不朽。吾亦欲先生之名。同普贤老人不朽。愿无忽。又栖霞兀斋法师。并其弟幻斋法师行实。亦乞先生文之。此二师于贫道有法义交。渠先行而后行者不为之图不朽。非义也。

又。

华严新论。闻是宋板。字画清整。朝夕思得。朗读百过。少慰渴怀也。不知此味。何日上舌。禅人觉之。其天资尽可教者。但恨其常习入骨。卒难淘泻。渠自发肯心则泻之。亦勿难者。又其性近于文。如先生[拚-ㄙ+ㄊ]一月之工。开其文窍。辟其文路。壮其文气。坚其文骨。提其文心。保渠必有成者。

又。

居士官套习生。猿猱习熟。每寄吾书。则以为疾。今官渐大。得非疾大乎。若谓南官冷静。可以久禄。此非自食其言乎。是事平言。世中人谁肯及此。思之。传金沙十方院疏文。先当说理透彻。方好叙事。以东鲁书生。有理法障故。

又。

先生于楞严静室。曾称丁勺原奇伟殊伦。可为法门金汤。苐于法海中。迥未有所入。乞师特接引之语讫。即为贫道扣三首。以是贫道过滁阳诱拔之。渠世味正浓。虽复相见。於出世法掉头不顾。比勺原蒙大难。顿觉交情反覆。波澜莫喻。始知好因缘处。翻成恶因缘。贫道望其眉宇愀然。颇有厌世之色。即为提明。向日先生婆心扣首为渠之事。渠始痛感先生为渠热肠。先生急当作书。力提出世因缘。渠亦得力信入。且渠虽离此大辱。而精神胸次。不惟勿困顿。实超朗无介亦可敬也。

又。

承手谕教我甚深。苐徐思之。断发如断头。倘再计山林可以避祸。朝市取祸必易。则尚有头可断矣。所以甘受报缘。初不暇生心趋避也。且舍境何以煅心哉。

又。

令夫人。信心何如。世中之苦。唯女身最苦。何故。行止多障碍故。然要脱苦亦不难。但能以坚湿暖动四大。行住坐卧。细细观察查审。何大是女身。若查审有个头脑。便悟男身惟名言。况女身乎。先生勿海涨。宜正颜色。振精神。将贫道法语。痛示令夫人。盖贫道往尝受其供养。今不可不提撕之。此理也非情也。

寄开之大郎二郎

百丈竿头。蹈丈木而惊悸。大地之上。履寸板而坦然。此何故哉。盖竿本不虚。地本不实。呜呼。一切众生。于无实无虚之中。横计虚实故也。

句到意不到。剪花能引蝶。蝶醒呼不来。意到句不到。蜜在瓶中藏。游蜂宁闻香。句意俱到。譬如春在花枝。谁瞩不思。句意俱不到。残红逐流水。春色浪头寻。

示王宇泰居士

念头未起。灵然清净。本无我人。此其所以一切病患奈何他不得。岂惟病患奈何他不得。纵十方诸佛。尽其神力。亦摸索他鼻孔不着。念头既起。即有人我能所成敌。触处爱憎。爱憎既炽。则绵然交战于胸中。瞬息无停。头头物物。莫不见障。如此等人。岂特病患中。受大剧苦。就无病患时节。被他爱憎。使得慌慌忙忙一点做不得主。何况正在病时。攒心彻骨之痛。呻吟苦楚。情识种种。又安做得主。虽然。此就常人言之耳。若智者分上。必有个消遣处。若无消遣处。临一切病患。便作不得主。不免随他种种楚痛去也。且道。如何是消遣的法子。我今且问。能知痛者毕竟是何物。所痛者又是何物。若无所痛。知痛者不有。若无知痛者。则所痛于我有何交涉。大丈夫到这时节。正好作观想。毕竟寻究能痛所痛。是一是二。一则能所尚无。阿谁受痛。二则能是能。所是所。能痛毕竟不是所痛。能痛若是所痛。又则是一。一则本无能所。受痛者阿谁。公於此直将痛苦中种种憎爱。憎爱情识。转为一个观想。[拚-ㄙ+ㄊ]命挨将去。毕竟要知痛者是谁为崇。果然推得入头。不惟业消痛除。敢保参禅一节。从此结案。所以古人病患中发明心地者不少。故昔人见病患不来。惭惧悲泣。窃痛责己。此必诸佛舍我。不冥加我故。若肯冥加则病患不离。何以故。盖众生从无量劫来。迷却本明广大灵然之体。活泼清净之心。执此浮想。及这臭躯壳子。保惜不舍。若是病患苦痛煎迫。众生自然悟此身危脆。臭秽不净。有此念头起时。更得善友傍敲暗击。此身臭秽。不堪保惜。此相不实。又何憎爱。病者果是个英灵种草。闻此言句。不唯这些病苦不顾。直饶飞矢刺目。拔刀撼胸。但恨观想不纯熟。向上不明彻。岂有闲工夫。在臭躯壳上。作活计耶。道理即如天。有警人君之慈。则垂象现彗。今日宇泰。刚发心究此大事。便有此病苦来魔。此实诸佛冥加在公。不可不省。贫道见公有此病患。既为公忧。又为公喜。

答仇谦谦语三段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此中既云未发。谁知其中。夫发则有知觉可知中与未中。未发则无念。无念则无知觉。寻常所谓未发之中者。将何以见其中。若以已发验未发。所以知其中者。则已发不即未发。未发不即已发。则不可以已发验未发矣。此中儒门大本。不清楚久矣。惟先生高明博雅。乞为剖示。

既云未发。本自无念。无念则无觉知。而能见未发者。知耶非知耶。知耶已发。不知则孰知其中。若谓自然而知。谓有我而知。无我而知。有我则非自然。无我则自然谁知。兹高明见复。泛然卒酬。未见愚之问端所以。大凡辨论。必有宗旨。贵在问在答处。答在问处。如箭锋相值。函盖相契。所以问之端倪。不可不精思揣其立宗。今立宗在于未发。既无念觉。如何知得未发。若以已发验未发。遂谓已发不中。未发亦不中。或无是理。盖未发廓然无朕。如太虚相似。纵已发差处安能累之。如能累得。则虚空亦可彩画矣。惟先生熟玩愚之问答宗趣。细见教之。

高明所谓明觉自然之体。此是未发之中者。谓明觉自知。所以知其未发中耶。谓起念觉照故知其中耶。自知则刀不自割。眼不自睹。起念而知则属已发。不谓之未发中矣。

示胡德修居士

从古至今。大都学道不成者。往往奈何自家身心不下。是故生死憎爱交加。纷扰灵台浑浊。片饷不得清宁。总不知生死何招。憎爱何成。虽复奔波湖海。寻真觅诀。为治身心。或从眼中看得来的。耳中闻得来的。攒头相授。依凭扭捏。又有静中得少光景。即为究竟。长年终日弄鬼眼睛。鼓粥饭气。自家身心毫厘竟治不得。设临颠沛流离之际。逆顺是非之场。依旧生死浩然。憎爱满腔。纷飞摇荡。方寸中如着芒刺相似。此盖不知自身自心来源。既不知身心来源。即此身心障碍不浅。如是不唧[口*留]做去。岂惟大道终难悟彻了当。日用中敢保从生至死。未梦见安闲在。何则不知身源则见有身。见有身故则受身累。不知心源则见有心。见有心故则受心劳。肇祖云。劳勤莫先於有智。大患莫若于有身。岂欺我哉。且道身心来源处。现前此个躯壳子。不过四大合成。现前分别了了。此点妄心。不过四蕴攒就。众生颠倒。妄以此身为身。此心为心。尘沙劫波。沦坠不已。改头换面。如火传薪。蔓延无歇。大丈夫真心学道。何不猛着精彩。拍胸自判。发一片决定心志。直下以四大推身。四蕴推心。逢缘触境。崇朝至暮。绵然无间。欢喜也如是推。烦恼也如是推。推来推去。工夫纯熟。一旦身心廓落。荡然虚明。到此境界。德修毕竟唤甚么作身心。唤甚么作生死憎爱。德修果然担荷得真。做得不惟成佛有分。学仙有路。管取参禅门中。亦推尔不出。德修闻此语。不免疑他成佛成仙。到参禅门中。皆是末事。殊不知。禅门向上巴鼻。诸佛犹未梦见在。且道。如何是向上巴鼻。十方诸佛在何处。尽在驴胎马腹中。

与智香居士书

周沈两家。乃吴江信法之始。故汝两家精进愈炽。愿力愈弘。则松陵之风移俗革。可翘足而待者。不委两门居止依怙。果四棱塌地否。果能之。则老汉敢不为旗鼓哉。虽然。汝所慈辅我大矣。惟城山未皇一登。或近过之不知。汝昆季俱在否。德舆昆季其所亲即世。不知临命终时。不大苦否。如不大苦。则老汉欢喜难喻。如不自在则丈夫不如妇矣。老汉也要打草惊蛇。捉死怖生。不知汝辈眼中。果有筋。皮里果有骨否。不然。则老汉罪过不少。

与于润甫

墨香庵汝之费心深矣。介然寒生。费从何来。不能而能之。非卓有定见。则受纷纶之摇。此庵安能成也。既成矣。切须强力忍气终之。老汉萧然云外夫耳。汝不以富贵当眼。而必清高特持。委曲焦劳。决以初念是克。吾敢忘之哉。大凡做好人不易。赔钱忍气忍饥。所以天必悯之。吾闻天悯者必有后。或汝异曰此子必当鸣于世。吾故附此于来柬之尾。以表汝有后之兆云。

与李次公

紫柏道人见地平常。行且疎略。吾法道中相识。或不以其阙陋。爱而不弃。欲写其像。如具信心。亦不可易忽图之。古人有言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德。盖精神不真。终难持久。不以持久之心写之。不若不写为第一义。即如闻亦不可以老汉为塞人情之具。苟察其果信得吾透念无支路。非具礼。亦不可为轻写。盖众生舍财如割身肉。如不能割肉图老汉。老汉亦何故用其戏写为酒馆八仙耶。且图佛菩萨有功德。图吾。吾之功德尚不能自福。曷可福人。吾行之后次公谨体此嘱。始不负吾。

答于景素仪部

比辱枉顾而不遑一接清尘。以傅生在也。且贫衲弃置世外之人。寸无所长。亦不敢轻接贤士大夫。向承令侄之欢。移锡延陵。而道德虚薄。无以感物。抱惭良多。又吾曹得与世途相接者。自有标格。上则非道德不应。次则不过诗文已耳。越两者而有交焉。达观虽不敏。惧弗能也。如足下不以轩饰自荣。于出世法中。果尔存神。贫道虽不敏。敢不全令侄之爱哉。大率存神不真。比屋千里。岂有千里之遥。形待情悬。而能声入心通耶。故足下如办心未暇。留俟因缘时熟。相接亦得。达观勿解作绮语。言直近鲁。唯高明亮之。

答马诚所御史

辱手书。知居士欲激野朽。愤发同心雪卓头陀之死耳。敢不承命。苐野朽为头陀之心。非为头陀也。为头陀立言着书。每以金汤大法自任。此心何心哉。如野朽不以此情照之。则风马牛不相及矣。又头陀自刎偈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吾今不死待何时。愿早一命归黄泉。野朽以此偈。观头陀之心。则头陀非佛祖圣贤之气象也。智勇烈丈夫耳。大抵吾曹出处。与俗士不同。俗士所见。见局乎一世。吾曹见通于三世。一世偏也。三世圆也。偏则情多昧理。圆则理能制情。如孔融李膺临难。皆疑怨不能自解。此情蔽理故。若少林二祖。南岳思禅师临难。皆能用理制情。所以直观今世。有生心杀我者。我必前生曾杀他故也。故南岳中十七大毒。小毒不知其数。一味观乎往因。逆来顺受。而二祖亦死于县令之手。初不闻二老禅。有所不堪受也。此祖佛标格如是。较诸孔李二君子又何如耶。今呜呼。平生语禅。而临难竟不遵鼻祖报冤行。消释宿业。以不堪人之琐碎。甘举刀自刎。以迹观之。谓头陀烈丈夫则可。谓真是佛祖圣贤之徒则不可也。虽然。头陀佛祖圣贤之理。未尝不知。特知而未能行。又岂能证而忘。忘而用哉。今之僧俗。虽号称知禅谈禅者。则又万万不若卓头陀也。故头陀之死。野朽不能说一偈。寄香烛吊奠之。非夫矣。惟高明徐平其气静其心。谛察野朽复居士之言何如。为头陀之心何如。於理果当。谨伫报章。余续不悉。

付密藏开侍者

吾云外夫与世泊然者。然于世情。若不能判然割断。以法门事重故也。或者不察吾曹痛处。亦不必介介。但尽吾心而已。如台老之晚年。吾复全初好与之游。亦不过为此耳。据实论护法肝肠。使吾心死而服之。此老非宿有愿力。安能若是乎。其诸郎中。吾甚喜第三者。以知其好恶也。此老一生委精神于法门。而晚年又当为朝廷之大臣。适乃人情无常。义利出没之地。设精神照顾不及处。汝当剖肝竭诚。一一扶照之。使此老末后。不要失了大人局面。则使吾门有光也。此亦吾辈。报其护法之劳。理合如此。若于中甫传广居之出处。吾曾于此老言之矣。汝当再觌面细论之痛嘱之。若论中甫为法门之心。不下此老。但无此老之伎俩耳。即傅郎伎俩颇有。又无此老坚凝持久之力耳。噫。人才之难。难若是乎。文卿绝不见一字来。想闻人之声或疑耶。当为凛说。老汉天生生铁禅和子也。疑梦不可不醒。仲淳与事忙。法中极不进。其气魄甚劳顿。可哀可哀。但在法脉中人。汝尝相会。不可要他欢喜。埋没了人。古德有言曰。心常不与世心和合。是精进。即老汉岂不能作时态度。顾末后累手耳。若论此事。设少年无真精神于此。则老来便做不得主设临命终时做不得主。便是千生万劫。驴胎马腹做设生前。若无真精神于此。则临命终时做不得主设不得主也。由是观之。不以此为虑者。皆粉面女耳。苐春光可玩。那悟群芳易凋哉。

付密藏幻予幻居三公

昙生来。得清凉诸师书。并汝等书。彼中人境殊胜大可喜。江南连岁歉饥。人情恍惚。非往年比也。但道人日用。无入不可。虽复世缘逆顺。亦古今常态又何足介哉。汝等宜各安心。勤劳藏事。吾乐多矣。此外不必萦怀。惟台山诸公。为我一一致之。或披晤有期。此中诸居士亦佳。惟中甫少病已愈也。老汉书经一节犹未克。迩将完之也。老汉正月下旬至留都。以吴元石风病甚狂。今幸如旧无恙矣。又石头诸缙绅大老。率俱雅重。于出世法。极克意勤重。若缪仲淳葬事。三棺地颇多吉。凡相知者致声。龙树尊者道影。唐岐山所临。似不失真。可当裱庄之。择一轩豁处供之。又京师亦不可不持去。共黑白随喜也。来僧乃栖霞净业堂彻天大德高足。汝等宜看顾之益其道心。慧空虽即世。与万菩萨为侣。复何恨焉。余琐不尽。

付密藏开侍者

汝两度书来。读之使老汉涕泪莫之止。想汝作书时必亦泪堕耶。不然山川许远。曷能致斯。此泪仗佛护念。如堕之不止。则鼻祖血脉决不断矣。此脉既幸不断。则大藏造成必有日矣。惟愿此泪。同香水海。浮幢王剎。流通无阻。则老汉受汝等供养。岂有穷哉。且置是事。别作波澜。发其深慈。周全难能。不委台老至彼。举止何如。大抵世路场中。非再来菩萨。九人之数。必有十人失脚。吾以此公於三宝中。护法之勤。几四十余年。如吾曹坐观成败。不回辅之。则佛子之心安在。又宇泰受性鲁直。处世非其所长。亦当渠识暗处痛提省之。吾嘱汝二者。不可忽之。法华楞严。幸俱书完。宇泰叔侄。中甫昆玉。可谓尽矣。汝有书来。当一一为我谢之。生彼信心。或老汉躬诣芦芽有时也。若雷雨阿堂清胜否。中甫居家生得一儿。甚奇伟。此告病利钱也。亦老汉愿力也。余面悉之。

付密藏开侍者

因谒舍利寺古峰师。乃知唐金牛老汉藏骨之处。及临济玄老灵家。往经真定屡矣。竟莫闻其灵踪。今得举瞻。岂胜感激。但中甫过其地。而亦未遑瞻礼可笑。汝至此勿蹈中甫忽略。必当寻其[疗-(日/小)+土]处。核其始末。要家里人以笔砚三昧大赞扬之。使末世众生。得聆涂毒声。实汝曹分内事。又读其碑。知金牛舍利。似不可似升斗量者。吾国朝太祖曾祷之。得十八粒。及成祖祷之。乃获万余粒。何舍利生分别心。略其父而实其子。由是观之。设有缘厚于成祖者。安知其勿能广无量斗哉。此亦希事。录其大略。

付开郎

昙生南来。言汝形躯不比往日壮伟。老汉不觉心痛流涕久之。开郎复不快。汝细节强力忍饥。惜些些之费。劳顿一至此乎。若阎王不吞铁丸。便使小鬼不怕。是则是矣。以细而忽大。敦末而微本。一旦累死了汝。这一枚人则使藏事。孰能始终之。此事或不幸累倒了汝。则老汉晚年翻做了活死人也。汝果体吾痛处。此个皮袋子。为吾收拾。如旧壮伟无损之。自然使吾无后忧矣。良以法门寥落。人物甚难拣也。汝须大加餐。毋添吾忧。则享汝供养厚矣。吾书经幸将讫。若装饰完。汝当身送芦芽安置之。吾即续后怀香礼毕之。妙师并板首大众。为老汉一一叱名致之。如二经严就。汝能顶持大都。广会之场。普令一切黑白随喜之。要使若闻若见者。如老汉为报父母此生劬劳之恩。亦办心书二经而报是恩。非感邀他故也。汝深体此幸甚。凡吾南居动止。或有相传于北者。大抵皆出人情好恶耳。汝不必念之。久后自当一笑矣。且老汉楞严发足。北行周旋。六易寒暑一日耳。而一日之中凡所动止。非光耿不出不为。自有木偶人证之。又不在吾言也。庐山黄龙潭。自龙藏惠彼。彼中远近黑白。益道心无量。兹碧公湛如上人。以阁成欲造毗卢金身供之。疏文甚奇。只据此文必可成之。汝弗以劳却。委曲其初来。

又。

汝不能即发身者。知为所负未清故也。然则何必限于两月之间而能办此。设一年不完亦未可定也。汝真决离彼。使人知汝行者。恐亦不妙。惟行时且活落言之可便信复也。如汝置行迹于栖霞。则楞严之事安得废哉。思之而藏事又可就现成。近都大丛林耆宿。道风福缘为之。成之也易。又人好横议者。亦不摇唇矣。然素老及高弟。经事老炼。虽不善轻诺。如诺之断不苟也。可即来议之。不必局偿负完而乃至。即新刻书板。亦当汝至山中。共素老及诸高弟论彻。后送来可也。吾行期犹南北未定。汝勿虑也。或以我行藏异乎人。规我易之。是痴子也。夫麒麟凤凰。或者骇其异乎形色。规其易之。是须截其角而燖其毛。人则快之矣。大丈夫处乎浮世之间。适意为乐。洒然于尘埃之表。宁戚戚乎局于常议也。又人之利害于我。如佛天下照。我寸衷果无天恶。人其安能奈我何。且凡事。到人用力不及处。虽父母亦不能代之。必须苦乐亲受者。定难假借于人。惟可假者形迹相似之间耳。我之贱性。长于超放不羁。半边处也亦我真处。实人用力不及处也。敬烦用力耶。如我修行心真。自然恶习渐消。净习自增矣。此我真言。汝宜照之。莫笑狂也。雪松省入。前九月廿七灯下附。

付开侍者

汝行后若失右臂。惨然不快久之。吾尝责汝虽烦。勿生劳倦。大都责重则亲深。放过则路人。至於比富门中。宰割情识。颠倒习垢。以青为黄。使常我失守。新智增明。即恼入喜。反亲为冤。或生杀双行。纵夺齐操。苟非骨具灵根。眼无凡刺。闻已愦取。况躬遭而内承之哉。小子宜自重。食须正命。毋餐别饭。吾是有深意痛忽之。山西有汾阳祖塔。废坏积久。吾欲募人立石。刻汾祖寂音所撰传。不死其灵。汾洲有曹禄者。孝弟着于郡里。且亦当植福为心。曾嘱其立石。渠石买。但传文未写付去。故未完。当为雷雨致吾意。作一书达新代巡。一奖曹生。助其善风。前院奖过者亦不简。故可为也。文道因无人用。留用过冬。着他上来。二十八日雪郎目。

又。

吾登峨嵋东还。特又登南岳。礼七祖让尊者。并访思大祖师。石头迁尊者。及诸圣灵迹。皆荒凉。不堪不觉悲痛之。追闻南岳有大藏之颁。岂惟庆快老汉本怀。亦国家之福。诸祖之幸。然安藏之所。送藏之人。二者不可苟且。姑顺人情。须佛祖之心为心。可也。一者。安藏之所。南岳诸剎。唯方广寺道场最古。风水最胜。殿宇庄严。僧众广盛。可垂万世。诸寺莫及。吾言真实。送藏人。到彼自知。二者。送藏之人。须得僧俗并行。僧则惟仰崖庆法师足以任之。俗则再得信心内臣一人。如此乃可掘起远方风化。且不枉国母苦心弘愿也。楞严胜缘当致意。法灯及汝。信心亦可见矣。然须久而愈坚。不负学。始终视之。

付寒灰奇公

法本乃使亡者魂宁耳。大抵藏事汝不必虑。此佛慧命。众生宝筏。于震旦所系重矣。自有昔乘本愿轮者森然。宜俟久矣。岂待老汉薄福少德之人。为萦念耳。虽然。彼乘轮者若不得老汉些些粥饭气。终是无源。思之。法本骨石。当作三分。俟吾安置处所。不得妄拆。毋误。余不尽。手字复。

紫柏尊者别集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