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都寂寞的夜晚
车轮碾压着路轨,发出亢奋的声音
蜷缩在温润的月台,和着旗笛
呱呱……开始你不由自主地旅行
茫然中更多惊奇
小皮球在草地上划着年轮,
纸鸢掠过桃花枝,飞出三月
把梦幻绣制在两翼
过家家吧!那个蒙着盖头的五岁的新娘
用柳叶、沙粒烹制最可口的午餐
小麦在雨里拔高希望,我的目光透过秀枝
停留到可以触摸故乡的地方
列车呼啸而过。阳光下鼓胀的痘子
将青涩的`心事堆积,三八线的课桌里
上帝!快给我那个诱人的苹果
来滋润我冒烟的喉头
司炉长!别再添煤火,哐哐当当的
一站,又一站,没来得及思索
车轮在路轨上再一次次亢奋而过
平川,山坡,隧洞,悬崖……
列车在光明与黑暗,幽深与险峻中穿梭
软卧上躺着老人,硬卧上放着孩童
你呢?像卫士一样笔直地站着?
我们是点点水滴,遥望海的方向
我们是细碎的云朵,痴迷湛蓝的天空
列车以365迈的速度前进,请容我多滞留片刻
那一卷卷胶片在窗外掠过
一根拐杖支撑所有的记忆
到站了,起点亦是终点……
我想再坐一次绿皮火车,
看那沿途中荒凉的戈壁。
我想再坐一次绿皮火车,
听那山麓下嘹亮的山歌。
我想我可以闭上眼睛抚摸阳光,
听路途中石榴花开的声音。
还有那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
也有光秃的白杨树从窗前跑过。
我想我可以看见水牛悠闲地散步田间,
路边的荔枝树摇曳着绛红色的果实,
还有那沙沙作响的竹子,
也有那林立的高楼穿过云霄。
回头看夕阳追赶着车尾,
运气好的时候你会看见日环食。
迎面看绿色灌木招摇双手,
或许还有惊慌逃窜的野兔。
车厢里有孩子的欢笑,
车厢里有成人的谈笑。
有推餐车阿姨的叫卖声,
还有乘务员的温情的.话语。
我想再坐一次绿皮火车,
一趟可以穿越时空的火车,
回到那懵懂的少年时期,
可以谈笑风生的年纪。
我想看那路边有挂着寒露的红石榴,
嗅一嗅绒毛包裹的小桃子散发着清香。
还想看一看腊梅花绽放的金黄,
以及皑皑白雪发出的光芒。
我想看那站台上人们依依惜别,
听那接到亲友的欢悦,
还想听一听那广播员报站的声音。
以及赶路行人匆匆的身影······
可惜,时间带走了它,
可惜,时间带走了我。
绿火车
粒粒都饱满
正好用来对土地抒情。
早秋不是,雨水将十月滋润又滋润
你是第一个拾到梦的人
有太多的理由,让它们在你的十指里
再次重生
像一直在等待自己的来世
它们用金色的诱惑,打开了你的思想
贪婪的念头,在你的眼里跳动
此时,你的幸福就是:
把衣袖放下又挽起
更低地弯下腰
洒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无声的音符
你陶醉,不在乎这些麦粒
是否能回到秋天的体内
你关心的,是它们能不能准时破土
能不能变成一列绿火车
从你的麦地里,飞出去
溺水者
水上有霜
人间小小的幸福,被霜抓住
弱小的人抱在一起
他们要去哪儿?
夜太黑了
原来洁净的地方并不洁净
满地都是竖起的火把
它们掏出自己的心
逼一条河忏悔
在最熟悉的地方伤离
折翅的鸟,你的梦坠下山崖
大风吹落瓦片
最后一个路人绝尘而去
谁:又在重复!
春去春来
来吧,把春风牵过来
绿一去就是千里,田野新生
石头村也停止了呜咽。
远处的尘埃化作了烟
牧童迷途,他追着日升日落
把啃草的牛羊,赶回了村。
多么自在,柳条摇摆一次
就是一声问候,有情人依在桥上吹笛
竹帘挂起,月亮就跌进水里。
迷人得很呀,山歌涉水走了
渔船顺流而下,只只白鹭
躲在芦苇中,看背水的姑娘
把春色取走。
把欲望压低
哦,我想说田野
你那时是高贵的
人们在你的皮肤上奔跑
汗水一滴滴往下掉,你吃进去多少
秋后,就会成倍地吐出来。
几十年了,我多想一直陪着你
可是,有人阻止我们相爱
他们让你变形、甚至荒芜
忍心让一列火车,从你的怀里,飞出来。
三月,布谷的'歌声还没有退尽
早有野草,站在田野中间喊:
“这里,曾经让我们无处安身。”
何止是疯狂呀!泥土之上,有多少压低的欲望
现在,都只能变成回忆
喊故乡
在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刻上名字
天空蔚蓝,雀儿在田野上飞
我和稻草人并排坐着
他不说话,我只唱歌。
曾经以为,弯弯的山路
就是一把弹弓
把少年,从你的手心里弹出去
立冬前,一定会自己找回来。
你一直说:如果厌了、烦了
不要找一个陌生人,来谈论亲疏
最好回到草坪上来奔跑
抬起头,牛犊一样。
望眼欲穿,我的帐篷
遗留在出生的地方。爱你不够深啊
抓一把泥土,风朝南时
我就对着南喊,忍住泪。
雨 城
当沉睡了几年的兽,再次复活
一座城就显得渺小
一座城里的人,每往前走一步
都显得软弱无力。
兽藏在雨中,浪花持续
一条河席卷了千年的泥沙
它们穿城而过,朝悬崖奔去
想逃脱历史的审判。
痛苦是双重的
正如黑暗里,路口竖着刀锋
一切讯问都是多余,想把今天忘掉
那么上帝:请把城的春天
还给她。
壶言壶语
一壶茶,是我前世的娘子
我把对她的爱分成两半
一半用来让僧人还俗
一半,倒入杯中
任她自己慢慢表白。
一会儿迷,一会儿醉
一壶茶,其实就是一片绿色的城池
此时,我像一个朝代的君王
就这样为她,舍了江山
这不是昏,我只是想把暗藏的芳香
再次暗藏。
疲惫,烦恼,在茶的语言里
我再也叫不出这些名字。
一壶茶在月下等我
今夜,我只做渴水的书生
一口,就想吻遍娘子的全身
青春不见了
才隔了一晚,胡须又拉茬了
藏了这么久
还是现了四十八岁的原形。
青春像一滴雨,落进水里
就再也出不来。
遍地都是追溯的痕迹
歪歪斜斜的,朝一个方向
晚风纷纷落地。
看,这带刺的河山
山脉和峡谷都清晰了。
1966年的味道所剩无几
美人迟暮呀!不知道是离明天近了
还是,和昨天已失散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