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读书笔记1
曾经,有“秋波横欲流”“魂迷春梦中”的绮丽浮靡;亦有“无泪可沾巾”“飘零事已空”的悔恨悲戚;然后,有了“垂泪对宫娥”“回首恨依依”的亡国之哀。倾尽“一江春水”,换来牵机毒药。
南唐李煜。
王国维谓:“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真所谓以血书者也。”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一个笔力纵横,他豪放超逸、恬淡旷达;“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一个,笔力雄厚,他壮志难酬、慷慨悲壮。
北宋苏轼、南宋辛弃疾。
王国维曰:“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他,至情的楞伽山人,面对富贵可以轻看,面对仕途亦会厌倦,面对凡能轻取的身外之物无心一顾,但,面对心与境合的自然合谐状态,他却流连向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才是他的《饮水集》。
满清纳兰性德。
王国维评:“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王国维是中国近代杰出的学者,在文学、美学、史学、古文字学领域的成就极为卓著。他的《人间词话》一书,突破了传统文化思想的束缚,用新的思想与眼光去鉴赏词话。
“境界”,是《人间词话》的核心——“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自成高格,自由名句。”由此观之,“境界”才是根本,只有根深方可叶茂。恰如国画一般,意在“神”,所以王国维说“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
《人间词话》读书笔记2
《人间词话》是王国维先生接受西方美学思想的洗礼之后,对中国旧文学所作的评论。王国维先生早年从事过西方哲学的研究,而《人间词话》却写于他已厌倦西方哲学而兴趣转移于中国旧文学之际,故其中虽然时时流露出早年所受西方思想之影响,然而就全书的体裁和批评方式而言,其实与中国传统的诗话词话一类作品是相似的。
接触到《人间词话》,便不可避免地谈论到“境界”一词,王国维先生开篇便将“境界”一词作为评词的基准:“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在接下来,则是标举境界说的一些批评理论如“造境”和“写境”之说、“有我”和“无我”两种境界的讨论等等,后部分为批评的实践举例部分。
作为纯粹的诗词评论,“境界”一词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地点出了优秀词作所必须具有的特点。“有我之境”的要点在于“以我观物”,即从自我感情出发,对客体进行加工整理,一切外物都成为内在感情的表象,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幕”。“无我之境”的要点则在于“以物观物”,强调客体存在的真实性,主体意识被客体化,如“菜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这也是主观诗跟客观诗的区别所在。古人写词,写有我之境的较多。但对名家高手来说,他们可以得心应手的根据自己的愿望进行选择运用。例如苏轼之词既有“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情景无限”这样自然优美的无我之境,也有“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样壮美的有我之境。境界为词之根本,而“兴趣”、“神韵”乃词的表象。有了意境,“兴趣”“神韵”便自然而然显现出来。无意境之词,纵然辞藻华丽,也不过是其外金玉而已。其实对于各种文学体裁,都是要有境界的,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这样才能久远,所谓“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通常认为《人间诗话》是王国维关于诗词之学的著作,这只是说对了一半,可以说,王国维其实是以评词的方式,在言说着一种人生态度与生活方式,归结到“境界”这一词上来说,境界不仅仅是对于词、文学艺术创作和欣赏的要求,其实更反映在人生的意义上。
大多数人接触到王国维先生的评词是从他的“三种境界”开始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在这里,王国维将这三种境界讲的似乎很透彻分明,阐述了那些成就大业,有大学问的人所需奋斗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体现在“独”和“望尽天涯路”上面,指一个人在孤独中寻求自己的梦想,意为人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第二个阶段,体现在“为伊消得人憔悴”上,确立目标后,应为之付出无悔的努力;第三个阶段,体现在“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上,就是说付出了努力,所追求的的目标便会自然的实现。在这里,作者用评词的方式说明了人生哲学的道理。在文中,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例如:“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这可以归到理想与现实的讨论;而“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的论述可以作为自身修养对于处事的影响的论证。
在《人间词话》中,作者大量的使用“境界”一词来描述所要表达的事物以及情感,“境界”是《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我想,王国维先生之所以用“境界”一词来描述,是因为看重于其可以真切生动地表达感受,对于内在的情意和外在描写的景物而言,没有比“境界”更好的词语了,但“境界”在文中到底该做怎样的解释,从自己的理解以及在对别人的评价做参考之后,似乎有了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但终究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那种朦胧的感觉,可能还是没有读懂的缘故吧,不过从叶嘉莹著的《王国维及其文学评论》中关于境界的讨论来看,似乎有了一点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作者认为王国维选择“境界”一词来作为他的评词的特殊用语,是因为这种选择符合中国文人在用词时强调“有出处”的惯例,所以尽管语义含糊模棱到足可以概括一切作品、衡量不同艺术,但也依然为读者所接受。可也许这也正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用词的魅力,没有精确的解释,却有很广博的意境,有一种很大气的味道在里面,这是很值得我们为之骄傲的。
王国维说,“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文学作品所关注的始终是人本身,即使是写景之作,也不能抹去景物背后那双情感的眼睛。
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王国维理解的“三种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
王国维所谓的'三种境界,第一种即入门前茫无头绪,求索无门的疑惑与痛苦,第二种是叩门时以苦作舟、以勤未径、上下求索的执著与忍耐。第三种则是功夫到家参透真谛的喜悦与释然。王国维这段话鞭辟入里,假使晏、欧诸公在世,想也不得不叹服王氏的才情与睿智吧。
只是,这三种境界又有几人能够通通尝遍呢?有的人未上高楼,就已经先叹息驻足了,更何消说为伊憔悴、蓦然回首呢?
《人间词话》是近代极富盛名的文学理论批评著作,它集中体现了王国维的文学、美学思想,是中国古典文艺美学史上的里程碑作品。在讨论他作品中比较难懂的“意境”以及所反映的人生哲学之余,我却更想将注意力放在他关于词的赏析上面,他的这些评注继承了中国文艺批评的传统形式,虽是断章零语,却都乃绝妙好文,很值得去品味一番,对自己文学修养的提高也是很有裨益
《人间词话》读书笔记3
《人间词话》宛若月下纷扬的落花,华美绝伦却又悲喜交集。——卫琪
《人间词话》是一部被人们奉为古典文学批评里程碑式的作品。初读《人间词话》就让我沉浸于那精简却又华美的语句中,王国维不仅将其深厚的美学功底尽展其中,而且段段匠心独运。
《人间词话》以小段形式呈现,甚至是只言片语,但其间不断流露出作者犀利见解的睿智。那些诗文的巨匠所创造的千古绝句与王国维的深刻见解穿过历史合二为一。那宛若天成时而震撼人心的诗句加之王国维的唯美语句使《人间词话》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平静了那些在喧嚣尘世中躁动的心灵。让那些被光明与黑暗折磨的筋疲力尽的人们找到了一处歇脚之地。
想要全面的了解《人间词话》就必须了解作者王国维。王国维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一位令人可敬却又令人无奈的学士。又是我觉得他和我是如此的亲近,有时又是如此的疏远。王国维作为一个中国古典文化结束的强音,自然是才高八斗,古文功夫炉火纯青的。
卫琪有言王国维是“一个只认死理脑筋不转弯”的人。他执着,他才能有资格成为研究国学和史学的大师,正如他所言之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王国维的一生刚好经历了清王朝的覆灭。他是个恪守传统,拒绝革新的人,他不能理解革命,也幻想着清王朝能够复辟成功,可惜他的愿望一一破灭。我想王国维如果当年未听取罗振玉的劝告而未尽弃前学去研究新学。王国维也许就会成为一个承载文明启新时代的大师了。1924年废帝溥仪被冯玉祥逐出紫禁城,王国维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想自杀被家人严密监控而未遂。到1927年,北伐进军华北,北洋军阀即将崩溃,王国维最后的希望破灭。“经此世变,义无再辱”——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
《人间词话》倾注着王国维的心血,才情高绝。其中对读者影响最大以及最成名之段莫过于“古之成大事者,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其实我对这三段话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虽称不上大事业大学问,但也足以以小见大。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一种境界说的是入门前,心中惶恐不安,不知从何开始。曾记高一虚度光阴之后,各科成绩尽是让人心碎的,高二时幡然醒悟想努力一番考个好成绩,然而面对千疮百孔的学业却不知从何补起。彷徨、痛苦与渴求正如此。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执著无以成,王国维正是凭借着这份执着与隐忍,才成就了他近代史上独一无二的大师地位。而我高一那段暗地里奋斗的时光,那些狠追尖子生的拼劲才使我能够在期末取得好成绩。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往昔追寻之中的种种艰辛苦楚,在顿悟瞬间得到了完美补偿。这种释怀的感觉尖子生们必然感受到,正如题海战术之后,突然灵机一动,看透各种题目中的真谛,然后触类旁通,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了。
《人间词话》中的真谛如是。
王国维带着中国最后一个传统士大夫苍老而悲凉的背影,在一汪碧蓝如玉的湖水中,渐渐地沉没,消失,永不再现。而我们只需守住对《人间词话》的青睐,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中,静静的感受那一份无声的悲喜。
《人间词话》读书笔记4
词,自古以来就是一种文化的诠释,和诗歌一样,它是我们华夏文化中一朵璀璨夺目的奇葩。喜欢古老的中国文化,更喜爱精美绝伦的词,因而爱上了《人间词话》。
在细雨纷纷的暮春,最惬意的莫过于手捧书卷,憩于窗棂之旁,沏一壶香茗,享受极致的幽雅。好茶美景,名书在怀,实是人生一大乐事!细品《人间词话》,让灵魂在古词中得以冲涤,然后缓缓地,带着清新的心情,让蛰伏的心灵重新焕发活力。
境界,是王国维先生最为看重的一个词语,也是全书的核心。“有境界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此言一出,如金石掷地。若无青莲居士的旷达之境,怎会有“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千古气象?若无欧阳修深沉之境,怎会有“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慨叹?若无稼轩的豪放之境,怎会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塞上绝唱?若无李后主幽婉之境,又怎会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幽怨之曲?
在《人间词话》中古人造境不外乎以下三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境虽过于平直,然登高远望,无遮无拦,妙在深远、旷达。凡造此种境界必以气象取胜,无大胸襟,大豪气难以为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是也,读罢令人神清气爽,胸襟开阔。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境虽有些柔弱,然感触细腻,凄婉动人,妙在情真、意切。凡造此种境界必以性情取胜,无细致的感受,痴迷的情怀难以为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也,读罢令人柔肠百转,缠绵悱恻。
此二种境界易造,古诗词中出现也最多,若论造境之难,之高妙当在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境之妙在于“顿彻”,要入乎物中,又要超然物外,无宇宙间的大智慧而不可得。或许唯“灵性”二字可当之。凡含此境之作必为神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是也。
造境之种类有三,造境之法却只有一个“真”字。“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欲成大事者,必须下定决心在自己的路是一直走下去,披荆斩棘,百折不回。然而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却具有更丰富的内涵。是的,成功的灵感是一个不速之客,它永远在不经意间光顾,如电光乍现。然而将这句话细细品呷,仿佛又能读出一种超脱成功的喜悦,透着一丝智慧的禅意。
忘不了李后主之词——那以血书成的文字。在他的笔下,词不再是风月笔墨,而是生命与亡国之恨的长吟。“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李煜的词之所以扣人心弦,是因为无论顺境逆境,他都保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国破家亡,从君主沦为阶下囚的命运不但没有吞噬他的赤子之心,反而使他的性情愈发纯粹,而他的痛苦也愈发深刻。“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份深切的亡国之痛,也许深深触痛作为前清遗老的王国维先生,在他的内心引起了激烈的共鸣。作为前清遗民,眼看国运日下,世道苍凉,王国维先生却只能是徒有心焦,也许他也曾感慨过“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也许他也想褪下长袍马褂,换上盔甲,一如东坡笔下“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保家卫国。
在昆明湖畔,王国维先生纵身一跃,带着一腔的热血以及满怀的无奈与愤懑,在年富力强之际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令人扼腕叹息。也许那人心动荡的民国乱世,无从存放他的信仰,只有那方悠悠清泠的湖水,才是那颗赤子之心安眠的归宿。我轻抚书册,昔人已去,然而这由几十条短句组成的著作,仿佛珠玉之声,在每个爱词者耳畔轻奏。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人间词话》读书笔记5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经历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边路。(晏同叔《蝶恋花》)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欧阳永叔《蝶恋花》)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境界也。王国维。
记得当初中语文老师对我们讲起这三种境界的时候,我们都是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对于境界一词也不是很了解,尽管那时已经读背了不少的诗词。直到后来,读了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诗词之中有着丰富的情感,深远的意境。
王国维,字静安,晚号观堂,浙江海宁人,是我国近现代的著名学者,王国维一生在考据、哲学、文学评论等多方面成就俱佳。
《人间词话》是中国近代最负盛名的一部词话着作,是王国维文学批评的代表作,在清代众多的词话中,《人间词话》以其见解之新奇,理论之独创熔中西美学、文艺思想于一炉,突破清代文坛某些学派的门户之见,独树一帜,为中国美学、文艺理论研究开创了一条新路,在中国学术思想宝库中占有重要地位。它虽为论词而作,但涉及的方面很广泛,不限于词,“可以作为王氏一家的艺术论读”(夏承焘《词论十评》),它突破清代词坛浙派、常州派的门户之见,独创一派。这《人》是在探求历代词人创作得失的基础上,结合作者自己艺术鉴赏和艺术创作的切身经验,提出了“境界”说,为王国维艺术论的中心与精髓。境界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一个观点,即文学作品的意境是由作品所描写的生活实际和它所表现的思想感情融合一致而形成的,是主观和客观,理想和现实,情感和理智的统一所谓境界,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有造境,有写境,即有创造的境界,有写实的境界。在此,对境界的含意作了明确的说明,继而又对境界的构成作了具体阐述,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虽写实象,亦理想家也,这就是说,境界是诗人模写自然又表现理想构成,成功之诗必然是理想与写实的密切结合。王国维先生在书中对于境界的阐释有:词以境界为最上。—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纵观古今诗词,能够流传千古的名片名句,哪一句不是有独特的境界呢?我们先来讨论有我之境界,有我之谓在境界之中有作者,重点在于以我观物。即从自我感情出发,借助自己所观之物抒发自己的情感。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诗人借助眼前之花,表达出自己的悲伤之情。一般而言,花是一种美好的食物,但是正是这样美丽的东西也会触动诗人的伤心之处,可谓乐景衬哀情。这就说明是从自我本身的情感出发的,不管是多么美好的事物,都能引起诗人的伤感。因为有我,此之谓有我之境界!
那么无我之境界又是怎么样的呢?无我之境界主要强调以物观物,强调客观存在的真实性,将主观意识客观化。如陶潜诗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轻松、淡雅的田园风光图。通过这样一句诗,通过这样对自然客观景物的描写,我们感觉到作者对自然田园的向往之情,表现出一种隐居田园山水间的悠然、闲适之情,可谓意境深远,令人心向往之。正是因为诗人描绘了一种意境,才能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正是王国维先生所言之无我之境界。
那么如何才能写出“境界”二字呢?一就是创作要有真情实感,讲求一个“真”字。在这里,先要讲明的一点便是“境非独谓景物也”。境界并不是只指景物,人之情感更是境界。不论是写景或是抒情,能写出真情实感,做到情景交融,使人身临其境才算是做到了“真”。然而“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池塘一角、西风大漠与雾失楼台怎能相提并论?很多传世之作都是作者随兴所至,即挥毫泼墨抒其所见所感,无所拘束,常常命为“无题”或者直接从诗中抽出二字。然则若给定了题目,依然抒其真情,但总在潜意识里受到题目的局限,所求境界亦仿佛裁剪过后,并不完整。这或许就是王国维所说的“诗有题而诗亡,词有题而词亡”吧。其二,也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作词要做到“不隔”,也就是用词平实易懂。“欧阳公‘阑干十二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与,行色若愁人’。语语在眼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已。”不难看出,前者如画一般呈现在读者眼前,令人身临其境,但无晦涩之词语;而后者,如不知道“谢家池上”指的是春草一说,就会不知所云。
王国维认为“人能于诗词中不为美刺投赠之篇,不使隶事之白,不用粉饰之字,则于此道已过半矣。”个人理解就是作词能做到不讽刺不赞美,不用典仿古,不用替代字,完全都是出自于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和真实所想,才称得上是纯粹的创作。正如“桂华流瓦”不如“月流瓦”的意境好,倘若用词自然、易懂,感情真实,何必非有替代字呢?“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以免会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其三,诗人词人要做到“虽理想家,亦写实家”。王国维认为事物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的,没有一个诗人可以凭空虚构,肯定都是立足于现实世界的。诗人虽然是很理想化的,但是他们的理想化从某一个侧面也会显现出社会的现实,即理想源于现实。正如王国维所说的“有造境,有写景,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事实上,从表面可能很容易分辨出诗人是理想化的还是在写实。但是细细品味,再理想化的境界也是在抒发一种真实的感情或者从真实发生的事情所升华的一种境界。写境的同时在抒发自己的抱负,造境的同时亦是在反映现实。然而,仅此也是不足的。王国维认为“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这正是他对前文所提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的进一步阐述吗。有我之境界就是“入乎其内”,无我之境界不就是“出乎其外”吗?
总而言之,我认为要写出境界,就在于一个“真”字,感情要真,景物要真,只有这样,读者才会有所共鸣,才不至于不知所云。
然而,我最喜欢的境界是王国维先生所言关于三种人生境界的阐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她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这第一境的落脚点应该是在“独”和“望尽天涯路”。是指一个人在孤独中寻求自己的梦想,这就表明人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也可理解为独自地准备追求理想,要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第二境界则是当自己的目标确定之后,付出全力为其打拼而不后悔。第三境就是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发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人生就是如此,因此我常常引用这句话来比喻人生。
《人间词话》读书笔记6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静安先生以“境界”二字作为文篇开首,奠定了中心,一词知因,至于这果,还是要细细来品。叶嘉莹先生曾提出过《<人间词话>基本理论—境界说》,纵观各位学者,读者的评价多以“境界”而起。
词始于唐,定型于五代,盛行于宋。与诗似而大不同,相对而言,词的规格,平仄,韵律更为严谨,却较多数书读者倾心。我个人自小爱词就甚于诗,有些许受不了诗那种五言七律的正统规格,却作诗多于词,诗的主体更易把握,不易离神。而词虽然熟知创作基准,稍有不慎便易离神,换种说法散神。与静安先生所说“境界”差不多。
“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可见得,境界之于词在静安先生眼中的重要性。其境界为人不同为人同,故可独树一帜,从词的发展来看,出彩词作便是向我们一一印证了其沉淀的瑰丽。
《人间词话》是静安先生的大作。古往今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对词的评价极到位,以西方美学的观点定义了中国传统文化瑰宝,可是却也如叶嘉莹先生所言,受到中国封建古典文学的影响,使《人间词话》沿用文言体,评价虽简洁精炼,却无法给读者呈现出透彻的品词之想,便略显不足。这也是《人间词话》被一些人所排斥的原因之一。
于我而言,其不然,这种言尽意未尽的表达方式,其实是给读者扩展的空间。也并不是不可取。
这组诗生动地描写了诗人归隐后的生活和感受,抒发了作者辞官归隐后的愉快心情和乡居乐趣,从而表现了他对田园生活的热爱,表现出劳动者的喜悦。同时又隐含了对官场黑暗腐败的生活的厌恶之感。表现了作者不愿同流合污,为保持完整的人格和高尚的情操而甘受田间生活的艰辛。作者陶渊明其实写的“归园田居”是自己理想的故居。
《归园田居》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其所以是如此,不仅在于每首诗分别从辞官场,聚亲朋,乐农事,访故旧,欢夜饮几个侧面描绘了诗人丰富充实的隐居生活,更重要的是,就其所抒发的感情而言,是以质性自然,乐在其中的情趣来贯穿这一组诗篇的。诗中虽有感情的动荡,转折,但那种欢愉,达观的明朗色彩是辉映全篇的。
其一
第一首诗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所谓“适俗韵”无非是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通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二句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看破官场后,执意离开,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和绝望。为全诗定下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人生常不得已。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步入仕途乃是通常的选择;作为一个熟读儒家经书、欲在社会中寻求成功的知识分子,也必须进入社会的权力组织;便是为了供养家小、维持较舒适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做官。所以不能不违逆自己的“韵”和“性”,奔波于官场。回头想起来,那是误入歧途,误入了束缚人性而又肮脏无聊的世俗之网。“一去三十年”,当是“十三年”之误。从陶渊明开始做官到最终归隐,正好是十三年。这一句看来不过是平实的纪述,但仔细体味,却有深意。诗人对田园,就像对一位情谊深厚的老朋友似地叹息道:“呵,这一别就是十三年了!”心中无限感慨,无限眷恋,但写来仍是隐藏不露。
“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守拙”回应“少无适俗韵”——因为不懂得钻营取巧,不如抱守自己的愚拙,无须勉强混迹于俗世;“归园田”回应“性本爱丘山”——既有此天性,便循此天性,使这人生自然舒展,得其所好。开始所写的冲突,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简笔的勾勒,以此显出主人生活的简朴。但虽无雕梁画栋之堂皇宏丽,却有
“暧暧远人村,依依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下子将这幅美好的田园画活起来了。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诗人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却写了极为平常的鸡鸣狗吠,因为这鸡犬之声相闻,才最富有农村环境的特征,和整个画面也最为和谐统一。隐隐之中,是否也渗透了《老子》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观念,那也难说。单从诗境本身来看,这二笔是不可缺少的。它恰当地表现出农村的生活气息,又丝毫不破坏那一片和平的意境,不会让你感到喧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杂是指尘俗杂事,虚室就是静室。既是做官,总不免有许多自己不愿干的蠢事,许多无聊应酬吧。如今可是全都摆脱了,在虚静的居所里生活得很悠闲。不过,最令作者愉快的,倒不在这悠闲,而在于从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又是指顺适本性、无所扭曲的生活。这两句再次同开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相呼应,同时又是点题之笔,揭示出《归园田居》的主旨。但这一呼应与点题,丝毫不觉勉强。全诗从对官场生活的强烈厌倦,写到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新生活的愉快,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这首诗最突出的是写景———描写园田风光运用白描手法远近景相交,有声有色;其次,诗中多处运用对偶句,如:“
其二
这首诗集中地描写了归田之后的日常生活与自适心境,诗意脉络清楚,结构次第有序。开头四句为本诗的首层,它从正面写“静”。在这四句中,诗人反复用“野外”、“穷巷”、“荆扉”、“虚室”来反复强调乡居的清贫,暗示出自己抱贫守志的高洁之心。叙说归隐郊野之后,罕与尘世往来,了却心头尘俗之想。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在“白日”大好的时光,可以自由地掩起柴门,把自己关在虚空安静的居室里,让那些往昔曾萦绕于心间令人烦恼的尘俗杂念,彻底断绝。那道虚掩的柴门,那间幽静的居室,已经把尘世的一切喧
下面四句为本诗的中层,着意描写田园生活的动态,继说与之交往者都是农夫,相谈的都是桑麻。与上层的静态相呼应,充满一种纯朴的动人氛围。
“时复
“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诗人也并非总是独坐“虚室”之中,他时常和乡邻们共话桑麻。然而,在诗人看来,与纯朴的农人披草来往,绝不同于官场应酬,不是他所厌恶的“人事”;一起谈论桑麻生长的情况,绝对不同于计较官场浮沉,不是他所厌恶的“杂言”。所以,不管是“披草共来往”,还是“但话桑麻长”,诗人与乡邻的关系显得那么友好淳厚。与充满了权诈虚伪的官场相比,这里人与人的关系是清澄明净的。
最后四句是本诗的末层,说明了作者此时心中亦乐亦忧的乃是作物与耕地。
“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庄稼一天天生长,开辟的荒土越来越多,令人喜悦。在这两句中,诗人已抛开了“士人”的身份,完全向着劳动人民的方向转化。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这句紧接上句,农民生怕自己的辛勤劳动,毁于一旦,心怀恐惧。然而,这里的一喜一惧,并非“尘想”杂念;相反,这单纯的喜惧,正反映着经历过乡居劳作的洗涤,诗人的心灵变得明澈了,感情变得淳朴了。
首中末三层内容前后紧密相连,层层向前推进,从而将个有静有动的整体田园生活,把个有乐有忧的诗人全部心境,活生生地展现了出来,归隐后的作者形象鲜亮亮地跃然于纸上。
质朴无华的语言、悠然自在的语调,叙述了乡居生活的日常片断,写出了乡村的幽静及自己心境的恬静。而在这一片“静”的境界中,流荡着一种古朴淳厚的情味。诗人在这里描绘的正是这么一个宁静谐美的理想天地。
其三
这首“种豆南山下”八句短章,在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四十个字的小空间里,表达出了深刻的思想内容,描写了诗人隐居之后躬耕劳动的情景。
这首诗共分为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反映了作者躬耕劳动的生活。暗用杨
“种豆南山下,苗盛豆苗稀”。此二句引用了杨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怜的劳动成果并没使诗人灰心丧气,牢骚满腹。这两句写出了他勤勤恳恳,乐此不疲地从清早到夜晚,躬身垄亩铲锄荒草的状貌。它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
后四句是本诗的第二层,抒写的则是作者经过生活的磨励和对社会与人生深刻思索之后,对真善美理想的执着追求和与现实社会污浊官场的决裂。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通过道窄草深,夕露沾衣的具体细节描绘,显示出了从事农业劳动的艰苦。诗人身体力行终日劳作在田野,所以他深深地体验到了农业劳动的艰辛,它绝不像那些脱离劳动的文人墨客所描写的那般轻松潇洒。但是作者仍不辞劳苦,继续坚持下去,正像他在《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中所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对于诗人来说,人生的道路只有两条任他选择:一条是出仕做官,有俸禄保证其生活,可是必须违心地与世俗同流合污;另一条是归隐田园,靠躬耕劳动维持生存,这样可以做到任性存真坚持操守。当他辞去彭泽县令解绶印归田之际,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宁可肉体受苦,也要保持心灵的纯洁,他坚决走上了归隐之路。为了不违背躬耕隐居的理想愿望,农活再苦再累也不惧,那么“夕露沾衣”就更不足为“惜”了。这种思想已经成了他心中牢不可破的坚定信念,这首诗结尾两句,可谓全篇的诗眼,一经它的点化,篇中醇厚的旨意便合盘现出。
在这首诗中陶渊明却勇敢地反对了传统观念,冲破了陈旧的精神枷锁,毅然地告别官场,辞去了彭泽县令,不做劳心治人的“君子”;决然地返回家园,心甘情愿地扛起了锄头,辛勤地躬耕垄亩,偏要做个劳力的“小人”。这等无畏的精神,美好的人格,高尚的境界,赢得了后世多少人的称赞、钦佩乃至效仿。
其四
只做了八十多天彭泽县令的陶渊明,已实在无法忍受官场的污浊与世俗的束缚,他坚决地辞官归隐,躬耕田园,且从此终身不再出仕。脱离仕途的那种轻松之感,返回自然的那种欣悦之情,还有清静的田园、淳朴的交往、躬耕的体验,使得这组诗成为杰出的田园诗章,也集中体现了陶渊明追求自由、安于清贫、隐逸山野、洁身自好、远离官场、超脱世俗的美好情操。
作者之所以毅然弃官归田,并在这组诗的第三首中表达了只求不违所愿而不惜劳苦耕作、夕露沾衣的决心,为的是复返自然,以求得人性的回归。这第四首诗的前四句写归田园后偕同子侄、信步所之的一次漫游。首句“久去山泽游”,是对这组诗首篇所写“误落尘网中”、“久在樊笼里”的回顾。次句“浪莽林野娱”,是“
陶诗大多即景就事,平铺直叙,在平淡中见深意、奇趣。这首诗也是一首平铺直叙之作。诗的第五到第八句“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
诗的第九到第十二句是全诗的第三段。前两句写作者问;后两句写薪者答。问话“此人皆焉如”与答话“死没无复余”,用语都极其简朴。而简朴的问话中蕴含作者对当前荒寂之景的无限怅惘、对原居此地之人的无限关切;简朴的答话则如实地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而在它的背后是一个引发古往今来无数哲人为之迷惘、思考并从各个角度寻求答案的人生问题。
诗的第十三到第十六句“一世异朝市,此语真不虚,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是最后一段,写作者听薪者回答后的所感。这四句诗参破、说尽了盛则有衰、生则有死这样一个无可逃避的事物规律和自然法则。诗句看似平平淡淡,而所包含的感情容量极大,所蕴藏的哲理意义极深;这正是所谓厚积而薄发,也是陶诗的难以企及之处。读陶诗,正应从中看到他内心的境界、智慧的灵光,及其对世事、人生的了悟。
有些赏
其五
这首“怅恨独策还”是《归园田居》组诗的第五篇。它以一天耕作完毕之后,回家的路上和到家之后的活动做为描写对象,来反映“归园田居”后的另一个生活侧面。
全诗可分做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集中地描绘了还家路上的情景。
“怅恨独策还,崎岖历
“山涧清且浅,可以
最后六句为第二层,全力叙述归家之后的一些活动。
“
“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不知不觉间“日入室中暗”,日落西山,室内暗然,于是索兴燃起根根荆草权当明烛。此句看似寒酸却将诗人的潇洒自如,自得其乐表现出来。
“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欢快之情涌满心头,在“欢”字下着一“来”字,自然传神。黄文焕便又称“‘来’字下得奇”。此情此景,引得诗人竞怨起“夕”时短暂,兴致难尽。那就索性不理时间的早晚,尽情畅饮。“已复至天旭”,直至旭日渐升天已放亮,方肯做罢,以寄其高远之志,抒其胸中超然之情。
此篇在组诗中,取材独特,既非描绘田园风光,亦非陈述劳动状况,而是以傍晚直至天明的一段时间里的活动为题材,相当于今天所谓“八小时以外”的业余生活为内容,来表达他于田园居中欣然自得的生活情境。其视角新颖,另辟一境,与其他四首连读,可以见出组诗实乃全面深刻地再现出陶渊明辞官归隐初期的生活情景及其心路历程。
其六
“种苗在东皋,苗生满阡陌。”“东皋”,此指东边的高地,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东皋”、“西畴”。“阡陌”,原本田界,此泛指田地。这两句叙事,显得很随意,是说在东皋种苗,长势如何如何。但就在随意的话语中,显出了一种满意的心情,他说这话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虽有荷锄倦,浊酒聊自适。”陶诗中有“带月荷锄归”,“浊酒”云云是常见的语句。看来他对“荷锄”并不感到是多大的重负,差不多习惯了。“日暮巾柴车,路暗光已夕。”“巾柴车”,意谓驾着车子,《归去来兮辞》也有“或巾柴车”的句子。这两句写得很自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农家的生活本来就是如此自然。“归人望烟火,稚子候檐隙。”“归人”,是作者自指。《归去来兮辞》有“稚子候门”的话。等着他的就是那么一个温暖的“归宿”,此时他的倦意会在无形中消释了。这四句写暮归,真是生动如画,画面浮动着一层安恬的、醉人的气氛。这就是陶渊明“田居”的一天,这一天过得如此充实、惬意。
“问君亦何为?百年会有役。”这是设问,自问自答,如同陶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句式。这与陶诗“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意思相似,表示了对劳动的重视。“但愿桑麻成,蚕月得纺绩。”桑麻兴旺,蚕事顺遂,这是他的生活理想,正如陶诗所写:“耕织称其用,过此奚所须?”下面写道:“素心正如此,开径望三益。”“素心”,也就是上面所说的心愿。“三益”,用《论语》语。后面这一段通过设问,揭示陶渊明劳动的体验、田居的用心,很是符合陶渊明的实际。
这首诗可以说是达到了貌合神似的地步,它,苏轼也将它当作陶诗来奉和,
今《文选·江淹拟古三十首》收有这首诗,长期被当作《归园田居》的第六首。宋代大文豪苏轼就以此为陶诗,还特举“日暮”以下四句赞扬之,且写了《和陶归园田居六首》。而后世诸家以为此诗非陶渊明所作,当是江淹所作的拟陶诗。
生平简介
赵鼎(1085—1147)字元镇,自号得全居士,解州闻喜(今属山西)人。崇宁五年(1106)进士。累官河南洛阳令。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建炎三年(1129),拜御史中丞。四年,签书枢密院事,旋出知建州、洪州。绍兴年间几度所相,后因与秦桧论和议不合,罢相,出知泉州。寻谪居兴化军,移漳州、潮州安置。再移吉阳军。吉阳三年,知秦桧必欲杀己,自书铭旌曰:“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不食而卒,年六十三。孝宗朝,谥忠简。
《宋史》有传。鼎为南渡名相,与李纲齐名。其词“清刚沈至,卓然名家。”有《忠正得文集》十卷,《得全词》一卷。
●点绛唇·春愁
香冷金炉,梦回鸳帐馀香嫩。
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
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
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
赵鼎词作鉴赏
婉约词表现的往往是一种深沉委婉的思绪,心灵的潜流,虽窄却深。高度的物质文明陶冶了文人细腻的感受,时代的阴影又使得有宋一代文学带上了哀怨的色彩,而词这种艺术表现形式自身积淀的审美标准也影响了词作者命题和立意。所以,作为一代中兴名相的赵鼎,也将这首“春愁”词也写得婉约低回,“不减花间”(黄昇语),那么本词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词的上片写春梦醒来独自愁。“香冷金炉,梦回鸳帐馀香嫩。”这两句说的是,金炉中,香已冷,绣着鸳鸯的帐惟低垂着,一切都是那么闲雅,那么静谧,那么温馨。一个“嫩”字以通感的手法写出了余香之幽微,若有若无。但这种宁静而温馨的环境又似乎处处暗含着一种无可排解的孤独和感时伤怀的愁绪,这愁绪犹如那缕缕余香,捉摸不到,又排遣不去。“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这说的是午梦醒来,愁绪不散,欲说梦境,又无人相慰相问。“恨”以“一枕”修饰,犹如用“一江”、“一舟”来修饰“愁”,化抽象为具体事物,组接无理而化合巧妙。“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岑参《春梦》)。梦中的追寻越是迫切,醒来的失望就越发浓重。至于这恨,所指到底是什么,词人没有讲明,也无须讲明,这是因为这是一种无所不的闲愁闲恨,是一种泛化了的苦闷,这恨中蕴含的既有时代的忧郁,也有个人的愁绪。伤春愁春只是本词的表层含义,人生的喟叹,世事的忧虑,才是本词的深层含义。
下片以“消瘦休文”自比。“休文”即梁沈约,她是一个多愁多病的才子。据载,沈约病中日益消瘦,以至“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故此后人常以“沈腰”来比喻消瘦。“顿觉春衫褪”以夸张的手法突出“消瘦”的程度。“春衫裉”即春衫宽。这两句说的是衣服觉宽,人儿憔悴、苦涩之中有着执着。“顿”字以时间之短与衣衫之宽的对比突出消瘦之快,“顿”还有惊奇、感叹、无奈等复杂感情。“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这三句以景作结,含不尽之意。这三句说的是清明已近,那闹春杏花已吹落殆尽,春色将老“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这种冷清的境界里,作者独立无语,不觉又是黄昏,顿感东风阵阵夹寒意。清明时节多风雨,若再有风雨夜过园林,无多春色还能留几分呢?东风带来春雨,催开百花,然而东风又吹老园林,送走春色,所以宋人常有“东风恶”之语。“薄暮东风紧”写的是眼前之景,暗含的却是担忧明日春色将逝之情。一个“紧”字通俗而富有表现力,既写出了东风紧吹的力度,又写出了作者“一任罗衣贴体寒”,守住春光不放的深情。
这首词属于婉约派词作,但婉而不弱,约而不晦。
譬如词的结尾,写的是日暮花落之景。词人伤春惜花,守至日暮,依然不愿去,虽无可奈何又依依不舍,惋叹之中又有着坚韧,婉约之中犹有筋骨。词的语言含蓄有味而通俗易懂,虽到口即消却耐人寻味。
●洞仙歌
空山雨过,月色浮新酿。
把盏无人共心赏。
漫悲吟,独自拈断霜须。
还就寝,秋入孤衾渐爽。
可怜窗外竹,不怕西风,一夜潇潇弄疏响。
奈此九回肠,万解清愁,人何处、邈如天样。
纵陇水秦云阻归音,便不许时闲,梦中寻访?
赵鼎词作鉴赏
作为一个南渡名臣,赵鼎朝中与秦桧进行过激烈的较量,但是由于高宗赵构偏袒秦桧,至使赵鼎被贬谪到岭南。但是他的兴复中原之志从未泯灭,秦桧的一切加害也从未使他屈服。他为使全家不遭秦桧的诛杀,而决定绝食自杀,但他自杀前还预制的铭旌(柩前灵幡)上写上两句话:“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其报国之雄心可谓苍天可鉴。这首词就是他被贬到岭南时所写的。祖国河山之恋,故土之思,溢于言表;然而这词中孤寂、凄苦和愤慨之情也难以掩抑。
全词写了作者一个秋夜的行动和思绪。上片重点写了三个生活细节——独酌、悲吟、孤卧。此词头三句写月下独酌:山雨初过,新月朗照,新酒飘香,杯浮月影。那正是敞怀痛饮的时刻,可一拿起酒杯,词人就想起当此良辰美景竟无人共赏,只是一人独饮,实扫兴得很。这自然要引起对自己被贬谪的愤慨,于是有月下悲吟这一举动。“漫悲吟,独自拈断霜须”,是说受此屈辱,无处申诉,只好独自长歌悲吟以减轻胸中的郁闷了。由于这悲吟有深度,有力度,是内心深处的颤抖与呐喊,所以作者不自觉地连花白的胡须都拈断了数根。“还就寝”二句写孤衾独卧,说的是独酌无味,悲吟伤情,还不如回房就寝,可是由于秋夜天气转凉,孤衾独卧,以及余恨未消等原因,又久久不能入睡,心绪茫然。上片三个连续性的细节,共同表明作者处境的艰难、愁怀的激烈,以及日子的难以打发的感情。
下片集中描写他独卧孤衾中的所闻和所感,并且向更深的心理层次开掘。“可怜窗外竹”三句,既是景语,更是情语,而且是整片意脉的枢纽。窗外的竹子整夜被西风吹得飒飒作响,撩人愁思,于是有下面“奈此九回肠”的感叹;然从“可怜”、“不怕”、“弄”等用语看来,词人又暗暗地赞颂了竹子耐严寒的品质,于是才有词尾处梦寻故土的决心。“九回肠”,出于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是以肠一日而九回”,言愁怨极多。此外亦言心中装满苦恨,致使愁肠百结,其可最主要的就是自己梦寐所求的人远天那边,同时也是暗诉自己被远抛闲置遥远的天这边。前面总冠以一个“奈”字,赵鼎本人面对这些打击与迫害无可奈何,明显地流露出一种苦闷与不平。“人何处”的“人”,连系上下文看,当不只是说家中的亲人、朝中的故旧,主要还是指九重之上的高宗皇帝。封建时代的臣子,一旦远谪,总是希望皇帝能够回心转意把他召回。赵鼎曾两任宰相,高宗曾对他言听计从,称他为“真宰相”。他为国专以固本为先,这是因为他认为根本固而后敌可图,仇可复,所以对南宋的中兴事业有所建树。虽被远贬而此志不衰,因此翘首企望回朝续展长才。“解铃还是系铃人”,寄希望于皇帝自情理之中。故词的结处又从悲怆的叹息,一转而为热烈而执着的追求:“纵陇水秦云阻归音,便不许时闲,梦中寻访?”陇水,即陇头之水;秦云,即秦岭之云。这都是环绕故都长安的山川云雾,进出长安必须通过这些障碍物,这里用以暗指秦桧一类的朝中奸臣。这几句说的是纵然有奸邪当道阻挡我回到朝廷,总不能不许我到梦中去寻求归路。这里所表现的正如他从潮州移吉阳军(今广东崖县)给高宗上的感谢皇恩的表中所表示的:“白首何归,怅馀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此词不以剪裁巧妙取胜,而以描写深刻细腻见长。
全诗基本上采用了赋的写法,叙述与描写的成分占很大的比重。首先是按时间顺序从空山雨过,独饮无绪,悲吟断须,孤衾独卧,一直写到夜阑不寐,闻风吹竹,一怀愁绪,梦寻旧乡。这样词人写出了一个凄凉人难度凄凉夜的全过程,真实感人。其次是描写颇有层次,上片全是行动描写,下片先是景物描写,后是心理描写,描写层层深入,而且每一种描写都作了精细的刻画。如月色、杯影反衬无人与之共赏良辰美景,以拈断霜须表明悲吟的深切,以“万斛清愁”形容愁恨之多,以“邈如天样”以形容朝廷之远,以“陇水秦桧”暗指秦桧一类掌权奸臣等等。正因为有这些精细的刻画,此词才避免了一般用铺叙法写成的作品容易犯的平铺直叙、平淡无味的毛病,它同样是那样鲜明、轻巧、含吐不露。
●满江红
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
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
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
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
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
肠欲断,头应白。
空骚首兴叹,暮年离拆。
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
便挽取长江入尊疉,浇胸肊.
赵鼎词作鉴赏
赵鼎这首《满江红》注明作于“丁未九月”。丁未是建炎元年(1127)年,上一年就是靖康元年,这一年里金兵攻占汴京。靖康二年四月,金人掳掠徽、钦二帝北去。五月,赵构南京即皇帝位(今河南商丘),改元建炎。这一年,即丁未年九月,金人南犯,宋政权退驻淮甸,并下诏修缮建康城池,准备南渡。
此次赵鼎渡江至建康,就是为赵构下一步定都江南作准备的。因此他泊舟仪真(今江苏仪征)江口写的这首词,也可说是此后南宋爱国词的先声。建炎元年十一月,赵构至扬州。三年二月,赵构渡江至临安、建康,都是赵鼎此词以后发生的事。仪真长江北岸,宋时为真州,是江淮南下至建康与两渐的军事要冲与转运中心。泊舟仪真正是赵鼎渡江的前夕。赵鼎还写了一部三卷《建炎笔录》,记录赵构渡江后建立宋朝的经过,起自建炎三年正月,可惜“丁未九月南渡”这一段没有写入。
这首词所写是宋室南渡前夕的形势和宋皇室的心情。词以“惨”字发调,暗示着作者风雨渡江中对时局前途的忧虑。开头三句,不是通常的悲秋情调,而是当前的时令景色表现了北宋沦亡、中原丧乱的时代气氛。“惨结秋阴”,这秋季惨淡的阴云四布于寒空,也笼罩了作者悲凉的心头。“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这三句既是深秋时分的江头情景,也是借雁自喻,也就是以北雁南飞暗喻自己此时的去国离乡,仓皇南渡。“沙碛”二字,暗含满眼荒寒。“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这两句词用唐崔颢《黄鹤楼》诗:“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迷”字点出心境,此时词人目断心迷,南北莫辨,有茫然无适之感。上片末两句化自王维《汉江临泛》诗“山色有无中”,和秦观《泗州东城晚望》诗“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但词中“遥山”之“青”加以“寒”字,变成了“寒青”,这也是望眼凄迷所致吧。回望淮水诸山,告别中原,词人无限依恋的情意,溢于言表。
此词上片写景,极写南渡路途凄惨。下片抒情,就以“放笔为直干”的写法,抒发作者国难当前时的忧虑之情。“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建炎元年,越鼎不过四十三岁,正委以重任,那么作者为什么会头白?这是因为去年汴京失守,二帝蒙尘;当前家人分别,南北暌隔,再加上时局艰危,前途未卜,这些不能不使他肠断而头白了。“须信道”两句有两个衬字,按照词律,这两句是七字句,则“须”字(或“道”字)和“奈”字是衬字。此词下片极言亡国之恨无穷,根本不是借酒消愁所能消除得了,除非万里长江的滚滚洪流入酒杯,满怀积闷或许可以冲洗一番。结句把郁结心头的国家民族之深忧,同眼前滔滔不绝的长江合为一个整体,令人感到这种忧愁直如长江一样浩荡无涯,无可遏止。作者的爱国热情和满腔积郁不平之气,也于此尽情流露出来了。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论宋南渡后的词时,首先举到赵鼎这首《满江红》,认为“此类皆慷慨激烈,发欲上指,词境虽不高,然足以使懦夫有立志”。
●蝶恋花·河中作
尽日东风吹绿树。
向晚轻寒,数点催花雨。
年少凄凉天付与,更堪春思萦离绪!
临水高楼携酒处。
曾倚哀弦,歌断黄金缕。
楼下水流何处去,凭栏目送苍烟暮。
赵鼎词作鉴赏
赵鼎是解州闻喜人。宋时解州隶属于河中府(治蒲州,今山西永济)。这首词自注“河中作”,词中又自称“年少”,根据这些来看,本词当作于崇宁五年(1106)赵鼎中进士前后。高中进士后他就离开家乡汴京等地任职了。
这是一首故地重游的怀人词,怀念往昔一位曾于临水高楼一曲赋别的女子。上片记时,下片记地,风物依然,而她已不,通篇贯串着伤离念远之情。开头三句点明时令,又以春尽花落、孤独寂寞的时空环境暗寓“重来崔护”之感。“催花雨”宋词中有用于春初催花开的,如晏几道《泛清波摘遍》:“催花雨小,著柳风柔,都似去年时候好。”易祓《喜迁莺》:“一霎儿晴,一霎儿雨,正是催花时候。”也有用于春末催花落的,如李清照《点绛唇》:“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赵鼎词中“催花雨”意思则是后者。“年少凄凉”四字蕴含无限伤感。“年少”本是青春和欢乐的时节,但词人却感到凄凉,完全是为“春思”和“离绪”所困,而主因则于词人多情。但把“年少凄凉”说成是“天付与”,则又有自我解嘲的味道,意思是情之所钟,无可解脱。这“年少凄凉”的况味,不能不甘心忍受了。“临水高楼”三句,紧接上片的“离绪”而转向怀人。这三句是追叙往事,“临水高楼”这昔游之地回忆当年送别时的情景。“曾倚哀弦”,指以丝竹伴唱。词唐宋时是合乐歌唱的,有琵琶等弦乐伴奏。“倚”就是以声合曲。黄金缕用来形容初春鹅黄色的柳条,古人有折杨柳赠别的风俗“歌断黄金缕”这里也有作为离别之曲的含意,与上句“哀弦”相应。“楼下水流何处去”一句引用唐杜牧诗。杜牧《题安州浮云寺寄湖州张郎中》诗:“去夏疏雨余,同倚朱栏语。当时楼下水,今日到何处。恨如春草多,事与孤鸿去。楚岸柳何穷,别愁纷若絮。”宋时将杜牧此诗谱作歌曲,传唱一时。晏几道有《玉楼春》词:“吴姬十五语如弦,能唱‘当时楼下水’”,可以为证。赵鼎这首词就从“临水高楼”的眼前实景出发,借杜牧诗意以“水流”比喻“人去”,写得自然熨贴,不露针线,密合无缝。“相随流水到天涯”,寓含飘泊流落的命运,以及一去不返、此恨绵绵的情意。这样情意本词中也都包含“楼下水流何处去”这个深表关切的问侯之中了。结句凭栏目送苍烟暮“,其意为凭高极目,远望水流人去的天际,寄托遥思,不觉暮烟四合。感伤离别之情,就寓于久久痴望中,有着悠悠不尽的余味。
赵鼎是南宋初的.中兴名臣,德高望重,与宗泽、李纲相鼎足。他因反对秦桧与金和议而被罢相,流放到吉阳军(今海南岛崖县),上表感谢皇恩曰:“白首何归,怅徐生之无向;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秦桧读后说:“此老倔强犹昔。”赵鼎知道秦桧一定要杀他,遂绝食而死,死前自书旌铭:“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这表现了他英风壮慨,气节凛然。但他早年所作的这首《蝶恋花》却吐露芳菲,情致缠绵,多思哀婉。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二说此词“年少凄凉”二句,“闲情绮思,安为盛德之累耶?”本来这两种感情并不相妨。唐宋璟为相。正直有大节,但却写出了风流妩媚的《梅花赋》(原赋已失,《全唐文》卷二○七所录宋璟《梅花赋》乃伪作)。
皮日休《桃花赋》序说宋璟“贞姿劲质,刚态毅状,疑其铁肠石心,不能吐婉媚辞。”越鼎另一首《蝶恋花》说:“漫道广平(宋璟封广平郡公)心似铁,词赋风流,不尽愁千结。”无疑赵鼎是借宋璟以自道。事实上“铁肠石心”的人何尝不可以有“词赋风流”的另一面,尤其是抒发他们的少年情怀。
●鹧鸪天·建康上元作
客路那知岁序移,忽惊春到小桃枝。
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
花弄影,月流辉,水精宫殿五云飞。
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
赵鼎词作鉴赏
赵鼎是南宋初年中兴名臣。这首词系他南渡之后作于建康(今江苏南京)。上元即元宵。词人值此元宵佳节,抚今忆昔,表达了沉痛的爱国情思。
起首二句,以顿入之笔点明身客地,不觉时间推移之速。词人解州闻喜(今属山西),人徽宗崇宁五年进士,之合被擢为开封士曹。靖康事变后,高宗仓皇南渡,驻跸建康,词人填此词时,应当系随驾至此。“客路”一句,直点题面,说明金兵南侵之际,自己流踄异乡,不知不觉又转过了一年。出语自然通俗,然于平淡中,且为下句作好铺垫。“忽惊春到小桃枝”,这句里以小桃点出上元。小桃,上元前后即著花,见《老学庵笔记》卷四。词句流畅清丽,于轻灵中寄慨叹,是上句的自然归宿。其中“那知”、“忽惊”两个短语,紧密呼应,有兔起鹘落之势,把词人此时的复杂的心情,切实地表现了出来。
“天涯海角悲凉地”一语,续接起句“客路”二字。建康距离北宋首都开封,实际上并不很远,然而对一个因金人有南渡流落到江南的人来说,却有如天涯海角。和词人同时的李清照流落到江南之后,也写过表达类似的感情的词句:“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清平乐》)词人此处一则曰“海角天涯”,二则曰“悲凉地”,这两短语连用加重语气,可以想见客愁之重、羁恨之深。这就具体表现了词人“忽惊”以后的情绪。当此时局纷乱之际,作为江防要塞的建康,一方面驻有南宋重兵,准备抵抗南下的金人;一方面是北方逃难来的人民,流离失所,凄凄惨惨。面对此情此景,词人自然而然想起北宋时欢度元宵的盛况,于是“记得当年全盛时”一句冲口而出。这句是整首诗的一大转折。按照一般填词规律,词写到此上阕歇拍,如同战马收缰,告一段落。可是它的词意却直贯下片三句,有蝉联而下之妙。这样的结构好似辛稼轩《虞美人。别茂嘉十二弟》。辛词上阕歇拍云:“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阕。看燕燕,送归妾。”下片云:“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词意跨过两片,奔腾而下,歇拍处毫不停顿,一气呵成。因而王国维称之为“章法绝妙”(《人间词话》)。此词也是采用同样章法,两片之间,毫不割裂。作者上阕歇拍刚说“记得当年”,换头就写“全盛时”情景。但词人并未以实笔具体描写元宵之夜“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也未写“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俱见《东京梦华录》卷六),而是避实就虚,写花枝袅娜,月光皎洁,宫殿华丽云彩绚丽。从虚处着笔,本词就避免了一般化,从而令人读后有新颖之感,并能唤起美好的联想。
结尾二句又将笔锋一转,写词人从回忆中的往事回到悲凉的现实生活中来。华胥梦,语出《列子。黄帝》,故事讲的是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
其国无帅长,一切崇尚自然,没有利害冲突。此处例用来喻北宋全盛时景象,但是随着金人的入攻,霎时灰飞烟灭,恍如一梦。“华胥梦”上着以“分明一觉”四字,更加重梦幻色彩。词人如梦方醒,仔细辨认,春光依旧,然而景物全非,故词人两眶热泪,不禁潸然而下。这两句读之令人怆然。词一般以景结情为好,但以情煞尾,也有佳篇。譬如此词尾句纯用情语,且以“东风”二字与上阕“春到小桃枝”相呼应,丝丝入扣,却有溪流归海,读之令人有悠悠不尽的意味。
此词结构极其缜密。“分明一觉华胥梦”是词中关键句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词眼”。词的上下二阕,全靠这个“词眼”的眼光照映。如起首两句中的“那知”、“忽惊”写从不知觉到陡然发现,即带有如梦初醒的意思;下片头三句则是梦境的显现;结句则是梦醒后的悲哀,处处关合“华胥梦”一语,于是整首词浑然一体,构成一首意境深沉的歌曲。从全词来看,感情写得有起有伏,曲折多变。如果说前三句写悲凉,下片则转写欢乐;如果说过片是写欢乐的高潮,那么结尾二句则又跌入悲怆的深渊。悲喜相生,跌宕起伏有致,因而能攫住读者的心灵。词中还运用了回忆对比的手法:以今日之悲凉,对比昔日之全盛;以梦中之欢乐,对比现实之悲哀。这种艺术手法冲破时间、空间的束缚,一任感情发泄,姿意挥写,哀而不伤,刚健深挚,与一般婉约词、豪放词均有不同。因此清人况周颐评曰:“清刚沈至,卓然名家,故君故国之思,流溢行间句里。”(《蕙风词话》卷二)这个评价是非常符合此词的特点,也是非常符合词人作为南宋初年中兴名臣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