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关于道教的诗句精练86条

时间: 2023-12-31 诗句 我要投稿 人气:

李商隐是一位道教信仰者,一生与道教关系密切。

李商隐是一位道教信仰者,自少年时代就参加过道教的养炼实践,其诗《李肱所遗画松诗书两纸得四十一韵》有云:“忆昔谢四骑,学仙玉阳东。”玉阳山是王屋山的分支,唐睿宗的女儿玉真公主曾修道于此;而王屋山是道教“十大洞天”之首。李商隐自号玉溪生,玉溪即玉阳山东西两峰间的一条溪流。李商隐诗中屡屡提及王屋山学道之事,并且一生与道教保持密切的联系。因此,道教对他的涛歌尤其是无题诗的创作产生了深刻而直接的影响。李商隐的无题诗或直接标目“无题”,或以篇首二字标题,如《锦瑟》《碧城》《玉山》等,共有70余首之多,约占他全部诗歌的十分之一。这类诗歌艺术成就高,并且风貌独特,如朦胧晦涩的风格、女性化特色及秘密情事描写等。而这些特征的形成,无疑受到了道教的隐语文化、尚阴哲学和唐代女冠文化现象的深刻影响。

一、道教隐语与李商隐无题诗的朦胧风格

英国修辞和语言学家麦克斯・米勒在《神话学论稿》中指出:“古代语言是一种很难掌握的工具,尤其对于宗教的目的来说更是如此,人类语言除非借助隐语就不可能表达抽象概念;说古代宗教的全部词汇都是由隐语构成,这并非夸大其词。”中国古代道教就是一种充满隐语的宗教.正如葛兆光先生所说:“(道书)为了宣传神灵的灵异威严及鬼怪的可怖与凶恶,为了引起人对理想中的仙界的向往,当然也为了保证道士对于沟通人神天地的特权,它们常常需要使用一些非常独特和怪异的词语,所以它不是无文字语言以为说,而是专凭文字语言以为神。”据蒋振华先生统计,道教文学作品《周易参同契》就运用了隐语约15条,如“三光陆沉”,用“陆沉”来喻指气收丹田的养生之法;又“被褐怀玉”,用褐与玉来喻指炼丹原料――铅的外黑内白、外粗内精的自然状态,等等。而在敦煌道书残本中,有一份名为《道教故实》的文献,开列了有道教意象的故事名词和隐语二十多个,如蓬莱、方丈、瀛洲、赤城、青溪、丹台、玄圃、金坛、石室、玉阙、九府、玄霜、降雪、石髓、云飞散、石流丹、沉薤浆以及神仙名字如王母、赤松、宁封、萧史、弄玉、赤精、安期、三茅、容成等等,并且在这些故实名词与隐语后面,都引用了《神仙传》《游仙诗》《仙经》等道书加以注释。

道教隐语对李商隐的无题诗产生了深刻影响,其无题诗大多内容复杂,题旨深曲,语言晦涩难懂,有一种朦胧、隐晦、迷幻的风格。国学大师梁启超在《中国韵文内所表现的情感》一文中感叹道:李商隐的诗读起来感觉很美,但这种美“是含有神秘性的”,他的《锦瑟》《碧城》等无题诗究竟“讲的什么事,我理会不着。拆开来一句一句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对于李商隐无题诗这种朦胧晦涩之风,学者多归因于诗中所写事情不好公开或难以启齿,比如政治遭遇、身世感伤、秘密情事等,对这些事情他不便明说,但又忍耐不住,不得不宣泄出来,便只好以曲折的手法、隐晦的语言、朦胧的意境来表达。这样的原因当然也有,但最主要的、决定性的因素,应该是李商隐在诗歌创作中借用了道教的隐语手法。这里以梁启超“解不出来”的《碧城》(其一)略作分析: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精盘。

对于此诗,歧见颇多,或认为写唐明皇与杨贵妃事,或认为讽唐武宗李炎之作,或以为咏唐时贵主事,或认为自写恋情,等等。其实,此诗是讽刺女冠即女道士生活淫荡之作。首联写女冠居处之壮丽与服饰之华贵。“碧城”,是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这里借指女冠所居之道观;“犀辟尘埃”,犀是传说中的海兽,它的角可以辟除尘埃,妇女常用为簪梳;“玉辟寒”,是说玉石温润可以辟除寒冷,也是妇女常佩的饰物。颔联写女冠邀约情人幽会。“阆苑”是传说中西王母所居住的阆风之苑,“有书多附鹤”是说仙女用鹤传书,“女床”是传说中的仙山,山上住着很多鸾鸟。颈联写女冠与情人夜合淫乐。“星沉海底”是说星沉天亮;“雨过”则是用楚怀王昼梦巫山神女愿荐枕席之所谓“巫山云雨”的故事;“河源”指天河,《荆楚岁时记》云汉武帝派张骞出使大夏寻找黄河的源头,乘坐木筏居然到了天河遇见织女。尾联“晓珠”则借用《飞燕外传》指为宝珠,这句写天明情人离开后女冠的内心独白:希望情人像水晶盘中明亮而又固定的宝珠,自己好与情人一生相对相守。诗中的“碧城”、“阆苑”、“鹤”、“女床”、“鸾”、“云雨”、“河源”都是道教故实和隐语,从中可看出唐时一些女冠生活的奢华和风流,乃至被世人讥为“半冠半娼”,恐怕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李商隐对道教文献、仙传故事、道教隐语非常熟悉,了如指掌,在借用于诗歌创作时可谓达到了左右逢源、运用自如的境界,如《瑶池》之“瑶池”、“西王母”,《玉山》之“玉山”、“阆风”、“鸾凤”、“赤箫”,《无题・紫府仙人号宝灯》之“紫府仙人”、“云浆”、“瑶台”,《无题・闻道阊门萼绿华》之“萼绿华”、“秦楼客”、“苑内花”,《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之“金翡翠”、“绣芙蓉”、“刘郎”、“蓬山”等等,都是道教掌故和词汇。正是由于借用了众多的道教隐语词汇,李商隐的无题诗具有了意象缥缈、隐约朦胧乃至扑朔迷离的审美效果。

二、道教尚阴哲学与李商隐无题诗的女性化特色

道教是一种尚阴哲学,特别推崇女性特征,以顺应、不争、柔弱作为处理人与人和人与自然关系的原则,以贵柔守阴作为自己的处世哲学。可以说,道教作为中国本土产生的宗教,在对待男女性别的问题上,主张男女性别平等,倡导贵柔守阴的女性观,与世界上许多其他宗教信仰有着明显的差异。如老子《道德经》提出“柔弱胜刚强”的主张,并且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把雌性生殖器“玄牝”喻为天地之根,认为女性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张道陵在《五斗米经》中将北斗星奉为众星之母,“北斗”是阴,属水,是女性的象征,在道教中受到普遍的崇拜。因此,在道教构想的虚幻世界中,主张男女同道,夫妇可以一同升天,这与佛教中修成正果的基本上都是男性明显不同。道教的神仙世界一般都是男女对偶的局面,如陶宏景《登真隐诀》说:“女真则称元君夫人,其名仙夫人之秩比仙公也。夫人亦随仙之大小,男女皆取所治处,以为署号,亦有左右。”同时,道教又不排斥女子独立成仙,女仙可在神仙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昆仑山的西王母、华山的九天玄女、统领南岳的魏夫人、泰山顶上的碧霞元君、南方沿海广为祭祀的妈祖、八仙之一的何仙姑,等等。

李商隐的无题诗追求阴柔之美,表现出明显的女性化特色,无疑与道教贵柔尚阴哲学的影响有关。李商隐无题诗的女性化特色主要表现在这样几方面:

首先是抒写方式的女性化。李商隐的无题诗主要抒写个人情感,展现的是个人的内心世界,基本上不把大自然和社会现象等外部世界纳入创作视野。正如作家王蒙所说:“他的诗中绝少畅快淋漓,哪怕是佯狂颠放。他很少洒脱超拔,哪怕是自欺自慰。他更少踌躇意满,哪怕是扮演一个求仁得仁的悲剧式的英雄。他经常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什么都无法再寄予期望。”因此,他的无题诗,背景多是夜晚和月色,如“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深宵细细长”、“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等,给人夜色朦胧、月色温柔的阴柔之感,诗中所抒发的是他隐藏于男性心灵中的女性化情思。并且,他的无题诗往往流露出女性的自恋情结。如《无题・八岁偷照镜》和《无题・照梁初有情》两诗都以女主人公自托,借女子外形之美托喻才华卓异,以女子之待嫁喻才士之求仕,以爱情之失意抒仕途之惆怅,表达出弃妇式的伤感之情。

其次是语言形式的女性化。叶嘉莹教授在《从花间词的女性特质看稼轩豪放词》文中引用法国女性主义女作家特丽・莫艾的话说:“男性的语言是理性的,是有条理、有秩序的。而女性的语言是破碎的、是没有条理的、没有秩序的、是零乱的。”李商隐无题诗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女性化语言。作家王蒙把李商隐这种女性化语青称为混沌的心灵场结构,并用了一连串词汇来概括它的特征,如跳跃性、跨越性、纵横性、无逻辑性、非顺序性、不连贯性、中断性等。这里以他无题诗中的经典之作《锦瑟》,来看其语言的'心灵场结构和女}生化特色。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歌各联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联系,尤其中间二联与首联、尾联之间跳跃性很大,让人无法理解,因此甚至于有人建议把诗歌拆成两首绝句来理解,首尾两联为一绝句,中间两联为一绝句。但事实上,中间两联更像电影的“蒙太奇”手法,不过是把四个独立的典故连接在一起而已――“庄生晓梦”、“望帝春心”、“沧海月明”、“蓝田日暖”,它们之间既无条理、秩序可言,又显得破碎、零乱、突兀。不过,细读之下,可以发现这四个典故都表现了一种相似的情绪氛围:迷惘恍惚、孤寂悲怆、凄清忧伤、朦胧虚幻。原来诗歌四联之间不是以“言”接,而是以“意”接、以“情”接。这正是女性表情达意的语言,其含蓄、曲折、纷乱无绪的语言恰恰构建了一座深隐曲折的心城,显示了女性化语言艺术的独特魅力。

再次是诗歌物象的女性化。诗中主人公的居室是雍容幽雅的:金屋、画楼、桂堂、莫愁堂、樱花永巷;居室内的装饰是精致美丽的:凤尾香罗、碧纹圆顶、云母屏风、绮窗、绣芙蓉、金翡翠;诗中的实物是纤弱细腻的:珠、玉、草、柳、月、残烛、锦书、晓镜、蝴蝶、杜鹃、细雨、菱枝、桂叶。所有这一切实物和物象都寄寓着女性细腻微妙的情感,或弱小纤柔,或忧愁哀怨,或缠绵悱恻。

三、唐代女冠文化与李商隐无题诗中的秘密爱情描写

女冠是唐代尤其是晚唐社会的一种文化现象。唐代统治者姓李,奉以老子李聃为始祖的道教为国教,因此唐代道教盛行,女子出家很普遍。唐代女子出家者大体上为三类人:一是皇家公主、贵族千金。有些帝王甚至几个女儿都出家,如睿宗的女儿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万安公主,顺宗的女儿洵阳公主、平恩公主、邵阳公主等都出家为女冠。二是帝王后宫佳丽,年老色衰后被遣送出宫者。据历史记载,李商隐时代,宫中曾一次安排宫女四百余人到寺庙和道观去修行。三是民间的富家小姐,因不满婚姻等原因,心灰意冷,出家为道士。这些女性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漂亮,二是有文化,她们很容易成为当时知识分子追逐的对象。李商隐到道观学道,恐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作为风流倜傥的才子,李商隐与一些女冠产生爱恋,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但这样的爱情不能公开,只能秘密进行,即使以诗吟唱出来也只能以“无题”来掩饰。如《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是一首爱情名诗。从颈联“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来看,诗人的爱很深,很痴,死了化成灰仍然爱着,但“死”与“灰”又暗示了爱情的无望,不会有结果。诗末二句透露了其中的秘密,因为“蓬山”本为道教仙山,“青鸟”是西王母使者,这是两个道教隐语,暗示了诗人所爱的对象是一位女仙即女道士,其爱情不为教规和世俗所容,心怀哀怨绝望就是件自然不过的事了。

李商隐无题诗中的爱情诗既隐秘又哀怨,甚至绝望,主要就是与所爱对象的女冠身份有关。如《玉山》“闻道神仙有才子,赤箫吹罢好相携”,《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无题・飒飒东风徐徐来》“金蟾啮锁烧香人,玉虎牵丝汲井回”等等,其中“神仙”、“赤箫”、“刘郎”、“蓬山”、“金蟾”、“玉虎”等都是道教词汇和隐语,可见所恋与女冠有关。陈贻掀先生在《李商隐恋爱事迹考辨》一文中说:李商隐无题诗都是艳体诗,“纯写恋情”,并且都与女冠相关。此说不免有些夸张和绝对,但大体上还是可信的。

道教诗词是反映道教生活、表现神仙理想或借助道教神仙意象来抒写超凡脱俗情感的诗词。经过长期的发展,在道教的大量经籍中,有不少是采用诗词形式撰写的。有些经籍虽然并非全书或全文均采用诗词体裁,但往往也掺合某些诗词篇章或片断。另外,随着道教的传播,许多文人也关注道教活动、神仙故事,并采用诗词形式进行此类题材的创作,从而使道教诗词逐步丰富,成为道教文学的一大门类。具体可分为诗、词、玄歌变文、仙歌道曲四种。

道教诗的发端甚早。在东汉的《太平经》中,便可略见端倪。该书卷三十八载有一篇九十三字的《师策文》,除了开头“师曰”二字外,全用七字一句,其中有云:“治百万人仙可待,善治病者勿欺绐。乐莫乐乎长安市,使人寿若西王母,比若四时周反始,九十字策传方士。”①虽然这是一种修身养性的口诀,但作者已注意用韵,似为七言诗的雏形。与《太平经》同时代的《周易参同契》多用四言、五言及骚体赋。四言者如:“真人至妙,若有若无。仿佛大渊,乍沉乍浮。”②五言者如:“岁月将欲讫,毁性伤寿年,形体为灰土,状若明窗尘。”③其为骚体赋者如:“白虎倡导前兮,苍液和于后;朱雀翱翔戏兮,飞扬色五彩。”④《参同契》的文体虽然不纯,但运用诗歌形式以论炼丹的特点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东汉以降,道教组织逐步壮大,道教诗也随之增加和日趋成熟。魏晋南北朝间,不仅在道门中秘传着炼丹诗、咒语诗,而且在社会上流行着游仙诗。

炼丹诗是以炼丹为内容的诗歌作品。从形式上看,炼丹有外丹、内丹之分,故而炼丹诗的内容也有内丹、外丹之别,或主内丹、或主外丹,或内外兼而有之。《正统道藏》中有《太清金液神丹经》一部,该书卷上载有一篇五百零四字的歌谣,其中有云:“六一合和相须成,黄金鲜光入华池。名曰金液生羽衣,千变万化无不宜。”⑤该书在抄录了这首歌谣之后称此为《太清金液神丹经文》,本上古书,不可解,阴长生“作汉字,显出之”。由此推测,魏晋以前或许已有初始形态的炼丹歌谣。魏晋以来,出于炼丹实践的需要,道人们又加以整饬,遂有七言炼丹诗的秘行。从内容上看,这首七言炼丹诗主要在于暗示外丹炼法,描述外丹形象和炼丹人所处的境界。同时,魏晋间还流传着两部以描述修炼内丹的作品,这就是《黄庭内景经》与《黄庭外景经》。二经均以七言诗的形式写成,其意象的运用颇为隐晦,但其比喻与象征手法则又增加了作品的生动性。

在炼丹诗秘传之际,道门中还注意创作咒语诗。咒语本是一种祝告之辞。相传黄帝时已有咒语传世。道教产生之际,咒语成为道士们召神驱鬼、治病求道的一种形式。到了魏晋时期,咒语更加发展起来。咒语有散文体和诗体两种,但以诗体居多。较著名者有《真文咒》《三皇咒》《洞渊神咒》等咒语诗不仅注意模拟自然声响与节奏,而且表现出明显的爱憎情绪;同时咒语诗也注意典故的应用与气氛的渲染。如《真人咒》中便应用了碧霞元君传说的典故。再如《太上洞渊神咒经》中的许多咒语诗也广涉道教典故并有一定的场面描绘。

除了炼丹诗、咒语诗外,魏晋南北朝的游仙诗在社会上也有较大的影响。游仙诗是一种歌咏神仙漫游之情的诗篇,它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的《楚辞》,如屈原的《远游》,也不乏仙人漫游的描绘,颇多浪漫色彩。还有秦始皇时期博士所作《仙真人诗》,也是游仙诗的源头之一。在道风盛行的背景下,游仙诗遂应运而生。其体裁多为五言,句数不等。梁萧统《文选》首列游仙诗为文学体裁之一。从作者身份来看,游仙诗可分为道人游仙诗和文人游仙诗。前者的主要作者有葛玄、吴猛、杨羲、许谧、许岁羽;后者的主要作者有:曹操、曹丕、曹植、嵇康、阮籍、何劭、张华、张协、郭璞、陆机、梁武帝、沈约、江淹、张正见、颜之推等。道人游仙诗与文人游仙诗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其共同点是:不论是道人的游仙诗或文人的游仙诗都表现出“冲举飞升,遨游八极”的浪漫色彩和奇幻的想象力。不同点是:道人的游仙诗往往是崇道思想与神游境界的结合;而文人的游仙诗则多借神仙意象和神游广阔恢宏空间,寄托自我理想的追求。如曹操《秋胡行》第一首想象自己居于昆仑山之上:“名山历观,遨游八极,枕石漱流饮泉。沉吟不决,遂上升天。”⑥全诗“歌以言志”,表达自己求贤的愿望和对成就霸业的宏愿。再如郭璞的《游仙诗》中云:“吞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女亘娥扬妙音,洪崖颔其颐。升降随长烟,飘颻戏九垓。……”⑦他以大胆的想象和高度的夸张,渲染了自己所向往的神仙世界,抒发“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⑧的超然物外的思想。

唐宋时期,道教昌隆,反映道教生活和追求成仙的诗歌也繁荣起来。一方面是道人们热心于诗歌创作,如著名道教学者、道士叶法善、吴筠、吕洞宾、施肩吾、陈抟,张伯端、张继先等积极投身于诗歌创作,他们或者以“洗心”、“醉吟”为题,结合山水名胜的描写,表现自己对道教宗旨的见解和神仙信念;或者通过修道方法的描述和介绍修道的感受,以昭示玄理。另一方面,许多文人在受到道风濡染或者观察体验了道教生活之后,也创作了一些此类题材的`诗歌作品。从隋末唐初的诗人王绩、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到盛唐诗人沈亻全期、宋之问、孟浩然、张九龄、李白,从中唐诗人白居易、李贺到晚唐诗人李商隐;从北宋西昆派代表杨亿、张咏到南宋诗人杨万里、刘克庄、朱熹,都有吟咏道事、游仙畅玄的诗作行世。在这些诗人中,有的思想旨趣基本上与道教的神仙理想合拍;有的虽然并不那么虔诚相信道教,甚至有时还批评道教,但在他们的创作中又往往表现出追求道教神仙的意境。

此外,青词在道教文学中也是重要的一支。它是道士在斋醮仪式中上奏天神的表章。因用朱笔书于青藤纸上,故又名绿章。但多为骈文,间或也有诗体。

词起于唐五代而盛于两宋。其创作与道教活动也有不解的因缘。不少词牌都源于神仙故事而得名,就此可见一斑。据《钦定词谱》称,《凤凰台上忆吹箫》词牌本于《列仙传拾遗》所载故事。据载:萧史擅长吹箫,能吹出鸾凤之音。秦穆公女弄玉也善于吹箫。秦穆公将女嫁给他,他就教弄玉学凤鸣。经过十多年,凤凰飞来止宿。秦穆公为此修建凤台,供萧史夫妇居住。以后弄玉乘凤,萧史乘龙飞升。又如始于温庭筠的《女冠子》,因咏女冠(道姑)情态而得名。词曰:“含娇含笑,宿翠残红窈窕,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肌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寄语青娥伴,早求仙。”其他如《解佩令》《望仙门》《献仙音》《金人捧露盘》《迷仙引》《潇湘神》《月宫春》等等,莫不与道教神仙故事有牵连。从内容上看,宋代许多词作具有鲜明的道教蕴含。不少大作家也创作了一定数量的神仙词。诸如柳永、韦骧、晏幾道、苏轼、李之仪、范祖禹、了元、丁仙现、黄裳、黄庭坚、晁端礼、秦观、仲殊、晁补之、周邦彦等都有此类题材的词作。这类作品常常把仙话典故同神游的心绪相糅合。例如柳永一阕《巫山一段云》:“清旦朝金母,斜阳醉玉龟。天风摇曳六铢衣,鹤背觉孤危。贪看海蟾狂戏,不道九关齐闭。相将何处寄良霄。还去访三茅。”⑨该词先写朝夕朝拜西王母之事,接着笔锋一转,引入了求仙人穿着又轻又薄的六铢衣,随着天风摇曳,骑在鹤背上升太空的情景。作者着意刻划了求仙人在鹤背上的心理状态,写出了居高俯视下界的孤危之感;又以贪看仙人刘海蟾“狂戏”而耽误了行程,结果因天门齐闭,不得不从太空中返回,到曲句山访问三茅真君去了。

道教的玄歌变文别具一格。所谓“玄歌”也就是“玄道”之歌,其源盖出于《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不过,它不是专以演述玄理的散文或韵文,而是通过对道教神仙奇异故事的讲述来宣传道教信仰。从形式上看,玄歌属于道教说唱曲艺作品中的唱词之类。为了吸引听众,玄歌作者往往以第一人称手法叙述故事。例如《老子化胡经》卷十所收的《化胡歌》第五首:“我昔化胡时,西登太白山。修身岩石里,四向集诸仙。乐女担浆酪,仙人歌玉文。天龙翼从后,白虎口驰劖。玄武负钟鼓,朱雀持幢幡。化胡成佛道,丈六金刚身。时与决口教,后当存经文。吾升九天后,克木作吾身。”这里的“我”代表老子,作者以叙事的口吻,描绘了老君修道场所的仙家景色,讲述了“化胡成佛道”的故事,具备了叙事诗的基本特征。

在《老子化胡经》中还收有《老君十六变词》十八首,此即属于道教变文之类。所谓“变文”是演述神变故事的一种体式。“道教变文”即演述道教神变故事的一种体式。适应说唱的需要,变文往往是韵散结合。当然,就具体篇目而论,有的以散文为主,有的以韵文为主;有的则纯粹是韵文,如《老君十六变词》便是纯韵文。从描述老君神变的特点看,《老君十六变词》也和“玄歌”一样,具备了叙事诗的基本品格。作者按照方位的变更来组织情节,其场所转换亦依据《易》的九宫八卦方位。八卦代表八方,轮转两周,便有十六变词。最终两首,套用晋代丁令威歌,以示一世(五百年为一世)终了,二世还归之意。

除了上述种种,仙歌道曲也是道教诗词的重要组成部分。

仙歌道曲是一种配乐演唱的道教诗词。它的产生与道教斋醮仪式的建立与流行有密切的关系。为使仪式的进行更加隆重,道人们便将赞颂与歌咏结合起来,于是有了各种唱词的出现。《无上秘要》卷二十引《道迹经》称:西王母为茅盈作乐,……命侍女于善宾、李龙孙歌《玄云之曲》。其辞曰:“大象虽云寥,我把九天户。披云泛八景,倏忽适下土。大帝唱扶宫,何悟风尘苦。”尽管西王母为茅盈作乐事乃出于道教传说,但从《道迹经》的描述不难看出魏晋间“仙歌”已在道门中流行。《无上秘要》卷二十尚录有仙歌若干首。其中有“上元无英帝君”所唱《上元洞门变真内章之曲》;“中元黄老帝君”所唱《中元洞化内真章曲》;“下元白元帝君”所唱《下元洞虚化真章句》以及《阳歌九章》《阴歌六章》等等。从体例来看,《无上秘要》在摘录这些“仙歌”时都略加说明,指出其来历及何位仙人所唱。其体裁皆为五言,句数不一。表现了早期道教“以诗为词”的创作特点。

与仙歌相媲美的是道曲。其主要体式有步虚词、赞咏词、道情。

步虚词是乐府文学形式之一。唐吴竞《乐府古题要解》谓:“步虚词,右道观所唱,备言众仙缥缈轻举之美。”由此可知,步虚词在内容上亦离不开神仙之事;在形式上,它属于曲调一类。步虚词之缘起,历来传说不一。晁公武《读书志》尝云:“《步虚经》一卷。右太极真人传左仙公。其章皆高仙上圣朝玄都玉京,飞巡虚空之所讽咏,故曰步虚。”ae所谓“太极真人”系指徐来勒;“左仙公“

系指葛洪从祖葛玄,为汉末三国人。据此,则三国时期当有步虚词行世。此后,历代皆有人为之。考之典籍,影响较大的步虚词有晋代《太上洞渊神咒经》卷十五所列之《步虚》以及《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中的《空洞步虚章》,他如北周庾信所作步虚词,在文学史上亦有一定影响。作为一种与音乐、舞蹈紧密结合的文学样式,步虚词的歌唱节奏是以《易》的八卦九宫方位的阴阳回复韵律为本的。步虚诵咏过程有一定路线,要求精神专注,念唱、步法、道具和谐统一。

与步虚词一脉相承,唐宋以来的赞咏词也是一种配乐的歌词。在道教斋醮仪式盛行之际,道士、文人乃至皇帝官宦广制道曲,遂有各种赞咏词之诞生。今所见《金箓斋三洞赞咏仪》与《玉音法事》中便收录了不少赞咏词。如宋真宗的《白鹤赞》《散花词》,宋徽宗的《玉清乐》等。从形式上看,赞咏词虽然尚保存了步虚词的入乐法式,但也具备了一些新的特点。最重要的就是长短句的出现。例如《金箓斋三洞赞咏仪》卷上所录《太清乐》:“太清乐,太清乐,太清乐处以逍遥。太清乐,紫微瑞色驾青龙。……”af作者在七言诗的基础上加入许多衬句,这就形成了长短不一的格式,具有独特的风格。

与步虚词有关的道曲还有“道情”。《太和正音谱》把道情与步虚并列,作为唱曲的门类之一。道情多为游方道士所演唱,主要流行于民间。故其言辞较通俗易懂。例如张三丰《无根树道情二十四首》,其一曰:“无根树,花正幽,贪恋红尘谁肯修?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长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作者通过一系列比喻,以浅显的语言启人悟道,形象生动,富有情趣。

注:①《太平经合校》62页,中华书局,1960年

②③④⑤acaf《道藏》第20册74页,78页,92页,第18册750~751页,第25册52页,第5册765页,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出版,1988年

⑥《曹操集》7页,中华书局,1959年

⑦⑧《古诗源》181页,180页,中华书局,1963年

⑨ae《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87册55页,第674册408页,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

ab《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下册2249页,中华书局,1983年

ad《乐府古题要解》卷下,《学津讨原》本,上海博古斋据明汲古阁本影印

ag《张三丰全集》66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90年

著名的山水诗人王维被誉为“诗佛”,但是在其诗歌中可以发现道家思想的存在。他早年也与道士交游,写下不少神仙诗。

一、序言

王维是盛唐著名的山水诗人,在唐代享有盛名。他与李白、杜甫一起,据有三足鼎立之势。清人徐增在《而庵说唐诗》中指出:“吾于天才得李白,于地才得杜子美,于人才得王摩诘。太白以气韵胜,子美以格律胜,摩诘以理趣胜。太白千秋逸调,子美一代规模,摩诘精大雄氏之学。”又可见王维尚佛,其诗歌受禅宗影响,禅趣盎然。但同时,王维也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在诗歌中也有体现。王维早年有一段时间颇倾心道教,到后来也一直没有割断这一情缘。他写过一些神仙诗以及和道士交往的诗。如《鱼山神女祠歌》、《桃源行》、《赠焦道士》、《赠东岳焦炼师》、《过太乙观贾生房》、《送方尊师归嵩山》、《和尹谏议史馆山池》、《赠李颀》、《李居士山居》、《送高道弟耽归临淮作》、《送张道士归山》等诗歌,都跟道家关系密切。

本文从意象选择和色彩运用这两个方面着手,通过竹意象和云意象的分析,以及王维在诗歌中经常运用的青白二色的分析,理解王维与道家的紧密联系和其诗歌中蕴含的道家清静无为思想。

二、王维诗歌中的道家思想

王维写过一些神仙诗。如他在早年出官山东时,作《鱼山神女祠歌》。这座神女祠祭祀的是著名的天上玉女智琼,她和弦超的传说是六朝以来文人们所艳称的人、神恋爱故事。王维的这首诗歌中的“神之来兮不来,使我心兮苦复苦”,表现了其倾心神秘的心态。还有如他的《桃源行》: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山口潜行始隈,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i

这篇作品是演化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而来。这首诗改变了原作的情节,把在桃花源中避难的人们说成是仙,而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也被王维描绘成仙境了。可见王维对道教神仙是向往的,他把自己的社会和人生理想寄托在道家的神仙世界中。

在王维的诗歌中,人们都注意到王维崇信佛教,其实与此同时,王维还和道教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受道教思想的影响很深。他在《过太乙观贾生房》诗中称:“谬以道门子,征为骖御臣。”他以道门之子自命,和出家当了道士的贾生在早年有过长期的交往。在与道士的交往中,王维还写了不少赠别诗,如《赠焦道士》、《赠东岳焦炼师》等。在《赠焦道士》诗中写到:“海上游三岛,淮南预八公。坐知千里外,跳向一壶中。缩地朝朱阙,行天使玉童”,在诗歌中描写了在天地间悠游自在,不受束缚的神仙形象,表露了心中的无限钦羡之情。王维在学佛的同时也学道,《春日上方即事》中提到:“好读高僧传,时看辟谷方。”王维诗作中,还经常运用到道家的典故,如《黎拾遗昕裴秀才迪见过秋夜对雨之作》有如下两句:“白法调狂象,玄言问老龙。何人顾蓬径,空愧求羊踪。”这里的“玄言问老龙”用的就是道家的典故。“玄言问老龙”,出自《庄子・知北游》中的寓言故事:“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老龙吉作为体悟道性的真人形象出现在其诗歌中,可见王维与道教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1、意象的选择

王维在诗歌意象的选择上,也很受道家的影响,如竹、云等意象。竹代表仙风道骨、高洁正直,在道教的仙话传说中经常提到。在很多仙话中,得道成仙之人飞升后就会留下一青竹杖。青竹功用丰富,“青竹不仅是神仙自度的仙化意象,也是神仙度化他人的工具”。ii道教对竹也的确独有情钟,陈寅恪先生说:“天师道对于竹之为物,极称赏其功用。”道教钟情于竹是着眼于其“继嗣”和“寿考”等功能,陈寅恪引《真诰》云:“我按九合内志文曰:竹者为北机上精,受气于玄轩之宿也。所以圆虚内鲜,重阴含素。亦皆植根敷实,结繁众多矣。公试可种竹于内北宇之外,使美者游其下焉。尔乃天感机神,大致继嗣,孕既保全,诞亦寿考。微著之兴,常守利贞。此玄人之秘规,行之者甚验。”iii而这与神仙长生不死的意蕴是一脉相承的.。同时竹可以用来比喻人的品格和形象,在《诗经》中如《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清人陈奂《毛诗传疏》释曰:“以绿竹之美盛,喻武公之质德盛。”但竹与清高隐逸形象联系起来是在魏晋时期。魏晋有不少与竹相关联的隐逸故事,如阮籍、嵇康等“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iv

在王维的诗歌中,竹意象运用于构建清幽静谧的环境,表达清静无为的道家思想。如《山居秋暝》中的“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还有《竹里馆》,篇名就提到竹林,在竹林这个清静之地,诗人“独坐幽篁里”,安静而无一分杂念,享受寂静,这也正是道家所追求的。在其诗歌《桃源行》中描写桃源环境时也提到竹意象――“近入千家散花竹”,诗人在诗歌把竹意象细致刻画,美好的桃源中有悠悠绿竹四处映衬,更显清幽。把竹安插在桃源仙境中,既是道教重视竹的表现,也流露出诗人王维对仙境的向往之情。

云意象在王维诗歌中也经常运用。云本身就是漂浮不定的,在诗歌中的意蕴也就更丰富。王维诗歌中经常提到白云意象,如“白云无尽时”、“东山白云意”、“归云时抱峰”、“怅惆故山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等。当诗人行到水穷山尽的时候,诗人不但不在乎自己已步入绝境,反而怡然地欣赏天边的浮云。也就是说当诗人王维置身于自然的美好风光中时,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我”的存在,去欲返真,这种“忘我”、“弃我”的精神,与庄子关于精神修养的重要法则“坐忘”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