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山木林的诗句整理80句

时间: 2023-12-31 诗句 我要投稿 人气:

温庭筠的《碧磵驿晓思》通篇写景,结构似续似断,语言柔婉绮丽,别具一种朦胧淡远的情致与韵味,反映出诗向词演化的迹象。

碧磵驿晓思⑴

香灯伴残梦⑵, 楚国在天涯⑶。

月落子规歇⑷, 满庭山杏花⑸。

【注释】

⑴碧磵(jiàn)驿:驿站名,具体所在未详。磵:同“涧”。

⑵香灯:燃香膏的照明灯。残梦:谓零乱不全之梦。唐李贺《同沈驸马赋得御沟水》诗:“别馆惊残梦,停杯泛小觞。”

⑶楚国:指作者的旧乡吴中。

⑷子规:杜鹃鸟的别名。传说为蜀帝杜宇的魂魄所化。常夜鸣,声音凄切,故借以抒悲苦哀怨之情。《埤雅·释鸟》:“杜鹃,一名子规。”唐杜甫《子规》诗:“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歇:停止啼叫。

⑸山杏:山中野杏。唐白居易《西省对花因寄题东楼》诗:“最忆东坡红烂熳,野桃山杏水林檎。”

【白话译文】

孤灯伴着我没有做完的梦,楚国千里迢迢还远在天涯。

月儿落下杜鹃也不再啼叫,只见庭院里开满了山杏花。

【创作背景】

碧磵驿当是离诗人所往的吴中旧乡尚很遥远的一处山中驿站。作者远赴吴中,夜宿驿中,次日清晨顿生羁旅之感,因作此诗。

【赏析】

在五、七言绝句中,五绝较为近古;前人论五绝,也每以“调古”为上乘。温庭筠这首五绝,却和崇尚真切、浑朴、古澹的“调古”之作迥然有别。它的意境和风格都更接近于词,甚至不妨说它就是一种词化的小诗。

碧磵驿所在不详,据次句可知,是和诗人怀想的“楚国”相隔遥远的一所山间驿舍。诗中所写的,全是清晨梦醒以后瞬间的情思和感受。

首句写旅宿者清晨刚醒时恍忽迷离的情景。乍醒时,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消逝的梦境中,仿佛还在继续着昨夜的残梦。在恍忽迷离中,看到孤灯荧荧,明灭不定,更增添了这种恍在梦中的感觉。“残梦”,正点题内“晓”字,并且透出一种迷惘的意绪。不用“孤灯”而用“香灯”这种绮丽的字面,固然和诗人的喜作绮语有关,但在这里,似有暗示梦境的内容性质的意味,且与全诗柔婉的格调取得统一。“香灯”与“残梦”之间,着一“伴”字,不仅透露出旅宿者的孤孑无伴,而且将夜梦时间无形中延长了,使读者从“伴残梦”的瞬间自然联想到整个梦魂萦绕、孤灯相伴的长夜。

次句忽然宕开,写到“楚国在天涯”,似乎跳跃很大。实际上这一句并非一般的叙述语,而是刚醒来的旅人此刻心中所想,而这种怀想又和夜来的梦境有密切关系。原来旅人夜来梦魂萦绕的地方就是远隔天涯的'“楚国”。而一觉醒来,惟见空室孤灯,顿悟此身仍在山驿,“楚国”仍远在天涯,不觉怅然若失。这真是山驿梦回楚国远了。温庭筠是太原人,但在江南日久,俨然以“楚国”为故乡。这首诗正是抒写思楚之情的。

“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三、四两句,又由心之所系的天涯故国,转回到碧磵驿的眼前景物:月亮已经落下去,“啼夜月,愁空山”的子规也停止了凄清的鸣叫声;在晓色朦胧中,驿舍的庭院正开满了繁茂的山杏花。这两句情寓景中,写得非常含蓄。子规鸟又叫思归、催归,鸣声有如“不如归去”。特别是在空山月夜,啼声更显得凄清。这里说“月落子规歇”,正暗透出昨夜一夕,诗人独宿山驿,在子规的哀鸣声中翻动着羁愁归思的情景。这时,子规之声终于停歇,一直为它所牵引的归思也稍有收束,心境略趋平静。就在这种情境下,诗人忽然瞥见满庭盛开的山杏花,心中若有所触。全诗也就在这但书即目所见与若有所感中悠然收住。对这景物所引起的感触、联想和记忆,则不着一字,任凭读者去寻味。这境界是美的,但似乎带有一点寂寞和忧伤。其中蕴含着一种愁思稍趋平静时目遇美好景物而引起的淡淡喜悦,又好像在欣喜中仍不免有身处异乡的陌生感和孤孑感。碧磵驿此刻已经是山杏盛开,远隔天涯的“楚国”,想必也是满目春色、繁花似锦了。诗人当日目接神遇之际,其感受与联想可能本来就是浑沦一片,不甚分明,因此笔之于纸,也就和盘托出,不加点醒,构成一种朦胧淡远的境界。这种表现手法,在温词中运用得非常普遍而且成功,像《菩萨蛮》词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等句,都是显例。对照之下,可以发现“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两句,无论意境、情调、语言和表现手法,都与词非常接近。

这首诗几乎通篇写景(第二句从抒情主人公心中所想的角度去理解,也是写景,而非叙事),没有直接抒情的句子,也没有多少叙事成分。图景与图景之间没有勾连过渡,似续似断,中间的空白比一般的诗要大得多。语言则比一般的诗要柔婉绮丽,这些,都更接近词的作风。温庭筠的小诗近词,倒主要不是表明词对诗的影响,而是反映出诗向词演化的迹象。

拓展阅读:《侠客行》温庭筠

侠客行

欲出鸿都门,阴云蔽城阙。

宝剑黯如水,微红湿余血。

白马夜频惊,三更霸陵雪。

【赏析】

诗的开头,“欲出鸿都门,阴云蔽城阙”,是写侠客出发时的天气。“鸿都门”,在洛阳,点明出行的地点。此时,正是彤云密布,整个城池都被遮蔽在一片阴暗之中。这“阴云 ”,是自然景色。天昏地暗,前 路未卜,为侠客的行侠描述出一个恶劣环境 。同时, 也隐约地渲染出侠客的义无反顾、知难而进的坚毅性格 。这“ 阴云”,又是侠客心境的写照。世路艰辛,郁悒萦怀;世事不平,义愤填膺。心情自然是苦涩沉甸。这就暗示出侠客行侠的缘由。诗一开始便以阴云般浓厚的艺术气氛,深深地感动着读者。

“宝剑黯如水 ,微红湿余血” 宝剑是侠客的武器,是侠客的伴侣,正可以它衬托侠客的形象。诗的上一句是以比喻言剑的锋利。晚唐诗人沈彬《都门送行》中“一条灞水清如剑 ”,是以剑喻水,由剑的寒 光来写水的清沏。而此诗却以水喻剑,由水的清沏来写剑的寒光。二诗异曲同工,均具神似之妙。相传春秋时,越王允常聘用冶工欧冶子铸造五把名剑,一曰“纯钩”(一作“ 纯钧 ”)。其剑“光乎如屈阳之华,沈沈如芙蓉始生于湖,观其文如列星之行,观其光如水溢于塘”(见东汉赵晔《吴越春秋》)。《越绝书》亦云:“太阿剑色,视之如秋水”。后来许多诗人皆以水比剑 。诗中侠客所持之剑,竟同“纯钩”、“太阿”一般,寒光如水,锋芒逼人。诗的下一句是从剑身看剑的锋芒 。侠客剑上沾染着的“微红”,正是仇敌的 “馀血 ”。以此剑出手刃敌,何等干净利落、痛快淋 漓!由此可见宝剑之锐不可挡。诗人正面写剑,却侧面显示了侠客行侠的结果 。诗中不提侠客 ,只言宝剑。实际上,正是通过写宝剑的锋利,展现出仗剑游侠的英姿壮采。

结尾二句:“白马夜频惊,三更霸陵雪”,由侠客胯下的飞马来交代游侠的行迹 。“白马金羁侠少年” (《古乐府 》),马亦是侠客的伴侣,可以马来衬托侠 客的形象。诗中的白马与黑夜形成了反差,飞奔的白马为漫漫的黑夜带来了一点亮色。而频频的马叫声,又打破了寒夜的寂静,使夜幕下的大地有了活力。诗人从视觉到听觉,描绘出清冷孤寂的环境,渲染出一股旅途萧瑟的气氛,反衬出侠客于天寒地冻之中英勇奋进的雄姿 。侠客自洛阳出发 ,三更时分到达霸陵。霸陵 ,即汉文帝之陵,在雍州城东(今陕西省长安县 东)。诗以描写霸陵的雪夜风光作结,这既照应了开头阴云蔽城的天气,首尾相应,清楚交代出侠客的行踪。

同时,诗中也蕴藏着深刻的寓意。汉文帝为西汉时代“文景之治”的盛世明君。侠客由阴云遮天的洛京到达白雪铺地的霸陵,十分巧妙地暗示出侠客行侠的目的。诗人所寄寓的无限感叹和不尽之意自在言外。可以看出,温庭筠终身坎坷,不为世用,他在对可钦可敬的侠士精神的赞美中,自有一种抱负不得施展的感慨。“温诗风秀工整,俱在七言。此篇独见警绝”(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的确,这首诗写得风骨遒劲,豪迈警奇,与温诗的禾 农艳纤细之作 ,大相径庭,正显示出诗人丰富的艺术个性和多样化的艺术风格。

诗歌:美1

当四十个冬天一点点冰冷美女的朱颜

悄悄在镜子中挖出一道道深深的战壕

华服和化妆品失去效用

我看见

在别人眼睛的镜子前

她们低垂下高傲的头颅

杀伤别人的眼神透出胆怯和羞惭

你依旧自信坦然

知识的化妆品永远保鲜

修养能滋润心灵的容颜

四十岁是一道门槛

即使夺过祥林嫂的斧子也

砍不断

门外属于上帝

门内属于自己

时间的账本抹不去一声声

无益的赞美

殊不知

摧毁自己的

不是赞美

是无知和肤浅

醒悟为时不晚

打开书本的那刻

你就开始变美

诗歌:美2

诗歌赏析:留得枯荷听雨声——义山诗歌的悲伤美

“悲伤”于心理学上是指一种情绪特征,它是内向性格的呈现,这里用来借指义山诗歌的审美特点,笔者认为,悲伤是义山诗歌的主导特征,它贯穿在其诗歌的各类题材、体裁之中。张伯伟在其文《李义山诗的心态》(1)从取景的角度,空间的隔断,时间的迟暮,对自然界的描写;自比古人,词汇色彩,浯法结构等几个方面,对义山诗所呈现出的追求幻灭感、爱情受阻感、国运衰退感、落拓不遇感、孤独寂寞感、绝望失意感等多种心态加以归纳与概括,就可以看出,尽管他们的表现方式各异,但都浸润着悲伤的情绪,是对人生的悲歌。悲情主义在商隐这里得到了较好的诠释与发扬,但作为一个传统,则滥觞于古代的宋玉。宋玉《九辨》以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开了悲情主义的端绪,但宋玉这种悲秋伤春还只是针对个人境遇而发,而李商隐则把这种源于个人心态而产生的悲伤扩充到整个人生,藉以外物,遂使其诗歌呈现出浓郁的悲伤美。

首先,义山诗歌的悲伤美表现在他创造了一种以我观物,以物映我,并进而带到物我交融,主客一体的有我之境。王国维《人间词话》(2)云:“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义山无疑是这一金玉之论的忠实守护者和实践者,他是一位时代的忧郁症患者,固执的经营与创造着一种悲伤之境,而汇聚于他笔下的事物、人物也就普遍的浸染上一种悲伤的色彩,如《蝉》以两句“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便传神的描绘出五更时蝉声悲凄无力、欲断仍嘶的神韵,进而展示出它哀告无应、孤苦无依的悲伤情状。绝望的悲鸣、碧树的绝情冷酷实际上是对义山无所依傍、期遇不偶,所处环境冷酷黑暗的绝妙写照。《李花》中“自明五月夜,强笑欲风天”绘出李花月夜独明、孤芳自赏的情状,言辞之间透示着无人赏识的悲伤感,而这恰与义山强作欢颜的面纱下遮掩的怀才不遇的悲伤凄凉感息息相通。《流莺》中“流莺漂荡复参差,度陌临流不自持”“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把流莺那种苦苦追求但无法把握自己命运、无枝可依的处境刻绘的栩栩如生,这与商隐的现实处境何其相似。《野菊》中“苦竹园南椒坞边,微香冉冉泪涓涓”交待了菊花凄凉冷清的生存环境,并以拟人化的笔法触及到了菊花受冷漠的悲伤心态,实际是作者落寞、沉滞、凄凉心态的流露。《贾生》中则借贾生才高而不受重用的事实来悲悯自身,该诗虽属讽刺,然悲伤之感亦蕴其中。其他篇章如《杏花》、《月夕》等,其诗行中的事物也都浸润着悲伤的特质,而且这些事物都共同体现着物与境和的悲伤之境。另外,义山创造的这种悲伤之境还体现在诗歌的悲伤情调,以及作者为凸现悲伤‘隋绪而营造的凄凉、凋敝的氛围,如《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主人公悼亡后,离家远赴剑外,个人行踪如一叶浮萍,漂泊不定,又恰逢天降大雪,奔波劳累,饥寒之苦蕴于其中,值此孤孑无援之时不禁忆起亡妻,字里行间一种悲伤的情调流泻而出。《端居》中“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则把作家客居在外,而杳远难期的悲伤情绪移植于阶前的青苔、红树,然后通过两个并非发生在一夕的雨中、月中意象的叠加,从而使青苔与红树这两个意象在冷落的清秋呈现出无言的愁绪和寥落的意态。

诗中的基调于旷远中包孕的仍是压抑在作者心胸的悲凉寂寞感。《夜冷》中“树绕池宽月影多,村砧坞笛隔风萝。西亭翠被余香薄,一夜将愁向败荷” 。从“夜冷”诗题看,透露出的是一种凄冷、悲凉的气息,而诗中所写景物“树”“池”“月影”虽显阔余,但从下方所写景物来看,却徒让人空虚怅惘,而末句则绘制了一幅冷风苦雨过后,荷花凋零,荷枝上仅剩几片枯叶的萧瑟败荷图¨它传达了一种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的`凄凉悲伤的情调,它营造了一种沉闷萧条的氛围。《幽冬暮》中“羽翼摧残日,郊园寂寞时。晓鸡惊树雪,寒鹜守冰池。”摄取了几个冬暮的特写镜头,无非是突出冬暮的寂寞寒冷,并营造出一种阴寒幽冷的环境气氛,以期与作者的现实境遇相类似,这样作者生不逢时,报国无门的悲伤感的阐发就顺理成章了。而《哭刘司户二二首》中:“江风吹雁急,山木带蝉曛。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其情调何其悲伤、沉痛。而作者对刘司户的挽伤也在这绘制的一幅秋日萧瑟图中尽显无遗。其实这种悲伤的情调与氛围在义山诗歌中不在少数,难以尽举,其他如《暮秋度游曲江》《房中曲》、《写意》、《思归》、《到秋》和《昨夜》乃至无题诗等也都蕴含着这种情调,这里不再详加阐释。总之,作者通过他笔下的事物、诗歌的情调,营造的氛围创造了一种尽显自己主观特质的悲伤之境。

其次,义山诗歌的悲伤美还表现他诗歌的悲伤风格,对义山诗歌风格的阐发,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何蟠飞《李义山诗的作风》③强调义山诗的作风是热烈、伤感、凄清、精丽,沉郁,董乃斌文则将李诗风格的发展分为模拟期、愤激期、伤感期和颓废期④。概述了李诗诗风由浸有轻愁薄闷,既而趋于激愤悲壮,再而进入哀婉凄厉的伤感,最后沦为带有虚无、幻灭思想情绪的颓废的过程。而刘学锴则指出他诗歌抒写人生感慨,即命运感慨、世情感慨和情绪感慨的特征⑤。其实,他们三位虽从不同的角度来评说义山诗歌的风格,却道出义山诗歌风格共同的一面,那就是其诗浸有的凄清、伤感的悲伤情绪。笔者愚论认为,这种悲伤就是义山诗歌的主导风格。对于义山诗歌风格论说虽然见解各异,并且各有依据,但评价作品的风格不应着眼于局部,而应统观全局。纵观义山诗歌的全部,悲伤才是它的主导特征。实际上对于诗歌悲伤的特质,古人早有论及。皎然《诗式》中提到悲、怨风格,而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则用诗句对悲慨的风格予以描绘,其诗云:“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适苦若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衰。萧萧落叶,漏雨苍苔。”清代薛雪《一瓢诗话》云:“~拂郁人诗比凄怨??.心情悲哀者,其语言必悲伤哀苦。”这些话也颇能触及义山风格痒处。其风格几乎辐射到各类题材。《咏史》中 “几人曾预南薰曲,终古苍梧哭翠华”是悲伤,《天涯》中“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是悲伤,《清河》中“年华无一事,只是自伤春”是悲伤,《独居有怀》中“觅使嵩云暮,回头霸岸阴。只闻凉叶院,露近近寒砧”凄清中包孕的是悲伤,《闻歌》中“此身断肠非今日,香炮灯光奈尔何”也是悲伤,至于《夕阳楼》、《北楼》、《晓坐》、《日射》、《山关宿盘豆馆对丛芦有感》等篇章无不透露着悲伤的色彩。另外,义山的这种风格还可在与其他诗人诗风的比较中显现出来。杜甫《春夜喜雨》中“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写雨写得何其轻灵洒脱,诗句虽不言主人公的表情,,却满蕴着喜悦。而义山《春雨》中‘‘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却写得何其凄迷冷清。写雨用一“冷”字,把主人公悲凉,哀伤的心情衬托的味道十足。同是写《月夜》,刘方平《月夜》云:“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而义山《月夕》则云:“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姬娥应断肠。”两者所写月夜时令不同,然气味迥异却可以从侧面嗅之。前者写妇人的寂寞,却也透示出情韵,后者写个人的凄凉处境,却满蕴着悲伤。对于商隐这种风格,前人也有酷讦。清代施补华,—清钱飞《岘庸说诗》云:“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是清华人浯。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从这段妙论中,我们可以蠡测出三个人迥异的风格。

虞世南气格高妙自不必说,而骆宾王虽处患难,与义山相比,却显出沉郁慷慨来,倒是义山诗语中透溢着悲伤,不平之气郁结心中。像这样通过比较可窥殊同的例子还有许多,这里不再赘言。通过上文的论证分析,约略可以得出悲伤确实是商隐诗歌的主导风格。

再次,义山诗歌的悲伤美还体现在他诗歌悲伤的韵昧。清代钱谦益《注李义山诗集序》中云:“义山《无题》诸什,春女读之而哀,秋士读之而悲”。这说明,读者是不难从义山的诗歌中读出悲伤的韵味的。《无题》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似是对自己一生的所遇作注解。画面凋敝落寞,读后难免让人悲伤感叹。其实,蕴含悲伤韵味的何止是无题诸什,他的那些直接抒写悲伤情绪的诗篇自不必说,而那些看似闪现傲兀、豪迈之风的诗歌,其深处隐含的韵昧仍是悲伤。《西溪》中“天涯常病意,岑寂胜欢娱”看似极傲兀,而联系作者实际其蕴含的韵味实是悲伤。《岳阳楼》:户“欲为平生一散愁,洞庭湖上岳阳楼。可 怜万里堪乘兴,枉是蛟龙解覆舟。”格调似显高昂,语气也变得豪迈,而实际上它的“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却仍是悲伤。这是因为商隐一生穷困潦倒,在官场颇受排挤,虽面对洞庭湖的浩渺广阔暂感快慰,而心中郁结的块垒却终难荡涤。豪语中包孕的却是难言的悲愤,其外味仍是悲伤。《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中“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更是富有韵味。从画面来看,呈现的是黯淡、萧瑟的氛围。在一个乌云密布、天气阴霾的日子,·作者漂泊在外,夜里独宿客舍,窗外冷风习习,风过处,荷叶簌簌作响,犹如秋雨敲打着枯荷,一声声送入作者的耳畔,并撞击着作者的心胸,刹那间,作者百感交集,怀念亲友的相思之痛, 自己身世的冷落之感,遭际不遇的惆怅都一齐涌上心头,使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味道正如李清照《声声慢》中所写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义山可谓深得传情之神理。难怪《红楼梦》中林黛玉在谈及义山的诗歌时说,最喜欢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是因为这句诗恰到好处的触及到了其灵魂,传达了她那种嗟叹好梦难圆的悲伤、缠绵多情的思绪。因此该诗虽不言伤悲,而悲伤实蕴其中。试问该诗韵味非悲伤者何?以诗为酒细细品,悲伤应为其终了之味。

从以上几点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义山的诗歌是悲伤的,一如阿炳的那首名曲《二泉映月》,美丽的月光下,流淌的却是淡淡的悲伤、阵阵的凄凉,它是在为商隐的一生作注脚,它是个人的自述传,同时也是晚唐的时代的悲音。然我们从义山诗歌中领略到的主要不应是低沉压抑,而是他那颗期待被理解的真诚的心。

辛弃疾一生以恢复为志,以功业自许,写过非常多且非常出名的诗词,本文就来分享一篇辛弃疾代表作及赏析,希望对大家能有所帮助!

篇1:鹧鸪天代人赋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

平岗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鉴赏】

这首写农村风光的词,看上去好象是随意下笔,但细细体会,便感觉情味盎然,意蕴深厚。上阕头二句在描写桑树抽芽、蚕卵开始孵化时,用了一个“破”字非常传神地写出了桑叶在春风的催动下,逐渐萌发、膨胀,终于撑破了原来包在桑芽上的透明薄膜。“破”字不仅有动态 ,而且似乎能让人感到桑芽萌发的力量和速度。第三句“平岗细草鸣黄犊”“平岗细草”和“黄犊”是相互关联的,黄犊在牛栏里关了一冬,当放牧在平坡上时被乍见春草,欢快无比。“鸣”虽写声音,但可以让人想见黄犊吃草时的悠闲,神态。第四句中的“斜日”、“寒林”、“暮鸦”按说会构成一片衰飒景象,但由于用了一个动词“点”字,却使情调发生了变化。“点”状乌鸦或飞或栖,有如一团 墨点,这是确切的写实,早春的寒林没有树叶,所以黑色的乌鸦,在林中历历可见,故曰“点”这不得不使人想到马致远《天净沙》的警句“枯藤老树昏鸦”。两相比较,给人的感受很不相同,马致远是在低沉地哀吟,而作者却是在欣赏一幅天然的图画。

词的上阕主要是写近处的自然风光,下阕则将镜头拉远,进而涉及人事。“山远近,路横斜”,一笔就将视线拉开了,在山区这种路成为村落与村落之间联系的纽带,也成为与外面世界联系的桥梁,生活在山间的人们,时常觉得那路会给他们带来新的东西,所以词人对眼前蜿蜒于山间的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青旗沽酒有人家”,横斜的路,去向不止一处,但词人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有青旗标志的酒家上。山村酒店,这是很有特色的一处地方风景。词人在一首《丑奴儿近》中就写过:“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只写出酒家青旗,意思便不言而喻了,一个“有”字透露出词人欣喜的心情。

眼前的农村美景使他悟出了一种道理,在结尾两句中翻出了新意:“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那散见在田野溪边的荠莱花,繁密而又显眼,像天上的群星,一朵接一朵地迎着风雨开放,生命力是那样顽强,好像春天是属于它们的“相反城中的桃李则忧风愁雨,春意阑珊。这两句,上句宕开,借”城中桃李“憔悴伤残的景象为下句作衬,虽只点桃李而可以使人自然联想到城中的人事;末句则收归眼前现境,”在“字稳重而有力,显然带有强调的意味。

这首词通过写景和抒情,表达了作者在罢官乡居期间对农村生活的欣赏流连和对城市上层社会的鄙弃,并由此把词的思想意义向纵深方向拓展。荠菜花的花瓣碎小,颜色也不鲜艳,只有浓郁的香味,在城市人眼里,一般是算不上什么花的,作者却偏偏热情地赞美,除此之外,引起作者注意并捕捉到的,还有桑芽、幼蚕、细草、黄犊等等,多半是新鲜的、富有生命力的事物。这些,连同那出现在画面上的山村茅店的酒旗,都体现了一种健康的审美观。词中关于“城中桃李”和“溪头荠菜花”的对比,还含有对生活的哲理性的思考,荠菜花不怕风雨,占有春光 ,在它身上仿佛体现了一种人格精神。联系作者篇首的目注“代人赋”,当时很可能是朋辈中有人为作者罢官后的生活担忧,因而词人便风趣地以代友人填词的方式回答对方,一方面借荠菜花的形象自我写照,一方面又隐隐流露出自己不做愁风雨的城中桃李,而做坚强的荠菜花,以此与友人共勉。这首词把深刻的思想乃至哲理,与新鲜生动的艺术形象有机地结合起来,给人多方面的启迪。

词与诗在语言运用上是有差别的。这首词大部分用了对句,并且很注意动词的运用和某些副词、介词的搭配,词的上阕“破”、“鸣”、“点”以及下阕。

篇2:清平乐·博山道中即事

柳边飞鞚,露湿征衣重。

宿鹭窥沙孤影动,应有鱼虾入梦。

一川明月疏星,浣纱人影娉婷。

笑背行人归去,门前稚子啼声。

【鉴赏】

博山在江 西永耒县西二十里,山中有清奇的泉石、苍翠的林谷,还有雨岩、博山寺等名胜古迹,是一处绝佳的风景地。作者闲居上饶时,曾多次去此山游览,并写了多首脍炙人口的汜游词。这首描写沿途夜景的《清平乐》即是其中的一首。本词的篇幅虽然很短,但是意境清新,语言淡朴,别有一番幽情奇趣,因此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上阕头二句描写在山道中夜行的情景:驱马从柳树旁边疾驰而过,柳枝上的露水拂落在行人身上,衣衫就沾湿变重了。这里既表现出山道上柳密露浓,景色优美;也表现出行人心情舒畅,虽觉衣衫湿重,但游兴仍然很高。

三、四句描写在行经河滩旁边时,看到的一幅饶有幽趣的画面:一只白鹭栖宿在沙滩上,不时地眯着眼睛向沙面窥视,它映在沙上的身影也轻轻摇晃,准是在梦中见到鱼虾了吧!看到宿鹭目眯影动,便断定它正在做梦,又因鹭鸟以鱼虾为食,进而断定它梦见了鱼虾,虽是想象之辞,但又合情合理。词人既能极细致的观察又能极深微的体会,因而写的是如此生动、多趣。

下阕头二句描写在行经溪流附近的村庄时看到的一幅更富有诗意的画面:夜深人静,溪山沐浴在疏星明月的清光中;年轻的妇女在溪边浣纱,在月光的照耀下,她那美丽轻盈的身影映在水中和沙上。词人使用的语句极其简淡,却能把环境和人物写得清雅秀洁,风韵悠然。

结尾二句又在前边的画面上绘出了新的情采:宁静的村舍门前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声,正在溪边浣纱的母亲立即起身往家赶,路上遇见陌生的行人,只羞怯地低头一笑,随即背转身匆匆离去,这真实而自然的描绘,不但给画面增添了浓厚的生活情味,而且生动地表现了山村妇女淳朴温 良的心性和略带几分羞涩的天真。

总观此词,全篇都是写景,无一句抒情,但又处处融情于景中,寄意言外。从描写月光柳露的文字中,可以感知作者对清新淡雅的自然风光的喜爱;从描写浣纱妇女的文字中,可以感知作者对淳厚朴实的民情风俗的赞赏。况周颐说:“词有淡远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为高手”(《惠风词话续编》卷一)。词人正是这样的高手。

在风景和人物的具体描写上,此词也具有动静结合、形神兼备的妙处。柳密露浓原是静景,但词人却借露湿征衣的动象来表现,比直写其静态美更觉真实多采。沙滩宿鹭亦在静中,但词人却写其睡中之动态 ,并写其梦中之幻影,使读者不仅可见其形动,而且可感其神动,因而别生奇趣。篇末写浣纱妇女亦能遗貌取神,用“笑背见人归去”的动态 美,表现妇女温 良淳朴的情性美,真是栩栩如生,呼之可出。

此词在结构上的特点是外以词人的行程为次序,内以词人的情感为核心。一切景观都从词人眼中看出,心中映出词人从沿途所见的众多景观中选取自己感受最深的几个片断,略加点染,绘成了一幅情采俱胜的溪山夜景长卷,表现出一种清幽淡远而又生机蓬勃的意境,使人读之宛若身随词人夜行,目睹诸种景观,而获得“俯拾即得,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司空图《诗品·自然》)的'特殊美感。因此,前后景观虽异,但结构却是完整的。

篇3:清平乐

检校山园,书所见

连云松竹,万事从今足。

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 头初熟。

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

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

【鉴赏】

南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冬十一月,四十八岁的,辛弃疾由江 西安抚使改任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但随即又因台臣王蔺的弹劾,被免掉了职务,作者不得不回到在上饶灵山之隈建成不久的带湖新居过退隐的生活。作者不仅没有因被迫闲居而苦恼,反倒有摆脱官场纷扰的愉悦。因此,在闲居期间,他创作了大量赞美带湖风光、歌唱村居生活的词篇。这首词便是其中之一。题目中的“山园”,就是他的带湖居第。

洪迈的《稼轩记》说,这里“其纵千有二百三十尺,其衡八百有三十尺”,“既筑室百楹,才占地什四。乃荒左偏以立圃,稻田决决,居然衍十弓”。“故凭高作屋下临之,是为稼轩”。整个庄园,廊庑曲折,花木扶疏。亭台有植杖亭、集山楼、婆娑堂、信步亭、涤砚渚……陈亮的《与辛幼安殿撰书》则说,“作室甚宏丽”,朱熹曾“潜入去看,以为耳目所未睹”。“检校”,是查核的意思。

上阕写闲居带湖的满足。“连云松竹,万事从今足。”上句写景,说山园的松竹高大,和天上的白云相连,饱含着赞赏之情,使人想到的是林木葱笼,环境清幽,准确地把握住了隐居的特色。如果舍此而去描绘楼台亭阁的宏丽,那就不足以显示是隐居了,而会变为庸俗的富家翁的自夸。下句抒情,表现与世无争的知足思想。这一思想,无疑是来自老子的。《老子》一书中,即从正面教诲人说“知足者富”,“知足不辱”,又从反面告诫人说“祸莫大于不知足”。作者这一思想,虽然是消极的,但是比那些勾心斗角、贪得无厌之徒的肮脏意识却高尚得多。这两句领起全篇,确定了全篇的基调。

“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 头初熟”,从一个侧面来写生活上的“足”。上句说同邻里的关系融洽,共同分享欢乐。“拄杖”,表明年老。估计词人这时,已是年过半百。“分社肉”,是当时仍存的古风,每当春社日和秋社日,四邻相聚,屠宰牲口以祭社神,然后分享祭社神的肉。据下文,这里所说的应是秋社分肉。下句说山园富有。“白酒”此指田园家酿。“床 ”,指酿酒的糟床 。“初熟”,谓白酒刚刚酿成。李白《南陵叙别》有句云:“白酒初熟山中归,黄鸡啄麦秋正肥。”如此说富有,意近夸而不俗。因为饮酒是高人雅士的嗜好,所以新分到了社肉,又恰逢白酒刚刚酿成,岂不正好惬意地一醉方休吗?读了这两句,不禁使人想起王驾的《社日》:“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下阕“书所见”,表现闲适的心情。“西风犁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藉“西风”点明时间是在秋天。“犁枣山园”,展现出庄园内的犁树和枣树上果实累累的景象,透露出词人对丰收的喜悦之情。“儿童偷把长竿”,是词人所见的一个场面,甚似特写镜头:一群儿童,正手握长长的竹竿在偷着扑打犁、枣。“偷”字极有趣味,使人仿佛看到了这群馋嘴的儿童,一边扑打着犁、枣,一边东张西望地提防随时准备拔腿逃跑。

“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反映词人对偷犁、枣的儿童们的保护、欣赏的态度。这两句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杜甫《又呈吴郎》的“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都是对扑打者采取保护的、关心的态度,不让他人干扰。然而两者却又有不同:杜甫是推已及人,出于对这“无食无儿一妇人”的同情。作者是在“万事人今足”的心态下,觉得这群顽皮的儿童有趣,要留着“老夫静处闲看”;杜甫表现出的是一颗善良的“仁”心,语言深沉,作者表现出的是一片万事足后的“闲”情,笔调轻快。

陆游乡居时曾说“身闲诗简淡”。作者的这首词,也是因“身闲”而“”简淡“的。它通篇无奇字,无丽句,不用典故,不雕琢,如同家常语一样,而将主人公形象的神情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实在耐人寻味,这也正是它”简淡“的妙处。

篇4: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 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 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鉴赏】

古代词人写上元灯节的词,不计其数,辛弃疾的这一首,却没有人认为可有可无,因此也可以称作是豪杰了。然而究其实际,上阕除了渲染一片热闹的盛况外,并无什么独特之处。作者把火树写成与固定的灯彩,把“星雨”写成流动的烟火。若说好,就好在想象:东风还未催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节的火树银花。它不但吹开地上的灯花,而且还从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的烟火,先冲上云霄,而后自空中而落,好似陨星雨。然后写车马、鼓乐、灯月交 辉的人间仙境——“玉壶”,写那民间艺人们载歌载舞、鱼龙漫衍的“社火”百戏,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其间的“宝”也,“雕”也“凤”也,“玉”也,种种丽字,只是为了给那灯宵的气氛来传神来写境,大概那境界本非笔墨所能传写,幸亏还有这些美好的字眼,聊为助意而已。

上阕,专门写人。作者先从头上写起:这些游女们,一个个雾鬓云鬟,戴满了元宵特有的闹蛾儿、雪柳,这些盛装的游女们,行走过程中不停地说笑,在她们走后,只有衣香还在暗中飘散。这些丽者,都非作者意中关切之人,在百千群中只寻找一个——却总是踪影难觅,已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忽然,眼睛一亮,在那一角残灯旁边,分明看见了,是她!是她!没有错,她原来在这冷落的地方,还未归去,似有所待!发现那人的一瞬间,是人生精神的凝结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词人竟有如此本领,竟把它变成了笔痕墨影,永志弗灭!—读到末幅煞拍,才恍然大悟:那上阕的灯、月、烟火、笙笛、社舞、交 织成的元夕欢腾,那下阕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之人而设,而且,倘若无此人,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与趣味呢!

此词原不可讲,一讲便成画蛇,破坏了那万金无价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一瞬的美好境界。然而画蛇既成,还须添足:学文者莫忘留意,上阕临末,已出“一夜 ”二字,这是何故?盖早已为寻他千百度说明了多少时光的苦心痴意,所以到了下阕而出“灯火阑珊”,方才前后呼应,笔墨之细,文心之苦,至矣尽矣。可叹世之评者动辄谓稼轩“豪放”,“豪放”,好象将他看作一个粗人壮士之流,岂不是贻误学人吗?

王静安《人间词话》曾举此词,以为人之成大事业者,必皆经历三个境界,而稼轩此词的境界为第三即终最高境界。此特借词喻事,与文学赏析并无交 涉,王先生早已先自表明,吾人在此无劳纠葛。

从词调来讲,《青玉案》十分别致,它原是双调,上下阕相同,只是上阕第二句变成三字一断的叠句,跌宕生姿。下阕则无此断叠,一片三个七字排句,可排比,可变幻,随词人的心意,但排句之势是一气呵成的,单单等到排比完了,才逼出煞拍的警策句。

篇5:满江 红·题冷泉亭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

渐翠谷、群仙东下,珮环声急。

谁信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

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误。

山木润,琅玕湿。

秋露下,琼珠滴。

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

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

恨此中、风物本吾家,今为客。

【鉴赏】

作者在南归之后、隐居带湖之前,曾三度在临安做官,但时间都很短。乾道六年(1170)夏五月,作者三十一岁时,受命任司农寺主簿,乾道七年春山知滁州。这段时间是三次中较长的一次,本词可能就是这次在杭州作的。

冷泉亭在杭州灵隐寺前的飞来峰下,为唐剌史元所建。白居易《冷泉亭记》说:“东南山水,余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冷泉亭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寻,广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胜概,物无遁形。”它不但靠近灵隐寺和飞来峰,而且就近登山,还有三天竺、韬光寺、北高峰诸名胜。词的上阕写冷泉亭附近的山林和冰来峰;下阕写游亭的活动及所感。

上阕自上而下,从附近的山林和流泉曲涧写起。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说山路两旁,整齐排列的高大的树木,象戴冠垂缨的官吏,气概堂堂地夹道拱立。这在修辞上是拟人手法;在句法上是形容句置在主句之前。“直节堂堂”,形容“拱立”的树木高大挺拔,倒戟而出,形成突兀雄伟的气势,并寄托了作者的志趣;第二句绾合上句,并形容树木枝叶的茂盛垂拂。“渐翠谷、群仙东下,珮环声急。”说两旁翠绿谿谷的流泉,渐次流下,声音琤琤琮琮,象神仙衣上的环珮叮噹作响一样。其意本于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这也是拟人的写法。上一层以列队官吏拟路旁树木,有气势,但读者不易领会,稍嫌晦涩;这一层比拟,由粗入细,形象自然、优美,比较容易理解。“辛词才气横溢,常不择粗细”,信手拈来,但都能灵活驱使,此处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下面四句,集中写飞来峰,由“谁信”二字直领到底。飞来峰并不高,但是形势奇矫如灵鹫《淳祐临安志》引晏殊《舆地记》说:“晋咸和元年,西天僧慧理登兹山,叹曰:”此是中天竺国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年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今此亦复尔耶?‘因挂锡造灵隐寺,号为飞来峰。“岩有矫龙、奔象、伏虎、惊猿等名称,是因为远看有高峻之感。”天峰飞堕地“,状飞来:”傍湖“,指在西湖之滨:”千丈“,状高:”青壁“指山峰,承”天峰堕地“:”开“承”飞“字。”谁信“二句描写飞来峰,气势雄伟,但和起两句比较,则辞意细密,峭而不粗。”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玉斧泛指仙人的神斧;方壶,《列子。汤问》所写的海上五个神山之一。句中意思是:飞来峰象是仙人用”玉斧“削成的神山一样,可惜时间一久,沧桑变幻,现在已无人能认识它”当年“的来历和面貌,以补充解释、描写飞来峰作结,调子转为舒和。

下阕“山木润,琅玕湿。秋露下,琼珠滴”,写亭边的木石。琅玕,美石;琼珠,即秋露。因秋露结成琼珠般的水点下滴,所以木石都呈湿润。这四句形式平列,但前后有因果关系。“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上句写游亭,下句写冷泉秋天流水澄清如碧玉。

以上几句,调子承上阕的歇拍,仍然舒和。“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转写自己游亭活动,触动豪情和身世,调子又转为豪迈激昂。”“醉舞”句写豪情,“鸾凤”自喻,“浩歌”句写感慨,“鱼龙”因泉水而联想。“恨此中、风物本呈家,今为客。”为什么醉舞还会发出悲痛的“浩歌”,怕歌声会使“鱼龙”感泣呢?这二句正可说明其内在的,复杂的原因。作者的家乡在历城(今济南),是山东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胜地,原有著名的七十二泉,其中也有叫冷泉的;那里大明湖、趵突泉附近有许多著名的亭子,如历下亭、水香亭、水西亭、观澜亭等,也有可观的美景“风物本吾家”,即谓冷泉亭周围景物,有和作者家乡相似的地方。为什么又会因此而产生“恨”呢?原因是作者南归之后,北方失地未能收复,不但素愿难酬,而且永难再回故乡。只能长期在南方作客,郁郁不得志,因而触景怀旧,便有了无限伤感。要想排遣这种伤感,只能通过醉中的歌舞,但事实上是排遣不了的。话说得平淡、含蓄,“恨”却是很深沉的。

这个“恨”,不仅是关系个人思乡之“恨”,而且是关系整个国家、民族命运之“恨”,自然会引起读者强烈的同情。这首词由西湖景物触动作者的思乡之情联想到国家民族的悲哀,表达含蓄悲愤深广;写景形容逼肖,而开阖自然。它并非是作者刻意经营的,但是能见出作者词作的风格特点和功力。

篇6:满江 红·暮春

家住江 南,又过了、清明寒食。

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

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陰密。

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

无说处,闲愁极。

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

尽素如今何处也,绿云依旧无踪迹。

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鉴赏】

稼轩词素以豪放闻名,但也不乏有含蓄蕴藉近可于婉约的篇章。盖大作家,非只有一副笔墨,他们可据内容的不同、表达的需要,倚声填词,更迭变换,犹若绘事“六法”的所谓“随类傅彩”。按词谱,《满江 红》用仄韵,且多穿插三字短句,故其音调繁促起伏,宜于表达慷慨激昂的感情,豪放词人也乐于采用,岳武穆“怒发冲冠”一阕可作楷模标本。然而此前,贺方回已用此调填写了以“伤春曲”为题的词,抒发深婉纡曲之情,但是承其传统者,则是辛稼轩。

此词,抒写伤春恨别的“闲愁”,属于宋词中最常见的内容:上阕重在写景,下阕重在抒情,也是长调最常用的章法。既属常见常用、那么易陷于窠臼,但是仔细体味该词,既不落俗套,又有新特点,委婉,但不绵软;细腻,但不平板。作到这一步,全赖骨力。具体地说每句之中,皆有其“骨”,骨者,是含义深厚、分量沉重,足以引人注目的字面;由骨而生“力”,就足以撑住各句,振起全篇,“家住江 南,又过了、清明寒食”,此句中,“江南”二字为骨。此二字与题目联系起来,则可引发读者丰富的联想:江 南早春,风光绮丽,千里莺啼,红绿相映,水村山郭,风展酒旗,及至暮春三月,花开树生,草长莺飞。引发繁衍之外,“骨”的另一作用,乃显示其“力”,由“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可见。此句中“狼藉”二字为其骨。由此二字,读者仿佛感受到一股猛烈狂暴的力量。与之相比,孟浩然所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显得平易,李清照所谓“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只觉婉转,而此处“狼藉”二字富有的骨力清晰可见“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株渐觉清陰密”,其骨在“暗随”与“渐觉”二处。此二处,“骨”又显示其劲韧之性,实作“筋”用。作者将“绿肥红瘦”的景象,铺衍为十四字联语,去陈言,立新意,故特意在其转折连接之处,用心着力,角胜前贤。“暗随”,未察知也:“渐觉”,已然也。通过人的认识过程表示时序节令的推移,可谓独运匠心。“算年年”

以下数语,拈出刺桐一花,以作补充,变泛论为实说。“寒无力”三字,颇为生新惹目,自是“骨”之所在。寒,谓花朵瘦弱。故无力附枝,只得随风飘落,不而清陰绿叶之盛壮,若得以耀威于枝头。寒花与密叶之比较,亦可使人联想倘能结合作者的处境、心绪而谓其隐含君子失意与小人得势之喻,似非无稽。就章法而论,此处隐含的比喻,则是由上阕写景转入下阕抒情的过渡,唯其含而能隐,故尤耐人寻味。

下阕,假托不能与所思美人相见而抒写内心的愁苦。“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四个短句,只为点出“闲愁”二字,闲愁,是宋词中最常见的字眼,而其含义亦最不确定,乃是一个“模糊性概念”。词人往往将极其深重的感受,不易名状、难以言传的愁绪,笼统谓之闲愁。读者欲探究其具体含义,使其“模糊性”变得清晰,则必须结合历史背景、作者生平以及其他的有关资料进行考察,差不多就能作出合乎情理的推断。作者此词中所谓的闲愁,当是由于自己不为南宋朝廷重用,复国壮志无从施展,且受投降派的忌恨排挤,进而而产生的政治失意。以此推衍而下,“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则痛恨奸侫之蜚语流言、落井下石之意。“尽素”、“绿云”一联,以美人为象征,表达了对理想的渴望与追求。然而,信息不来,踪迹全无,希冀仅存一线,愁肠依然百结,而“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的结尾,也就顺理成章了“谩”字是语气副词,表义甚是灵活,此处与“浑”字近,犹言“简直”、“真个”。“平芜碧”,可与欧陽修的词句“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参看,意谓即便上得高楼,举目遥望,所见的恐怕已是满川青草了。稼轩《摸鱼儿》有“天涯芳草无归路”之句,亦可参观,意谓归路已为平芜所阻断,最终不能与意中人相见了。

比兴寄托,乃风騷之传统,宋人填词,也多是继承这种传统,该词就是如此。而词人命笔,每托其意于若即若离之间,致使作品带有“模糊性”的特点。

此种模糊性,非但无损于诗歌的艺术性,有时且成为构成诗歌艺术魅力的因素,越是模糊、不确定,越能引人求索耐人寻味。此种貌似奇怪的现象,正是诗歌艺术的一大特点。就读者之求索而言,倘能得其大略,即当适可而止;思之过深,求之过实,每字每句都不肯放过,则会认定处处皆有埋藏,又难免要捕风捉影,牵强附会。

篇7:祝英台近·晚春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

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

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

试把花卜心期,才簪又重数。

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

却不解带将愁去。

【鉴赏】

清陈廷焯说:“稼轩最不工绮语。”(《白雨斋词话》卷一)此说不确。这首《祝英台近。晚春》抒发了闺中少妇 惜春怀人的缠绵 悱恻之情,写得词丽情柔,妩媚风流 ,却是与作者纵横郁勃的豪放风格迥然不同的。

上阕头三句巧妙地化用了前人的诗意,追忆与恋人送别时的眷眷深情。“宝钗分”,前人以分钗作为分别留赠的信物:“桃叶渡”,指送别之地:“烟柳暗南浦”,渲染了暮春时节送别,埠头烟柳迷濛之景。三句中连用了三个有关送别的典故,最后融会成一幅情致缠绵 的离别图景,烘托出作者凄苦怅惘的心境。自从与亲人分袂之后,遭遇了横雨狂风,乱红离披,为此怕上层楼,不忍心再目睹那场景。伤心春去,片片落红乱飞,都无人管束得住,用一个“都”字对“无人”作了强调。江 南三月,群莺乱飞,人们感到莺啼预示春将归去。所以寇准说“春色 将阑,莺声渐老”(《踏莎行》)。更有谁能来劝止喻示春去的莺声呢?“都无人管”与“更谁劝”,进一步抒发了怨春怀人之情。

下阕笔锋一转,由渲染气氛烘托心情,转为描摹情态。其意虽转,但其情却与上阕接连不断。“鬓边觑”三字,刻画少妇 的心理状态细腻密致,维妙维肖。

一个“觑”字,就把闺中女子娇懒慵倦的细微动态 和百无聊赖的神情,生动地刻画出来。“试把”两句是觑的结果。飞红垂尽“莺声不止,春归之势不可阻拦,怀人之情如何表达。鬓边的花使她萌发了一丝侥倖的念头:数花瓣卜归期。明知占卜并不可信,却又”才簪又重数“。一瓣一瓣数过了,戴上去,又拔下来,再一瓣一瓣地重头数。这种单调的反复动作既令人觉得可笑又叫人觉得心酸。作者在此用白描手法,对人物的动作进行细腻的描写,充分表现出少妇 的痴情。然而她的心情仍不能平静,接着深入一笔,以梦呓作结。”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这三句化用了李邴《洞仙歌》词:归来了,装点离愁无数。……蓦地和春带将归去。”和赵彦端《鹊桥仙》词:“春愁原自逐春来,却不肯随春归去。”可是辛词较李、赵两作更流畅,更委婉。

出之以责问,托之于梦呓更显得波谲云诡,绵邈飘忽。虽然这种责问是极其无理的,但越无理却越有情。痴者的思虑总是出自无端,而无端之思又往往发自情深不能空者。因此这恰恰是满腹痴情怨语的少妇 的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绵邈飘忽之音最为感人深至。”(郭麐灵芬馆词话)卷二(沈祥龙《论词随笔》云“词贵愈转愈深”,本篇巧得此法。从南浦赠别,怕上层楼,花卜归期到哽咽梦中语。纡曲递转,新意迭出。上阕断肠三句,一波三折。从“飞红”到“啼莺”,从惜春到怀人,层层推进。下阕由“占卜”到“梦呓”,动作跳跃,由实转虚,表现出痴情人 为春愁所苦、无可奈何的心态。

全词转折颇多,愈转愈缠绵 ,愈转愈凄恻。一片怨语痴情全在转折之中,充分显示了婉约词绸缪宛转的艺术风格。通过描写人物的典型动作,从而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是这首词艺术手法上的又一成功之处。寥寥几笔,“占卜”的全过程一一呈现出来;只一句梦话,痴情人 的内心情思便和盘托出。透过这些简单的动作,可以清晰地感到人物脉搏的跳动,人物形象呼之即出。

此词章法严密,以春归人未还绾合上下阕,词面上不着一“怨”字,却笔笔含“怨”,欲图弭怨而怨仍萦绕不休。沈谦《填词杂说》曰:“稼轩词以激扬奋厉为工,至‘宝钗分,桃叶渡’一曲,昵狎温 柔,魂销意尽,才人伎俩,真不可测。”

张炎《词源》“辛稼轩《祝英台近》……皆景中带情而存騷雅。”黄蓼园《蓼园词选》也认为此词必有所托,说:“史称稼轩人材大类温 峤、陶侃,周益公等抑之,为之惜。此必有所托,而借闺怨以抒其志乎!”这话是有道理的。作者从到江 南之后,就受到压抑,不被重用。他恢复中原的壮志难以实现,故假托闺怨之词以抒发胸中的郁闷,这和他的另一首名作《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是同一情调,同一抒情手法。我们不能把这首词确指为因某一事而作的,所以宋人张端义《贵耳集》说这首词是辛弃疾为去妾吕氏而作的,是不足为信的。

篇8:虞美人

陈同父自东陽来过余,留十日。与之同游鹅湖,且会朱晦庵于紫溪,不至,飘然东归。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恋恋,复欲追路。至鹭鸶林,则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独饮方村,怅然久之,颇恨挽留之正是遂也。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四望楼,闻邻笛悲甚,为赋《虞美人》以见意。又五日,同父书来索词,心所同然者如此,可发千里一笑。

把酒长亭说。

看渊明、风流 酷似,卧龙诸葛。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

要破帽多添华发。

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

两三雁,也萧瑟。

佳人重约还轻别。

怅清江 、天寒不渡,水深冰合。

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

问谁使、君来愁绝?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长夜笛,莫吹裂。

【鉴赏】

作者与陈亮(字同父)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们始终主张抗金,恢复中原,并为此进行了不懈的努力。他们和朱熹(字元晦,又号晦庵)在哲学观点上虽然不同,但彼此间的友谊却很深厚。淳熙十五年(1188)冬,陈亮自浙江 东陽来江 西上饶访问作者与他共商恢复大计;并寄信约朱熹到紫溪(江西铅山南)会面朱熹因事未能前去。作者与陈亮同游鹅湖寺(在铅山东北);后到紫溪等候朱熹,由于朱熹没有来,陈亮遂东归。作者于别后次日欲追赶陈亮回来,挽留他多住几天。到鹭鸶林(在上饶东)因雪深泥滑不能再进,只好怅然返回。那天夜里,作者在投宿处写了这首词。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 酷似,卧龙诸葛。”上阕开头回叙在驿亭饮酒话别的场面。显然,当时双方都说了许多相互推许的话。作者在这里只举了自己对陈亮的称赞,说陈亮的才能和文采既像陶潜,又象诸葛亮。因为陈亮长期住在家乡,没有作官,故以陶渊明、诸葛亮作此。这个评价自然很高,但倒也部分符合陈亮一生言谈、行事和学问的实际,并非夸大溢美。作者不仅理解自己的好友陈亮,而且把历史上两位著名的人物陶潜和诸葛亮(表面看,他们是多么不同!)联系在一起,一并谈论,这是极有见解的。写朱熹对陶潜的看法也是一致的。朱熹《清邃阁论诗》说:“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来得不觉耳。”后来,清代诗人龚自珍在《已亥杂诗》中写道:“陶潜酷似卧龙豪,万古浔陽松菊高。莫信诗人竟平淡,二分《梁甫》一分《騷》”,就融合了作者和朱熹两人的见解。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要破帽多添华发。这三句骤看起来像横空飞来,与上文毫不相干;细思便能理解:此乃词人挪开话题,把主题转到写个人和国家的命运。鹊踏松梢,雪落破帽(自东晋孟嘉龙山落帽传为美谈后,文人往往喜以破帽自诩),引发了对满头白发的联想。这时,这时与陈亮都近五十岁了。岁月蹉跎,报国无门怎能不触起他们无尽的感喟呢?

“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这几句表面写冬天的景色:水瘠山枯,四野凄凉;仅凭几枝稀疏的梅花妆点风光。暗里写南宋朝廷苟且偷安,不肯锐意恢复中原,因此只能落水剩山残。“疏梅”,暗指力主抗金的志士。但他们犹如掠过长空的两三只雁儿,不成阵队,力量过于单薄,只能使人感到“萧瑟”。词中语意双关,景中藏情,以比兴见意,抒发出无穷感慨,蕴涵着深远的忧国情意。

下阕又回叙别情。“佳人重约还轻别”;佳人,指陈亮作者既推许他“重约”来晤,又微怨他急于告归(“轻别”)。这是全词主题,但点到即止。接下去便竭力地铺陈和渲染。“怅清江 、天寒不渡,水深冰合。

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群来愁绝?清江 ,泛指今江 西信江 上游;时因天寒,水深冰合,行人已无法渡江 。雪深泥滑,道路艰阻,车轮象长了角似地转动不了,语本于陆龟蒙《古意》“愿得双车轮,一夜 生四角”的诗句。唐圭璋等《唐宋词选注》指出:“这是写别后的景况,又是对眼前局势的影射。”“此地行人”,即词人目谓。“销骨”,用孟郊《答韩愈李观因献张徐州》“富别愁在颜,贫别愁销骨”诗意,极言离愁的销魂蚀骨。接着又以“问谁使”的设问句式,含而不露地道出友人陈亮(兼指自己)的极度愁怨。他们的愁怨,当然不仅是因朋友离别引起,而且更主要是由国家的危亡形势和他们在南宋朝廷里的不幸遭遇所促成。这样,最后几句“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就不致使读者觉得词人在小题大做了。

最后几句,暗用了好几个典故。前两句用《资治通鉴》卷二六五载罗绍威的故事。罗绍威联合朱温 击败田承嗣后,为供应朱温 的需求,把积蓄都花光了。他后悔说:“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后两句用《太平广记》卷二○四所记独孤生的故事。唐代独孤生善吹笛,“声发入云,……及入破,笛遂败裂”。又承接小序“闻邻笛悲甚”,用向秀《思旧赋》的典故。错,本指错刀,这里借指错误。料,作岂料解。诗人感叹说:哪里料到当初费尽九牛二虎的力量,竟铸成而今的“相思错”呢?这“相思错”,当然不仅限于指朋友间的思念;实际上也暗寓着为国家统一奋斗的想法。“长夜”一词显然是针对时局而发,非泛指冬夜之长而言。在那样一个“长夜难明”的年代里,如龙似虎的英雄人物如辛弃疾,陈亮等,哪能不“声喷霜竹”似地发出撕裂天地的叫喊呢?

全词感情浓郁,忧愤深广。典故虽略嫌过多且僻,此辛词之病。但大都能就景叙情,或即事写景,因此形象鲜明。王国维在谈到辛弃疾词的妙处时说:“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气象论,亦有‘横素波,干青云’之概”(《人间词话》卷上),这首词就是这样。词前小序。记述辛、陈二人相会、同游和别后的情思。非常感人。

由此词倡始,词人和陈亮一连唱和了五首。这在中国文学史上,称得上是一桩盛事。